顧傲霆以為林檸在裝傻,“你小時候得過自閉癥,你不記得了?”</br> 林檸搖頭,“我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你聽誰說的?”</br> 顧傲霆不想出賣林乾,便說:“你別管我聽誰說的,反正你小時候得過,可能當(dāng)時年齡太小,你記不清也正常。”</br> 林檸不信,“你看我這模樣,能跑能跳,能唱能吼,比猴子還機(jī)靈,像得過自閉癥的人嗎?”</br> 顧傲霆道:“我詳細(xì)咨詢過醫(yī)生,自閉癥分高功能和低功能。高功能自閉癥不影響智力發(fā)育,有的智商甚至高于普通人,治療效果也比低功能自閉癥好得多。高功能自閉癥還出過天才,有畫家、雕塑家、音樂家、數(shù)學(xué)家和語言學(xué)家,所以不影響正常說話和思考。但這病很難治愈,且有遺傳傾向,遺傳概率還不低。萬一下一代遺傳了低功能自閉癥可怎么辦?低功能自閉癥和智障兒差不多。”</br> 林檸腦子嗡嗡的,心事紛亂。</br> 許多往事涌上心頭。</br> 難怪家中所有人都讓著她,難怪梅媽媽無條件寵著她,傭人們也對她俯首帖耳。</br> 大概是怕刺激到她吧。</br> 她緩緩蹲到地上,手機(jī)仍貼在耳朵上,忘了掛斷,也忘了從耳朵上拿下來。</br> 眼里有霧氣升騰,視線漸漸變得模糊。</br> 手機(jī)里傳來顧傲霆重重的嘆息聲,“纖云和逸風(fēng)基因不合,生不出孩子,已經(jīng)離婚了。阿陸又這樣,我們老顧家這是造了什么孽啊?”</br> 林檸突然覺得心好疼。</br> 像被人生生挖出來,扔進(jìn)滾燙的開水里,燙得一抽一抽的。</br> 為什么會這樣?</br> 為什么?</br> 顧傲霆在喚她的名字,“小檸,小檸,你能聽到我說話嗎?”</br> 他接連喚了七八聲,林檸才有反應(yīng),啞聲說:“您說。”</br> “阿陸和阿野其實(shí)已經(jīng)知道了,但他們宅心仁厚,不想做不負(fù)責(zé)任的事。小檸,你愛阿陸嗎?”</br> “愛。”林檸抬手擦掉眼淚,用力吸一下鼻子說:“很愛。”</br> “愛一個人,不是自私地占有,而是為他好。你和阿陸結(jié)婚,萬一生個智障兒,他們家人得多難過?逸風(fēng)也不肯再婚,那我們老顧家就后繼無人了。那么大一盤家業(yè),沒人繼承,多可惜。”</br> 淚珠濺到地板上,林檸哽咽,“我可以多生幾個。”</br> “不是多生少生的事,照顧自閉癥兒童要比普通孩子花費(fèi)更多精力和時間,對父母身心也是一種折磨。你爸媽感情不和,和你得自閉癥應(yīng)該也有關(guān)系。既然你愛阿陸,何必要害他?你忍心讓他承受不該承受的痛苦嗎?”</br> “咚。”</br> 手機(jī)掉到地上。</br> 林檸坐到地板上,后背倚在墻壁上,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無神。</br> 腦子里回旋著顧傲霆的話:既然你愛阿陸,何必要害他?</br> 你忍心讓他承受不該承受的嗎?</br> 可是放棄,她好舍不得。</br> 她真的很愛很愛他。</br> 他讓不相信愛情的她,開始相信愛情,相信婚姻,相信男人,讓她有了從父母身上都得不到的安全感。</br>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每晚抱著他睡,掛在他身上,習(xí)慣黏著他。</br> 五六分鐘后。</br> 秦陸推門而入。</br> 望著坐在地上,兩眼通紅,鼻頭泛粉的林檸,秦陸微微詫異,“發(fā)生什么事了?說打個電話就下樓吃飯,一會兒功夫怎么還哭上了?”</br> 說話間,他走到她面前,俯身,抄著她的兩條手臂,像拎小雞仔似的把她拎起來,放到旁邊沙發(fā)上,伸手幫她揩掉臉上的淚,捏捏她的臉頰,“告訴我,誰惹我們家小黃鼠狼生氣了?”</br> 林檸搖搖頭,“痛經(jīng)。”</br> 秦陸不知道女孩子這么嬌氣,痛個經(jīng)居然能疼哭。</br> 哭得楚楚可憐的。</br> 讓人心疼。</br> 秦陸從褲兜中摸出手機(jī),上網(wǎng)搜索:女孩子痛經(jīng)該怎么辦?</br> 搜完,秦陸找來棉襪給林檸穿上,又去廚房讓傭人煮了紅糖姜水,端給她。</br> 林檸捧著杯子,喝著甜甜辣辣的紅糖姜水,又想哭了。</br> 她簡直愛慘了這個男人!</br> 秦陸手放到她的小腹上輕輕揉著問:“疼得厲害嗎?走,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br> 林檸還是搖頭,“疼得不厲害。你去公司吧,我躺一會兒就好。”</br> “真不用去醫(yī)院?”</br> “真不用。”</br> “那等會兒讓傭人把飯菜端上樓吃。”</br> 林檸嗯一聲。</br> 秦陸伸手將她圈在懷里,下頷抵在她頭頂說:“小可憐,乖乖在家躺著,中午我抽空回來看你。衛(wèi)生巾還有嗎?用哪個牌子?我讓助理,算了,我回來路上幫你買。”</br> 說完連他自己都驚住了。</br> 他這么剛的硬漢,居然要為女人買衛(wèi)生巾?</br> 這簡直匪夷所思。</br> 可這女人是他的女人,他心甘情愿為她做任何事。</br> 林檸沖他彎起唇角笑了笑,“還有,不用。”</br> 秦陸親了親她的額頭,“我讓傭人去給你買熱水袋了,一會兒送上來。你放到肚子上暖一暖,隔著衣服,不要緊貼肚皮,會被燙傻。不要偷吃冰淇淋,不要喝冰凍飲料。想吃水果,讓傭人溫一下再吃,記住了嗎?”</br> 林檸鼻子酸溜溜的。</br> 硬漢柔情。</br> 他越來越細(xì)心了,對她也越來越體貼。</br> 等秦陸走后,林檸草草吃了早餐。</br> 離開秦家,乘車去了林氏集團(tuán)。</br> 推開母親元書湉的辦公室。</br> 她正在伏案工作。</br> 林檸走到辦公桌前,單手撐在她的桌上,垂下眼簾,輕聲問:“媽,我小時候得過自閉癥,是嗎?”</br> 元書湉怔住,手中的文件都忘記放下了,抬頭對她說:“沒有的事,誰告訴你的?</br> 林檸明白了。</br> 如果真沒有這種事,她會立馬說,開什么玩笑,你這么機(jī)靈,怎么可能得自閉癥?</br> 而不是愣一下,然后否認(rèn),再追問。</br> 平時以聰明為豪。</br> 此時卻恨自己太過聰明。</br> 林檸道:“如果你不說實(shí)話,那我去問其他人了。家里這么多人,總能找到個說實(shí)話的。”</br> 說罷她轉(zhuǎn)身就走。</br> 元書湉?fù)屏艘巫诱酒饋恚瑪r住她的去路,柔聲說:“醫(yī)生說有自閉傾向,已經(jīng)治好了,你現(xiàn)在很正常,且比一般孩子都機(jī)靈。”</br> 林檸手指掐著掌心問:“會遺傳嗎?”</br> “不會。”</br> 林檸盯著她的眼睛,“真不會嗎?你說實(shí)話。”</br> 元書湉道:“自閉癥的起因很復(fù)雜……”</br> 林檸打斷她的話,“你也不確定,是嗎?”</br> “萬一以后生的孩子真遺傳了,我來養(yǎng),你和阿陸再生一個。”</br> 林檸自嘲地笑了笑,“你連我都養(yǎng)不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