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我要再做一遍。”顧傲霆走到座機旁,拿起電話撥內線,要喊助理過來。</br> 顧北弦抬手按住他撥電話的手,“不要再折騰蘇婳了。”</br> 顧傲霆撩起眼皮,翻眼瞅他,“怎么,你怕了?”</br> 顧北弦極淺地勾了勾唇,“蘇婳就是陸硯書的女兒,我怕什么?只是不想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影響她的心情。”</br> 顧傲霆呵呵冷笑,“你就只考慮她的心情,有考慮過我的心情嗎?這些日子,我被你們耍得團團轉!我的臉不是臉嗎?”</br> 想想前些日子的遭遇,他就氣得心肝脾胃肺都疼!</br> 顧北弦眼底閃過一抹淡嘲,“顧董不覺得是你在自作自受嗎?”</br> “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你好!‘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現在聽不進去,等到了我這個歲數,自然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br> 顧北弦懶得聽他老生常談。</br> 他拿起座機給自己的助理打電話:“去我辦公室右手邊第三個抽屜,拿最上面的一個檔案袋。”</br> “好的,顧總。”</br> 三分鐘后。</br> 助理把檔案袋送過來。</br> 顧北弦接過,拆開,從里面取出三份文件,遞給顧傲霆:“一份是警方出具的dna親子鑒定,陸硯書留在警方打拐數據庫的dna信息和蘇婳的99.99%地吻合。另兩份是我拿陸硯書的頭發、牙刷,和蘇婳的頭發做的dna親子鑒定,上面有日期。”</br> 顧傲霆伸手接過來,一目十行地往下看。</br> 顧北弦沒什么情緒地說:“蘇婳突然多出來個父親,我比你還懷疑,擔心陸硯書對蘇婳居心不良。我連警方都不相信,非得親自做了親子鑒定,心里才踏實。做了一次,還是覺得難以相信,又做了一次。兩次都確認親生,這才徹底放下心來。”</br> 顧傲霆默默聽著,看完親子鑒定結果,又去對比日期。</br> 發現果然是前些日子做的,離現在有一兩個月了。</br> 他按著報告上蓋的公章,查了電話號碼,一一打過去,詳細詢問,得到肯定答復后,皺緊的眉頭,這才松開。</br> 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已經有了答案。</br> 是顧凜在搞事。</br> 顧傲霆揚了揚手中的鑒定報告單,“這三份資料先放在我這里,你回去忙吧。”</br> 顧北弦淡嗯一聲,邁開長腿轉身就走。</br> 走到門口。</br> 手搭到門把手上,剛要拉門時,身后傳來顧傲霆的聲音:“今天的事,不要讓蘇婳和陸硯書知道,尤其是陸硯書。”</br> 顧北弦極淡一笑,微啟薄唇,“好。”</br> 門關上。</br> 顧傲霆撥了內線,叫來顧凜。</br> 顧凜很快就來了。</br> 他心里存著看好戲的心情,面上卻裝得一臉淡定,問:“爸,您找我有事?”</br> 顧傲霆眼皮一抬,甕聲甕氣地說:“是有事。”</br> 顧凜見他臉色不太好看,以為是被顧北弦氣的,心里更加幸災樂禍了,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什么事?”</br> “過來,走近一點。”</br> 顧凜順從地走到他辦公桌前。</br> 顧傲霆抓起那三份資料,啪地扔到他臉上,“這是北弦拿陸硯書的頭發、牙刷和蘇婳的頭發做的親子鑒定,還有公安局的出具的證明,你自己看。”</br> 猝不及防地轉變,顧凜就有點蒙。</br>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資料。</br> 挨個翻看,看完一頭霧水,“怎么會這樣?”</br> 顧傲霆板著一張老臉,訓斥他:“以后這種事少搞,我最忌諱的就是你們兄弟之間搞內斗!”</br> 顧凜百口莫辯,“爸,您言重了,我只是不想讓您被蘇婳和陸硯書騙,沒有搞內斗的意思。”</br> 顧傲霆冷著臉子,“蘇婳就是陸硯書的女兒,千真萬確,以后少在背地里搞這些小動作,出去吧。”</br> 他神情說不出的厭煩。</br> 顧凜一向對他百依百順,不敢和他硬碰硬,把資料放到桌上,退出去。</br> 回到辦公室,他叫來助理。</br> 助理一進門,顧凜隨手抄起桌上厚厚的文件,就朝他身上砸,“你怎么辦的事?”</br> 助理不敢躲,硬生生挨著,被砸得一臉懵逼。</br> “顧總,發生什么事了?”</br> “你干的好事!你派人做的親子鑒定是假的!”</br> 助理更懵了,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不應該啊,頭發是我派人親手從蘇婳頭上拔的,口腔上皮細胞是我派人去陸硯書口腔里取的,怎么會這樣?”</br> “蘇婳和陸硯書之前做了兩次親子鑒定,都是確認親生,連警方都出具了證明。蠢貨,你差點害死我!”顧凜大發雷霆。</br> 助理陪著小心,“肯定是我找的人,哪里搞錯了,要我去跟顧董解釋一下嗎?”</br> “解釋個屁!滾出去!”顧凜怒氣沖沖。</br> 他脾氣一向暴躁。</br> 在顧傲霆面前溫順聽話,在人前斯文紳士,不過是偽裝。</br> 現在才是他的真正面目。</br> 助理灰溜溜地走出去。</br> 出門找到個僻靜的角落,給辦事的那兩個女人打電話,把她們好一通訓斥。</br> 兩個年輕女人被訓得摸不著頭腦。</br> 一個懷疑拔的頭發,是不是被人為調包了?</br> 另一個懷疑,沾有陸硯書口腔上皮黏膜細胞的棉棒,是不是被人為換掉了?</br> 總之,都挺懷疑人生的。</br> 忙完一天的工作,顧北弦回到陸硯書家。</br> 最近蘇婳一直住在他家里。</br> 他得陪著一起。</br> 一進客廳,就看到陸硯書和蘇婳兩人正坐在沙發上,一人捧著一本書在看,中間離著有三米遠。</br> 客廳寧靜空曠,燃著清雅的沉香,香氣裊裊。</br> 兩人姿態放松地靠在沙發背上,看書看得入神,連他進來了,都沒發覺。</br> 顧北弦長身玉立地佇立在一旁,遠遠地看了他們有一會兒。</br> 兩人身上那種氣韻,真的很像。</br> 陸硯書是他見過的氣質和蘇婳最相似的人,斯文儒雅,成熟卻不失純凈。</br> 倆人骨子里都有一股執著的勁兒,不論是對待感情還是工作。</br> 這種執著和專注,形成了他們獨特的個人魅力。</br> 顧北弦越看越覺得這倆人像父女。</br> 可是陸硯書幾次親子鑒定的暗箱操作,又讓他產生懷疑。</br> 顧北弦手握成拳,遞到唇邊,輕咳一聲。</br> 蘇婳這才察覺他回來,放下書,從沙發上站起來,腳步輕快地朝他走過去,“你回來了?”</br> “嗯。”</br> 蘇婳幫他脫掉大衣,熟練地解開領帶。</br> 這是那三年的婚姻里養成的習慣,蘇婳做慣了,不覺得有什么。</br> 陸硯書看在眼里卻不太舒服。</br> 他想把她養得嬌嬌貴貴的,捧在掌心里,不想讓她去侍候別人,哪怕這人是她男人,也看不順眼。</br> 意識到這一點后,陸硯書極輕地搖了搖頭。</br> 他從未做過父親,沒想到短短時間,就完完全全地代入到父親的角色了。</br> 岳父內心排斥女婿,是天生的。</br> 陸硯書笑了笑,演著演著,就入戲了。</br> 顧北弦按住蘇婳幫他解領帶的手,“我自己來,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這種事不要做了。”</br> 蘇婳清甜一笑,扯掉他的領帶,“我喜歡。”</br> 顧北弦摸摸她柔軟的長發,找個借口支開她,“樓上臥室的床頭柜抽屜里,給你買了禮物,你去看看。”</br> “什么禮物?”</br> “上去就知道了。”早上離開時,他往抽屜里放了一枚鉆石胸針。</br> 蘇婳抬腳上樓。</br> 顧北弦走到陸硯書身邊坐下,長腿交疊,坐姿隨意。</br> 陸硯書拿起茶壺給他倒茶,“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br> 顧北弦伸手去接茶壺,自己倒,“我父親相信了,疑慮也打消了,放心吧。”</br> 陸硯書微微揚唇,“幸好你不像你父親。”</br> “那份鑒定,您是怎么處理的?”</br> 壽宴當天,看到顧凜尾隨顧傲霆出去,顧北弦察覺不對勁,就派了保鏢暗中跟著二人。</br> 見顧凜從褲兜里掏出一份文件,交給顧傲霆。</br> 他猜出幾分。</br> 接下來又看到顧傲霆的手下,從衛生間里鬼鬼祟祟地出來,還有人佯裝成燃氣人員去鳳起潮鳴,偷拿蘇婳的牙刷。</br> 就更加確定了他的想法。</br> 解鈴還須系鈴人,于是他給陸硯書打電話,簡單說了一下情況。</br> 陸硯書慢條斯理道:“很簡單,我派人把尿液換了。你父親手下找的那家親子鑒定中心,老板是我一個老同學,想動點手腳不難。”</br> 難得他肯開誠布公,顧北弦趁熱打鐵,問:“尿液換成了誰的?”</br> 陸硯書微微一頓,拿起茶杯抿了口茶,“等時機到了,自然會告訴你一切。”</br> 顧北弦早就知道他嘴很嚴,問也問不出,便不再強求。</br> 他站起來,“我上樓看看蘇婳。”</br> 陸硯書注視著他的背影,“復婚的事,再往后推推吧。顧凜不是個省油的燈,我不想把小婳置于危險之地。那孩子,能活到現在,不容易。”</br> 輕飄飄一句話下面,暗藏了多少血雨腥風,只有他最清楚。</br> 顧北弦抬起的腳緩緩落下,眸色微沉,“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