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凜冷笑,“就因為我媽死得早,您老就這么偏心?明明是他秦野打我,您還要讓我忍?嫌我不夠大度,嫌我處處和他為敵。您老不如直接給個痛快話,把我趕出公司得了。”</br> 顧傲霆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如果你愿意出手你手中的股份,我會按照高于市價的價格,回收。”</br> 一聽他來真的,顧凜怕了,忙說:“我約了李總,有事要談,先走一步。”</br> 說罷,他急匆匆地拉開門走出去。</br> 迎面碰到秦野。</br> 秦野眼神譏誚,“告完狀了?”</br> 顧凜閃身避開,“我沒告狀,我是實事求是。”</br> 秦野呵一聲,“想報復來明的,不要背地里玩陰的。”</br> 顧凜冷哼一聲,加快腳步。</br> 回到自己辦公室。</br> 把門反鎖上。</br> 顧凜走進內設的休息室。</br> 休息室的門設了虹膜識別門鎖,只能憑他眼內的虹膜,識別身份。</br> 以防有人偷偷進去,安裝竊聽器。</br> 一進密室,顧凜拿起手機撥給藺老爺子,“外公,我忍不了了,我想弄死秦野!顧傲霆把他弄來公司,給他假造了個海歸的假履歷,讓他以他特助的名義,暫時接手顧北弦的工作。結果他今天一來,就把我堵在會議室里,暴打了一頓。”</br> 藺老爺子心一提,“打你哪了?”</br> “甩了我一耳光,小腹也被踢了一腳。疼是其次,主要是我顏面掃地。顧傲霆非但不處理,還偏袒他。我要派人向報社和網站散發秦野的假學歷,揭穿他盜墓賊的背景!我要給顧傲霆一點顏色看看!”</br> 藺老爺子沉默了。</br> 過了好一會兒。</br> 他才開口:“你呀,還是年輕,做事太沖動。你現在和秦野鬧得這么僵,這當口,秦野要是被曝出假學歷和盜墓背景,顧傲霆首當其沖會懷疑你。我現在看這個秦野,越看越覺得,他不單單是鄉野村夫那么簡單。他很聰明,故意把矛盾挑到明處,就等著你反擊。一旦你反擊,被顧傲霆抓住把柄,他立馬就會把你踢出去。”</br> 顧凜心里一哆嗦。</br> 穩了穩心神,他訥訥道:“外公您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秦野就一莽漢,哪來那么多心眼?”</br> 藺老爺子意味深長,“盜墓的,九死一生,沒死的,都是活成精的。”</br> 顧凜恨恨道:“那我就白白挨打了?這都多少次了?”</br> “別急,我正在籌謀。”</br> 顧凜無聲冷笑,“外公,您老人家真是年紀越大,膽子越小了。”</br> “所以我能活到現在,小心駛得萬年船。”</br> 接下來,顧傲霆忙忙碌碌一上午。</br> 午飯過后。</br> 顧傲霆帶秦野,去了公司旗下一個樓盤。</br> 上工地,查看施工情況。</br> 在工地視察完,又帶秦野去售樓處,查看銷售情況。</br> 晚上,顧傲霆帶著秦野去應酬。</br> 好在秦野沒再發飆。</br> 顧傲霆提心吊膽地結束應酬。</br> 出來,已是夜晚九點。</br> 夜色黑沉,路上車水馬龍。</br> 顧傲霆吩咐助理:“派車送秦特助回日月灣,他今天喝酒了,不能開車。”</br> “好的,顧董,我這就去安排。”</br> 秦野眼睫微垂,“送我去看看北弦吧。”</br> 聞言,顧傲霆警惕地打量他幾眼,“北弦現在情緒不穩,你不要去刺激他。”</br> 秦野神色一滯,聽出他的防備,覺得很受辱。</br> 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br> 秦野硬聲道:“北弦是我親弟弟!你防誰都可以,唯獨不能防我!如果我沒丟,被綁架得病的,就是我!他代我受罪,我怎么可能對他下手?”</br> 見他不像是說假話,顧傲霆松了口氣。</br> 告訴他顧北弦所住別墅的地址。</br> 派助理送他過去。</br> 臨上車前,顧傲霆再次叮囑道:“你說話一定要注意點,他現在受不了任何刺激。當年被綁架時,他才四歲。那么小的孩子,受了那么大的驚嚇,硬生生被嚇出了病。”</br> 秦野冷著臉,“啰嗦。”</br> 上車,來到顧北弦養病的別墅。</br> 別墅位于風景秀麗的河畔,叫蘇河灣。</br> 保鏢來開門。</br> 秦野進屋。</br> 怕吵到顧北弦,他走路時輕手輕腳。</br> 顧北弦正站在客廳落地窗前,打電話。</br> 他說話的語氣極溫柔,“我出差了,最近幾天回不去,你別擔心。嗯,我會注意,你也是。這幾天讓柳嫂下班不要走了,陪著你。沈鳶也是我叫去陪你的,你別嫌她聒噪。保鏢我新加了人手,打掃衛生的鐘點工,重新換了一批。”</br> 這語氣,一聽就是對蘇婳說的。</br> 結束通話。</br> 顧北弦轉過身,英俊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br> 眼神是冷的,黑沉沉的,冷而無溫。</br> 有點機器人的冰冷感,又像個沒有感情的殺手。</br> 很明顯,剛才的溫柔是他裝出來的。</br> 秦野覺得他很陌生。</br> 人還是那個人,卻沒了以前的靈魂,行尸走肉一般。</br> 秦野心里顫顫的痛,忽然很想上前,抱抱他。</br> 可他實在不習慣做那么矯情的動作。</br> 原地杵了會兒,秦野問:“要一直瞞著她嗎?”</br> 顧北弦走到沙發上坐下,沒什么情緒地說:“最近在治療,看治療情況怎么樣吧。蘇婳心思太敏銳,會發現,怕她擔心。”</br> 秦野跟過來,“吃藥有副作用嗎?”</br> “沒有。”</br> “說實話。”</br> “困,沒有情緒,偏抑郁,腦袋昏沉,記性變差,思考變慢,干嘔,呼吸陣痛。”</br> 秦野心里難受得厲害。</br> 忽然一咬牙,他轉身就走。</br> 顧北弦叫住他,“去哪?”</br> 秦野頭也不回,“回住的地方。”</br> 顧北弦猜到他的心思,“不要沖動,你的身份是很多人花了很大精力,好不容易洗白的。如果我的病治不好,你頂上,別平白浪費生命。動手前,想想咱媽,想想南音和鹿寧。你要是再出事,咱媽得瘋。”</br> 秦野指關節掰得啪啪作響,“可我忍不了!”</br> “跟著老顧多學學就好了。”</br> 秦野一聲不吭,靜默不動。</br> 五六分鐘后,他默默地走進廚房。</br> 顧北弦掀起眼皮看他,“要做什么?”</br> 秦野笑,嗓音卻啞,“給你做夜宵,我做飯很好吃的,你嘗嘗就知道了。”m.</br> “我不餓,你要是沒事就回去吧。”</br> “我不走,你生病的這段日子,我要陪著你。”</br> 顧北弦依舊沒什么情緒,“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矯情了?”</br> “隨便你怎么說,想吃什么?”</br> “什么都不想吃。這里有保鏢,有傭人,用不著你。公司那邊你打點好,別給顧凜可乘之機就好。”</br> 秦野壓抑著情緒,“你放心。”</br> “凡事要三思,多用腦,現在不是打打殺殺的社會,是拼腦子的社會。”</br> 秦野嗯一聲,心里澀澀的。</br> 很不喜歡他這種口吻,像交待后事似的。</br> “我去睡了。”顧北弦上樓,步伐走得很慢,和以前的矯健截然不同。</br> 吃了藥,入睡很快。</br> 藥有個副作用,就是容易做噩夢。</br> 顧北弦睡著沒多久,就噩夢連連。</br> 夢到自己變回四歲的模樣,被一群蒙面的綁架犯綁住,扔到廢棄工廠。</br> 三個綁匪,拿著刀子在他眼前晃,要劃爛他的臉。</br> 把蛇纏到他身上,蛇嘶嘶地朝他吐信子。</br> 野狗呲著白森森的牙,要來咬他……</br> 顧北弦猛地驚醒,坐起來,呼吸急促起伏,額頭冷汗涔涔。</br> 自從和蘇婳結婚后,他已經很多年不做這個噩夢了。</br> “咔噠!”</br> 秦野推門走進來,手里端著杯溫水,“做噩夢了?”</br> 顧北弦嗯了聲,“你怎么知道?”</br> “你夢里喊爸媽,喊得那么大聲,想聽不到都難。”</br> 顧北弦面色微變,別過頭,“不可能。”</br> 秦野把杯子放到床頭柜上,“沒什么好丟人的。小時候看到別人都有媽,我卻沒有,經常躲起來悄悄地哭。”</br> 顧北弦麻木地聽著。</br> 情緒沒有起伏。</br> 吃的藥,副作用就是讓人無情無緒,不像自己。</br> 秦野回屋抱了被子和枕頭,放到顧北弦的床上。</br> 顧北弦問:“你要做什么?”</br> 秦野一本正經道:“陪你一起睡,我一個人睡害怕,怕黑。”</br> 顧北弦知道他其實是怕他再做噩夢,偏偏故意裝柔弱。</br> 千年古尸都不怕的人,怎么會怕黑?</br> 兩人并排干躺了會兒。</br> 顧北弦開口,“你還是去客臥吧,我真不習慣和男人睡。”</br> “你把我當成蘇婳就好。”</br> “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怎么當?”</br> 被嫌棄了的秦野,起身下床,去客廳扛了個長沙發過來,抱了被子鋪好,“那我睡沙發。總之在你治病的這段時間,我要跟你睡一屋,直到你痊愈。”</br> 顧北弦嘆口氣,“何苦呢?”</br> “如果我沒丟,被綁架得病的就是我,你是代我受過。我陪著你,理所應當。”</br> 顧北弦極淡一笑,“這么軟的心腸,跟你外表可真不像。”</br> “只對你軟。”默了默,秦野又說:“還有鹿寧,媽,妹妹,沈鳶和阿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