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br> 云瑾動身去集訓,好在這次集訓場所在京都,不用出市。</br> 顧謹堯開車送她。</br> 這一送,直接送到了訓練場地大門口。</br> 云瑾拉開安全帶,伸手抱住顧謹堯的腰。</br> 平時那么獨立的一個人,此時像小鳥一樣伏在他懷里。</br> 熱戀中的人,分開一天都不舍,何況這一分就要四十天,度日如年啊。</br> 顧謹堯將她擁在懷中,掌心在她后背輕輕摩挲。</br> 云瑾仰頭親親他唇角,眼神濕漉漉的,蕩漾著柔情,“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lt;/br> 顧謹堯一頓,“這次可以打?”</br> “休息日可以。”</br> 顧謹堯摸摸她的頭,“休息日,你提前聯系我,我來看你。等你比賽結束了,我們就訂婚。平時不要分心,好好訓練,為中化之崛起而努力?!?lt;/br> 這老氣橫秋的詞兒,惹得云瑾撲哧笑出聲。</br> 心里卻很享受他這種成熟風格的關心。</br> 身邊同齡的男隊友,和他比起來,總覺得少點穩重和成熟。</br> 云瑾右手握成拳,舉到臉側,一本正經道:“加油!我們一起振興中華!”</br> 顧謹堯笑意涌上眼尾,重新將她擁入懷里,心中感慨頗多。</br> 從相親到相知,再到相戀,不知不覺,已經一年半了。</br> 送別云瑾,顧謹堯又過上了形單影只的生活。</br> 白天還好,可以用工作打發時間。</br> 夜晚變得難熬起來,長得仿佛沒有盡頭。</br> 明明只少了云瑾一個,卻似少了千軍萬馬。</br> 伴侶,伴侶。</br> “伴”這個字,很有意思,少了個人,像少了一半。</br> 隔天,上午。</br> 顧謹堯有幅明末清初的古畫,需要蘇婳修復。</br> 兩人在拍賣行的收藏室里,一起研究那幅畫的修復方案。</br> 助理拿著電腦在后面速記。</br> 研究至一半,顧謹堯的手機忽然響了。</br> 是云瑾的教練打來的。</br> 教練聲音焦急透著擔憂,“顧先生,你好,云瑾受傷了,你能來一趟醫院嗎?她父母出國了,今天回不來,姐姐在開會。”</br> “轟!”</br> 顧謹堯大腦一片空白,心臟瞬間提起來,揪成緊實的一團。</br> 他眉頭擰緊,用力抓著手機,疾聲問:“云瑾傷到哪了?為什么會受傷?”</br> 教練回:“云瑾練的是花劍,對手劍條意外折斷,刺進她小腹。正在手術,醫院地址我稍后發到你手機上?!?lt;/br> “好,我馬上過去!”</br> 顧謹堯拔腿就走。</br> 步伐快如疾風。</br> 蘇婳急忙叫上助理,一起追上去,“我們陪你一起去?!?lt;/br> 顧謹堯邊大步走,邊回:“不用,你先回家,孩子要照料。修畫的事,等我回來再說?!?lt;/br> “孩子有柳嫂照顧。我和你助理一起去吧,人多有個照應。”</br> 顧謹堯腦子亂,來不及思考太多,“好。”</br> 三人乘電梯下樓。</br> 來到車前,顧謹堯要開車。</br> 蘇婳攔住他,“讓助理開,你情緒不穩,開車容易出事故?!?lt;/br> “好?!?lt;/br> 顧謹堯拉開后車門,讓蘇婳上車。</br> 他轉身去了副駕駛,助理發動車子。</br> 顧謹堯催促道:“開快點。”</br> 幾人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云瑾所在的醫院。</br> 教練和肇事的女隊友,正等在手術室門口。</br> 那隊友看到顧謹堯來勢洶洶,一張英挺俊臉沉得能擰出水來,一副要吃人的架勢,嚇得連忙縮到教練身后。</br> 生怕他沖動之下,會揍她。</br> 教練忙對顧謹堯說:“云瑾在手術室,正在縫合傷口?!?lt;/br> 顧謹堯眼底沖血,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住情緒,“傷得深不深?有沒有傷到內臟?”</br> 教練回道:“劍尖斜刺進去,傷到了小腸,沒有傷到脾臟,不會有生命危險。”</br> 顧謹堯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眼眸鋒利,睨向教練身后的隊友。</br> 那眼神能殺人!</br> 教練將她拉出來,“快向顧先生道歉。”</br> 隊友垂下頭,一臉愧疚,“對不起顧先生,我沒想到劍條會斷,會刺傷云瑾。我和她平時關系很好,傷到她,我特別難過。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我會全部承擔,對不起。”</br> 顧謹堯抬眸看向教練,“她說的是真的?”</br> 教練道:“是訓練事故。訓練時劍條會斷,概率雖低,卻有。誰也不想發生這種事,對不起顧先生?!?lt;/br> 隊友又開始道歉,“對不起顧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愿意賠償,并放棄訓練,來照顧云瑾,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lt;/br> 她念經似的。</br> 顧謹堯聽得心煩,抬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不客氣道:“在我眼前消失,等我查清楚再算。”</br> 那隊友嚇得打了個寒顫,猶豫一下,朝教練看過去。</br> 不知該走,還是不該走。</br> 教練忙說:“顧先生,等我回去調查控,給你看。我們會查清楚,給云瑾一個交待?!?lt;/br> 顧謹堯冷聲道:“查清楚有沒有人在劍上動手腳,上次金牌的事,王教練應該還記得?!?lt;/br> “記得,等我消息?!?lt;/br> 教練帶著隊友離開。</br> 顧謹堯邁著長腿,在走廊走來走去,神色冷沉,濃眉緊蹙。</br> 平時那么內斂的一個人,喜怒不辨,此時擔心全浮在臉上。</br> 蘇婳出聲安慰,“你別太擔心,教練剛才說沒有生命危險,你坐一會兒吧?!?lt;/br> 顧謹堯眼白微微泛紅,聲音干得像吞了把沙子,“傷到了小腸,都刺穿小腸了,那么深的傷口,她得多疼。”</br> 蘇婳見越安慰,他越難過,便住了嘴,扭頭吩咐助理:“去買點吃的吧,應該都餓了?!?lt;/br> “好的,請稍等。”</br> 助理轉身離開。</br> 食物很快買來。</br> 蘇婳拿起一個飯盒打開,拆了雙筷子,遞給顧謹堯,“吃點墊墊肚子?!?lt;/br> 顧謹堯微微搖頭。</br> 明明肚子餓得前胸后貼后背,就是沒有食欲。</br> 蘇婳把飯盒遞給助理,“你喂他,等會兒云瑾從手術室里出來,還要照顧她,餓著肚子可不行?!?lt;/br> 助理接過飯盒,夾了一筷子菜遞到顧謹堯嘴唇,“少董,請吃菜?!?lt;/br> 顧謹堯這種上過戰場的鐵血漢子,哪受得了這個?</br> 自己拿過飯盒,匆匆扒了幾口,扔給助理,又抬眸去盯手術室的門。</br> 堅硬的眼神越來越沉痛。</br> 蘇婳走遠一些,給顧北弦打電話,“云瑾受傷了,我和阿堯來醫院了,晚些回去?!?lt;/br> 手機里安靜了一瞬。</br> 顧北弦道:“在哪個醫院?等手頭上的工作忙完,我過去?!?lt;/br> “云瑾還在手術室,你改天再來看吧。我等云瑾出來,安頓好再回去,要晚一點回去。”</br> “也行,你好好安慰阿堯。他那人容易鉆牛角尖,讓他別沖動,好好吃飯,別糟踏自己的身體?!?lt;/br> 蘇婳有點感動,想說點什么,卻不知該說什么才好。</br> 顧北弦道:“放心,我不會多想,我對你和阿堯很放心?!?lt;/br> 蘇婳覺得顧北弦現在,真的配得上“大度”二字了。</br> 仿佛過了很長時間,手術室的門從里面打開。</br> 顧謹堯急忙迎上去,“醫生,云瑾怎么樣了?”</br> 醫生摘掉口罩,“患者傷到了小腸,已經縫合好,需要住院治療,好好觀察。”</br> 顧謹堯神色依舊擔憂,機械地說:“謝謝醫生?!?lt;/br> 觀察期過了,云瑾被推出來。</br> 麻藥勁兒還沒敗,她有點迷糊。</br> 醫護人員用醫用推車把云瑾推回病房。</br> 幾人小心地將她挪到病床上,輸液,搬儀器。</br> 等麻藥勁兒過了,云瑾強忍疼痛,看向坐在病床邊的顧謹堯,眼神難過,透著細細的脆弱,“阿堯,我的身體,還完整嗎?”</br> 頭一次見她如此脆弱,顧謹堯心都碎了。</br> 他用力握緊云瑾的手,“當然完整!傷到了小腸,傷口已經縫合好了,你別擔心?!?lt;/br> 云瑾很慢很慢地說:“不耽誤以后,生顧纖云吧?”</br> 顧謹堯心里鈍鈍一痛,心情說不出的復雜,啞聲說:“不耽誤?!?lt;/br> 蘇婳抬手捏了捏酸脹的眼眶,朝助理使了個眼色。</br> 兩人一起出去,卻沒走遠。</br> 就站在門口,怕顧謹堯這邊有需要。</br> 云瑾想伸手摸摸顧謹堯的臉,卻使不上勁兒,蒼白地笑了笑,“我也有疤了,以后你不用再對自己腿上的疤,耿耿于懷了。”</br> 顧謹堯沒想到都種這時候了,她竟然還想著他。</br> 他語氣沉痛而溫柔,“別擔心,我會找藥幫你祛疤?!?lt;/br> 忽然想到之后的比賽和訂婚,云瑾濕濕的大眼睛添了一抹灰,“說好的送你金牌當訂婚禮物,恐怕要泡湯了?!?lt;/br> 顧謹堯將她的手放到唇邊用力親吻著,“好好養傷,你是最珍貴的,勝過一切金牌?!?lt;/br> 云瑾眼圈一瞬間就紅了。</br> 悄悄別過頭,眼里汪著一團淚水。</br> 她這是終于俘獲他的心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