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手拿鉆戒,雙膝跪地的顧傲霆,秦姝抬手扶額,輕輕嘆口氣。</br> 一天天的,這是要被顧傲霆樂死的節(jié)奏。</br> 頭回聽說,求婚還有求下輩子的。</br> 秦姝伸出左手,“來,戴上吧。”</br> 顧傲霆頓時心花怒放,連忙從首飾盒中拿出戒指,套到她的無名指上。</br> 戴好后。</br> 顧傲霆握著秦姝的手,欣賞了下,遞到唇邊“啵”地親了一口。</br> “夫人這雙纖纖玉手,軟若柔荑,滑如凝脂,配上這鉆戒,簡直就是錦上添花。美,美極了!”</br> 秦姝被他肉麻得打了個激靈,把手抽回來,“膝蓋不涼嗎?快起來吧。人家求婚是單膝,你倒好,雙膝跪地,給我拜年吶?”</br> 顧傲霆連忙站起來,拍掉褲子上的灰塵,“怕你不同意,雙膝跪地更有誠意嘛。”</br> 秦姝抬手打量手上的鉆戒,“天天想一出是一出,凈搞些不重樣的。”</br> 顧傲霆走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下,挽著她的胳膊,頭往她肩膀上靠,“這叫儀式感,虧你還是個搞藝術(shù)的,還不如我浪費。”</br> 秦姝偏頭瞅瞅大鳥依人的顧傲霆,撇撇嘴。</br> 別過頭,臉上的笑卻怎么都收不住。</br> 回想三十幾前,初見他,就是個精明干練的生意人,跟幽默壓根不沾邊。</br> 臨到老了,幽默感爆棚,仿佛換了個人。</br> 雖然還是原配,卻像再婚了。</br> 兩人從摩天輪上下來。</br> 顧傲霆抓著秦姝的手,一直不肯松。</br> 秦姝抽了抽手,抽不動,嗔道:“顧董,請注意下影響好嗎?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公眾場合手拉手,被記者拍到,不影響你顧大董事長的形象?”</br> 顧傲霆抓得更緊了,“你不懂,萬一被拍到,反而給企業(yè)加分。一個對家庭對妻子負責任的企業(yè)家,不只能給手下員工樹立正面榜樣,還能給合作伙伴和上面的人,增加好感度及信任度,一舉三得。現(xiàn)在的民營企業(yè)家桃色新聞太多,像我們這樣夫妻恩愛的少,像我這種對太太一心一意的更少。毫不夸張地說,我,顧傲霆,就是中老年企業(yè)家中的一股清流。”</br> 秦姝瞟他一眼,“牽個手都能把算盤打得嘩嘩響,是挺清流。”</br> 想揭他傷疤,話到嘴邊又打住了。</br> 和藺裊裊是婚前,和柳忘是另有其人,揭不了。</br> 夫妻二人上車。</br> 司機發(fā)動車子。</br> 卻沒往家的方向開,直接開去了京都大酒店。</br> 秦姝詫異,“你又搞什么?”</br> 顧傲霆道:“吃飯。”</br> 秦姝挑眉,“回家不能吃?”</br> “請華琴婉和陸硯書吃飯,慶祝我求婚成功。”</br> 秦姝抬手往下壓,“別,在我面前肉麻就罷了,別抖擻到親家那里,要臉。”</br> “那就慶祝我們復(fù)合。”</br> “隨便你。”</br> 司機把車停好,拉開車門。</br> 顧傲霆先下車,一手擋著車頂,一手扶著秦姝的手,把她攙下車。</br> 兩人并肩走進酒店。</br> 來到預(yù)定包間。</br> 落座沒多久,陸硯書和華琴婉來了。</br> 陸硯書像吃了防腐劑似的,好幾年過去了,仍不見老,英俊儒雅,風度翩翩,惹人羨慕。</br> 華琴婉比上次見時,氣色好了很多。</br> 但因為高齡生女,傷了元氣,本就比陸硯書大,和他站在一起,有明顯的年齡差距。</br> 不過,并不妨礙兩人恩愛。</br> 酒菜很快上來。</br> 顧傲霆把服務(wù)生支出去,端起酒杯,對陸硯書和華琴婉道:“馬上就到元旦了,在這辭舊迎新的日子,我請大家吃頓飯,慶祝我和小姝重歸于好。是真正意義上的重歸于好,不是將就,更不是湊合。”</br> 秦姝拿腳踢了踢他的腳,提醒他悠著點,不要肉麻。</br> 華琴婉扭頭看向秦姝,“恭喜。”</br> 秦姝有點不好意思,“老瓶裝舊酒,有什么好恭喜的?”</br> 華琴婉想了想,“如果再婚,重組家庭,也麻煩。像我們這歲數(shù),有兒有女有孫,平衡不好關(guān)系的話,很頭大。當然,我和硯書除外,不過硯書這種太少了。”</br> 秦姝聽出她的言外之意。</br> 這是告訴她,陸翰書雖好,卻有三個兒子有孫子和孫女。</br> 日子只要還能過得下去,就和顧傲霆安安心心地過吧。</br> 秦姝很淡地笑了笑,對陸翰書是年輕時的遺憾,至于其他,倒也沒往深里想過。</br> 畢竟顧傲霆一直不肯離婚。</br> 因為柳忘的事,她最忌諱婚內(nèi)不忠。</br> 秦姝微微聳肩,抬手攬住顧傲霆的肩膀,“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下,這是我丈夫,顧清流,中老年企業(yè)家中的一股清流。”</br> 陸硯書揚唇一笑,“顧董什么時候改名了?清流聽著是比傲霆清雅一些。”</br> 顧傲霆被秦姝整得猝不及防,手握成拳遞到唇邊,咳嗽一聲,“沒改,這是小姝給我取的愛稱。”</br> 秦姝在桌下輕輕掐他大腿一下,向陸氏夫婦解釋道:“柳忘那件事,另有其人,涉及的人太多,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就不細說了。反正你們知道,顧傲霆沒出軌就行了,這么多年也沒桃色緋聞,就姑且原諒他吧。”</br> “好,祝福你們。”華琴婉帶頭鼓起掌來。</br> 緊跟著陸硯書也鼓起來。</br> 請客的顧傲霆,反而被整得不自在了,抬手往下壓了壓,“主要是秦姝拔高了我的審美,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br> 秦姝拿腿碰了他的腿,提醒他,不要過火。</br> 顧傲霆以為她被他的話感動了,手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動情地說:“真不是騙你們。三十幾年前,我對小妹一見鐘情,得知她家境好,且是獨生女,更加堅定了我要娶她的決心。雖然我的想法比較現(xiàn)實,但如果我沒對她一見鐘情,她家境再好,再怎么是獨生女,我也不會娶。我年輕時條件并不差,家境學歷相貌都上佳。當時向我們家提親的,不乏優(yōu)秀的富家獨生女,可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娶秦姝,一定要娶到她。這輩子,非她不娶。”</br> 秦姝少有的,沉默了。</br> 沒想到,居然被他感動了。</br> 貌似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被他感動。</br> 平時他又是送花,又是送首飾,燭光晚餐,花瓣浴,高空求婚,甜言蜜語山盟海誓說盡,她都沒感動過。</br> 今天卻被他簡簡單單幾句話感動了。</br> 莫名的,秦姝有種想落淚的沖動。</br> 她強忍著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站起來,紅著眼睛,笑道:“你們先吃,我去下洗手間。”</br> 包間自帶洗手間,可秦姝卻去了外面。</br> 門一推開,眼淚就流出來了。</br> 秦姝捂著眼睛,靠在門上,緩了會兒,快步朝公共衛(wèi)生間走去。</br> 來到洗手盆前,秦姝打開水龍頭,抄起一捧水清洗眼睛,想把眼白上的紅洗去,卻越洗越紅。</br> 沒多久,身后忽然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