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br> 顧謹堯醒來,睜開眼睛。</br> 看到云瑾躺在一旁,頭微微歪著,正靜靜瞅著他。</br> 顧謹堯伸手摸摸她的頭,“什么時候醒的?怎么不多睡會兒?”</br> “凌晨四五點鐘醒了,就睡不著了。阿堯,你以后能多黏黏我嗎?”</br> “黏?”</br> “嗯,就像弦哥黏婳姐那樣。”</br> 顧謹堯神色微微一頓,想了想,很認真地說:“那我以后就做一瓶502膠水,牢牢黏著你,可以嗎?”</br> 云瑾撲哧笑出聲。</br> 直男的情話好可愛,又是一生一世一雙鵝,又是502膠水的。</br> 能讓她感覺到一絲絲快樂的,貌似就只有阿堯了。</br> 見她笑,顧謹堯忙說:“我說得太僵硬了,見笑了。”</br> “挺好的。”</br> 顧謹堯凝視她的眼睛,“其實我不是不愛你,只是不會表達。弦哥在他父親身邊長大,老顧很疼他,被愛的人自然而然就會表達愛意。我從小無父,母親只會怨天尤人,外婆撫養我。我外婆不像你外婆是高知女性,她是山村里的,沒多少文化,對孩子是粗放養大。后來遇到我繼父,他人很好,我很敬重他,他也很尊重我,我們是相敬如賓的相處方式。所以,之前我一直擔心自己做不好丈夫和父親。”</br> 云瑾大眼睛濕漉漉地盯著他,“你已經很好了,是我不好。”</br> 顧謹堯伸手把她摟進懷里,左手輕撫她后背,“你只是病了,不要自責。”</br> 吃過飯后。</br> 顧謹堯找出件保暖的羊絨大衣,披到云瑾身上,“穿得暖和點,等會兒跟我去拍賣行。”</br> “啊?去你公司做什么?”</br> “你以前在賽場上活躍慣了,一個人待在家里,難免失落,跟我出去走走,心情或許會好點。”</br> “會不會影響你工作?”</br> “不會,男女搭配干活不累。”</br> “那我得打扮得漂亮點,不能丟你的人。”云瑾轉身就去換衣服,很快將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出來。</br> 白色高領毛衣配牛仔褲,外面罩一件深色羊絨大衣。</br> 懷孕三個月了,她并未見明顯孕相,依舊高高瘦瘦。</br> 只面色比先前略微憔悴一些,眼神不如從前靈動,多了一絲沉郁。</br> 兩人一起上了車。</br> 很快來到崢嶸拍賣行。</br> 顧謹堯要處理公事,讓云瑾坐在沙發上。</br> 他打內線,讓秘書準備零食。</br> 秘書很快送來新鮮水果、小蛋糕和一些果脯之類。</br> 秘書一走,云瑾便端了水果來喂顧謹堯。</br> 顧謹堯拉她在自己腿上坐下,抬手摟住她的腰身,“這樣黏不黏?”</br> 云瑾莞爾,“黏。”</br> “心情有沒有好點?”</br> 云瑾將一塊哈密瓜塞進他嘴里,“好點了。好懷念以前能和你負距離交流,那樣感覺更黏,心情會更好。”</br> 顧謹堯忍俊不禁,咽下哈密瓜,捏捏她秀挺的鼻頭,“注意胎教啊,云二瑾同志。”</br> “三個月的胎兒,啥都不懂,不要太在意。”</br> “小逸風剛懷上,北弦就給他做胎教了。老顧更是特意錄了《世上只有爺爺好》,讓北弦放給他聽。小逸風出生后,和老顧最親,說明胎教是有用的。”</br> “那我以后收斂點吧。”</br> 一個小時后。</br> 顧謹堯要去看上拍的新品。</br> 他帶著云瑾來到工作間。</br> 眾人視線紛紛落到云瑾身上。</br> 顧謹堯手搭到云瑾肩上,向眾人介紹:“正式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太太,云瑾,是世界奧運冠軍,十分優秀。我們已經領過證了,很快就辦婚禮,到時請大家喝喜酒。”</br> 眾人忙道:“恭喜恭喜!”</br> 再看向云瑾,男職員露出欣賞的目光。</br> 女職員則是羨慕的神情。</br> 這一刻,云瑾覺得很踏實。</br> 看完上拍新品,顧謹堯要見客戶,依舊帶著云瑾。</br> 談事之前,顧謹堯先向客戶介紹道:“這位是我太太,云瑾,世界奧運冠軍。”</br> 客戶是個會來事的,打量云瑾一眼,夸贊道:“能拿世界冠軍的,都是人中龍鳳,顧太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天庭飽滿,眉眼如畫,鼻梁高挺,有旺夫之相,和顧總很般配。”</br> 云瑾謙虛地笑笑,“過獎了。”</br> 顧謹堯手在桌下握住她的手,“的確,我太太不是普通人,意志力超強,影響力也超強。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氣。”</br> 云瑾詫異地看向他。</br> 他是個低調內斂的性格,從不在人前自夸。</br> 今天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當眾夸她。</br> 雖然夸得她有點難為情,但是,這讓她心里很舒服,一直繃緊的情緒,也漸漸放松下來。</br> 見完客戶。</br> 顧謹堯帶云瑾去視察新接手的產業。</br> 是位于拍賣行附近的商鋪。</br> 一整條街都是。</br> 乘坐觀光電梯,去頂樓辦公室。</br> 顧謹堯握著她的手,十指相扣,“這些都是我繼父祖上的產業,剛接手有很多問題要處理,最近一直在忙著處理問題,疏忽你了。你也看到了,我們這個行業男人居多,女客戶極少。即使有,現在聽說我結婚了,也會知難而退。以后我走哪把你帶到哪,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br> 云瑾把頭靠在他肩上,“我可能燒了八輩子高香,才嫁到你這么好的男人。”</br> “我才是,祖輩積福,讓我娶到優秀的你。”</br> 云瑾彎起唇角,“您就別尬夸啦,我除了是奧運冠軍,別無長處,不像蘇婳姐,樣樣優秀。”</br> 顧謹堯頓一下說:“奧運冠軍已經很了不起了,反應能力和身體素質都勝于常人,基因也好于常人,以后顧纖云和顧驍出生就贏在起跑線上。你要多看看自己的長處,不要總拿自己的短處和別人的長處相比。”</br> 云瑾大眼睛亮晶晶的,“阿堯,你真好。”</br> 顧謹堯半擁著她,“我還有很多不足,有什么直接告訴我,不要埋在心里不說。”</br> “好。”</br> 來到頂樓辦公室。</br> 開鎖進屋。</br> 很快,四十多歲的商鋪女經理,抱著一沓資料走進來。</br> 初次見云瑾,她以為她是顧謹堯的秘書或者助理,并未打招呼。</br> 顧謹堯道:“這位是我太太,云瑾,世界奧運擊劍冠軍,以后會經常跟我來辦公。”</br> 能從基層做到經理的,都是人精。</br> 察顏觀色、能言善辯是最基本的。</br> 女經理也不例外,連忙夸道:“難怪我一進您辦公室,就覺得房間里四壁生輝,原來是您太太來了。”</br> 她上下打量著云瑾,嘖嘖稱贊,“您太太這大高個,得一米七多吧,瞧瞧這兩條大長腿,都到我肚臍眼了。長得高就罷了,還這么漂亮,看看這眉毛這大眼睛,眉清目秀,水汪汪的,比女明星還漂亮呢。顧總,您可真有福氣,娶了這么漂亮的一個媳婦。要是我能娶到這么漂亮的兒媳婦,做夢都得笑醒。”</br>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br> 今天帶云瑾見了一堆人,唯有這人精似的女經理說出的話,達到顧謹堯的目的了。</br> 他帶云瑾來公司,一是向眾人介紹她的身份。</br> 二是想借他們的嘴,夸夸云瑾,給她自信,讓她走出低落情緒。</br> 他不擅長夸人,那就借他們的嘴夸。</br> 顧謹堯偏頭看向云瑾,“馬經理說得對,能娶到這么漂亮這么優秀的妻子,我每天做夢都笑醒。”</br> 女經理意會,馬上趁熱打鐵,“羨慕嫉妒,等你們辦婚禮時,一定要給我下請帖,到時我帶著我兒子,去沾沾顧總的好運氣,娶像您太太這么優秀的,這輩子都不敢奢望了,娶個比她次點的,我們也是燒高香了。”</br> 云瑾笑。</br> 難怪老祖宗說,“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br> 古代受皇帝寵愛的多是嘴巧的臣子。</br> 即使貴為皇帝,也不可能強大到無堅不摧。</br> 相反,他們大多高處不勝寒,比普通人更孤獨,更容易自我懷疑,需要從這些嘴巧的臣子身上,尋找自信和安全感。</br> 忙忙碌碌一整天。</br> 夜晚回到家。</br> 云瑾換了鞋,身子一歪躺在沙發上,不想動。</br> 顧謹堯走到她身邊,將她的腿拉到自己腿上,幫她輕揉小腿,“累不累?”</br> “累,但是我今天心情不怎么壓抑了,覺得很放松。”</br> “真的?”</br> “對,特別有安全感。”云瑾湊過來,拿額頭抵著他的額頭,輕聲說:“比緊緊包裹著你的時候,還有安全感。”</br> 顧謹堯耳翼唰地紅了,輕咳一聲,“胎教,注意胎教。”</br> 云瑾笑出聲,“放心,孩子們還是個胚胎,聽不懂的。”</br> 顧謹堯垂眸往下看。</br> 孩子們是聽不懂,可是它聽懂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