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目的達(dá)成,顧傲霆又交待了幾句,離開。</br> 鹿巍盯著天花板,長久沉默。</br> 身上的鞭傷刀傷和鋸傷,疼得他渾身微微發(fā)顫,尤其是胸口,碎肉斑駁,猶如萬箭穿心。</br> 明明很困,鹿巍卻疼得睡不著,吃止疼藥又怕影響神經(jīng)。</br> 他木然地躺在病床上,一秒一秒地熬著,生不如死。</br> 挨到下午。</br> 鹿巍做出個決定。</br> 他抖著手,摸起手機,撥給顧北弦,忍著疼說:“陸璣和藺鷙是一伙的。”</br> 顧北弦并不意外,“我們早就推測到了,你說晚了。”</br> 鹿巍說:“云瑾小姨的死,絕對不是意外,憑我多年經(jīng)驗推測,這是個連環(huán)謀殺案,云瑾小姨是謀殺案中的一個受害者。等我傷好后,我會幫你們查清這個案子,替云瑾小姨報仇。之前連累云瑾受傷,也算是彌補她。”</br> 難得鹿巍能做件人事。</br> 顧北弦問:“為什么不給阿堯打電話?”</br> “他很排斥我。”</br> 顧北弦如實道:“我也很排斥你。”</br> “你比他們格局大。”</br> 顧北弦勾了勾唇角,老狐貍,這頂高帽子戴下來,格局不大,也得大了。</br> “說條件吧。”</br> 鹿巍咧了咧嘴,“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陸璣手上應(yīng)該有好幾條人命,案子一旦水落石出,他必死無疑。等把他送進(jìn)監(jiān)獄,他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不要落到云恬手里。我要讓云恬流落街頭,下半輩子落魄潦倒。”</br> “云恬有智商有能力,落魄潦倒不至于。”</br> 鹿巍不再遮掩,“我要陸璣一半的財產(chǎn),憑你的能力不難做到。”</br> 顧北弦眼底閃過一絲淡嘲,“你這是不打我們顧家主意,開始打陸璣的主意了?”</br> 鹿巍瞇起眼睛,“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打阿野的主意,更不該出爾反爾!解藥我已經(jīng)交給他們了,把我捆在柱子上三天四夜,不給吃不給喝,再狠狠打我一頓出出氣就罷了,云恬卻想要我的命!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得罪了一個多么可怕的人!”</br> 顧北弦不再說什么。</br> 狗與狗撕咬,身為人,興趣不大。</br> 忙完公事。</br> 回到日月灣。</br> 顧北弦領(lǐng)著小逸風(fēng),帶著玩具,來到顧謹(jǐn)堯家。</br> 顧謹(jǐn)堯正抱著顧纖云在客廳里哄,看到顧北弦,有點意外,“今天怎么是你?”</br> 往常都是蘇婳帶著小逸風(fēng)來。</br> “我太太太美了,不能老給別的男人看。”顧北弦拿消毒濕巾擦了擦手,走到小顧驍?shù)膿u籃前,彎腰將他抱起來。</br> 顧謹(jǐn)堯給他一個“你夠了”的眼神。</br> 顧北弦摸摸小顧驍?shù)男∨帜槪溃骸奥刮∫汴懎^了,替云瑾小姨報仇。”</br> “無利不起早,他有什么目的?”</br> “還能有什么目的?無非為財為仇。聽老顧說,鹿巍被云恬拿鞭子抽,拿刀捅,又拿刀鋸了,胸口的肉碎得醫(yī)生拼都拼不齊。云恬也是自不量力,敢這樣重傷鹿巍的,只有藺鷙。藺魁那個老鬼,明知被鹿巍下了降頭,都不敢去挑釁他。”</br> 小逸風(fēng)摩挲著小顧驍?shù)男∈帧?lt;/br> 端著一張萌帥的小臉,一板一眼地聽著。</br> 聽完,小逸風(fēng)忽然一聲輕嘆,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有恩的死里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yīng),癡迷的枉送了性命。”</br> 顧謹(jǐn)堯微詫,“你兒子簡直就是個人精。前一句出處是《眾經(jīng)撰雜譬喻卷下》,后一句出處是《紅樓夢》,成年人都未必知道。”</br> 顧北弦看向小逸風(fēng),唇角露出自豪的笑,“沒辦法,我太太太聰明,虎母無犬子。”</br> 顧謹(jǐn)堯深提一口氣。</br> 想把顧北弦趕出去。</br> 一道脆甜的女聲突然傳過來,“我小女婿天賦異稟,小小年紀(jì)就會引經(jīng)據(jù)典,可不得了,我們家顧纖云有福了!”</br> 顧北弦和顧謹(jǐn)堯抬眸。</br> 見云瑾扶著欄桿從樓上走下來。</br> 顧謹(jǐn)堯把鹿巍要查陸璣一事,簡單對她一說。</br> 云瑾秀眉微擰,“如果鹿巍能替我小姨報仇,我一定會重重感謝他。我小姨年僅二十幾歲就香消玉殞,我外婆受不了打擊,成天以淚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br> 說話間,門打開。</br> 傭人帶著一眾人等走進(jìn)來。</br> 為首的人高馬大,穿酒紅色絲綢唐裝衫,頭發(fā)灰白,年約七十,手里盤一串昂貴的21瓣金剛菩提。</br> 是靳崇山。</br> 云瑾忙對顧北弦說:“靳老打電話約好,要來家里做客。”</br> 幾人打過招呼。</br> 靳崇山的手下手里拎著大包小包,肩上背著各式各樣的禮物。</br> 將東西放下,他的手下魚貫退出。</br> 顧北弦面含微笑。</br> 這個靳崇山某些方面和老顧有一拼。</br> 出手都很大方,會來事。</br> 靳崇山拆了零食和玩具,拿給小逸風(fēng),羨慕地摸摸他的頭發(fā),又看看奶帥的小顧驍和冰雪可人的顧纖云,“不知我什么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孫女。”</br> 小逸風(fēng)抬起小下巴,奶聲奶氣地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別急。”</br> 靳崇山嘿一聲,“這孩子,小小年紀(jì),懂得還挺多。帥帥跟你這么大的時候,話都說不好。”</br> 聽到“帥帥”二字,小逸風(fēng)想起來了,“爺爺,姑父上次讓我媽修的那個康熙時期的青花瓷茶杯,我媽已經(jīng)修好了,你有空去取了。”</br> 一聲爺爺和姑父,把靳崇山喊得心花怒放。</br> 他打開包,從里面摸出一沓新錢,遞給小逸風(fēng),“這是爺爺給你的見面禮。”</br> 顧北弦推辭。</br> 靳崇山硬塞,“我給孩子的,又不是給你的,你沒權(quán)利推辭。這錢來之前,放消毒柜里消過毒了,干凈的很,三個孩子都有份。”</br> 顧北弦推脫不過,收下。</br> 小顧驍和顧纖云太小,靳崇山不敢抱,就把小逸風(fēng)抱進(jìn)懷里,臉貼著他的小臉,貪婪地聞著他身上的奶香。</br> 心想,什么時候,能抱上自己的親孫子?</br> 顧華錦長得漂亮個子高,人又聰明。</br> 生的孩子肯定也和小逸風(fēng)這般機靈,到時帶出去,多有面子。</br> 天剛黑,他就開始做美夢了。</br> 想著想著,笑得合不攏嘴。</br> 小逸風(fēng)睜大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盯著他看了幾分鐘,“爺爺,你是不是也想擁有我這樣的同款孫子?”</br> 靳崇山忙不迭地說:“對對對,你怎么什么都知道?”</br> “那你還等什么?快點讓姑父,把我大姑姑娶回家呀。我大姑姑人美,還能變出很多玩具,姑父再不快點娶她,我大姑姑就被別人娶走了。”</br> 靳崇山刮刮他的小鼻梁,“娶娶娶,爺爺今天來就為這事。”</br> 他看向顧謹(jǐn)堯和顧北弦,“等帥帥比賽拿了冠軍,要向華錦求婚。我來向你們打聽打聽,華錦喜歡什么款式的婚戒?鉆石還是玉?禮服訂什么款式的好?求婚場地,選在京都、島城還是加州?我們打算搞得隆重點,可是帥帥第一次求婚,沒經(jīng)驗。我想出來的法子都過時了,助理建議的,我不滿意,來找你們支招。”</br> 顧北弦和顧謹(jǐn)堯?qū)σ曇谎邸?lt;/br> 二人都是一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的神情。</br> 頭一回見兒子求婚,老子這么上心的。</br> 求個婚,比別人結(jié)婚還鄭重。</br> 前些日子還死活不同意來著,短短時間,靳崇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br>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br> 顧北弦問:“靳帥打算什么時候求婚?”</br> “兩個多月后吧。”</br> “不急,慢慢想。”</br> “急,要準(zhǔn)備的東西太多。”靳崇山掰著手指,“求婚場地,求婚戒指,求婚禮服,要邀請的賓客,求婚主持人,求婚見證人,鮮花和煙火,還有我和我太太的禮服也要提前定制……”m.</br> 顧北弦打斷他的話,“您這是要求婚,還是結(jié)婚?”</br> “當(dāng)然是求婚了,結(jié)婚會更隆重。”</br> 顧北弦儼然看到了加強版的老顧。</br> 他把顧傲霆的手機號報給他,“找我爸吧,這些東西他擅長。”</br> 靳崇山存上手機號,起身走到陽臺上,撥通顧傲霆的手機號,清清嗓子,“你好,顧董,我是島城靳崇山,靳帥他老爸。”</br> “你好你好,靳董,久仰大名。”</br> “我有個疑問,很早就想問你了,一直沒機會。”</br> “問吧。”</br> “你是怎么把北弦培養(yǎng)得如此優(yōu)秀的?”</br> 顧傲霆哈哈一笑,“很簡單,娶個像我太太那么優(yōu)秀的妻子就好了。”</br> 靳崇山臉微微一緊,“告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