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啞口無言,愣在原地!</br> 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被男人指著鼻子罵老牛吃嫩草。</br> 和顧凜領證帶來的傷害,都沒這么大!</br> 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天之驕女,長得漂亮,家境富裕,學習好,人機靈,只有她挑剔別人的份,哪有人嫌棄她?</br> 云恬失魂落魄地摸摸臉。</br> 真老了嗎?</br> 可她明明才二十八啊,正是女人最好的年齡。</br> 怎么就被嫌老了呢?</br> 墨鶴冷冷淡淡睨她一眼,轉身上車。</br> 司機發動車子,繞過云恬,朝大門口開去。</br> 小逸風歪頭瞅著墨鶴,奶聲奶氣地說:“師父,那個阿姨長得很漂亮,和她結婚,你能少奮斗幾千年,為什么不答應?”</br> 墨鶴雙臂抱胸,十分高冷道:“小毛孩,別試探我。”</br> 小逸風笑嘻嘻的,“這么說,在師父心里,我比漂亮阿姨更重要?”</br> “嗯。”</br> 小逸風朝他豎起大拇指,“師父真是男人中的一股清流!我爸被我媽迷得神魂顛倒,我爺爺離了我奶奶不行,我大伯跟我爺爺一個德性,我岳父為了我岳母舉家搬遷,我大姑父為了我大姑倒插門。他們全都被女人牽著鼻子走,只有師父不為美色所動,英雄能過美人關。”</br> 墨鶴抬手揉揉他的小腦瓜,將他攬進懷里,語氣不自覺溫柔了幾分,“因為你是師父的唯一啊。”</br> 可把小逸風驕傲壞了。</br> 他拿小胳膊摟著墨鶴的腰,“師父放心,等你老了,我會給你養老。百年之后,我為你披麻戴孝,給你選個風水寶地。”</br> 墨鶴笑了笑,大手輕撫他的后背。</br> 類似的話,他也曾對師父說過。</br> 想起相依為命十七載,亦師亦父的師父,墨鶴兩眸發潮,更加用力地抱緊小逸風。</br> 轉眼間到了休息日。</br> 墨鶴開始教小逸風練功。</br> 從基本功開始練起,扎馬步。</br> 墨鶴道:“馬步是練習武術最基本的樁步,入門先站三年樁。馬步樁要把雙腳分開,略寬于肩,采半蹲姿態,如騎馬一般。馬步蹲得好,可壯腎腰,強下盤穩固,增強平衡能力,不易被人打倒,還能提升身體的反應能力。”</br> 小逸風按照他說的一一照做。</br> 墨鶴彎腰幫他規范動作,邊規范邊說:“中國功夫是華夏文明之一,傳承了上下幾千年,不是玄幻,更不是穿越,我們要打心底里尊重他,心懷虔誠,心存敬畏,不要用西方理論去質疑。中國功夫和世界上任何武術都不同,是獨一無二的,是最厲害的,記住了嗎?”</br> 小逸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br> 覺得這應該就是武者的魂。</br> 但是扎馬步,真的好累。</br> 沒扎一會兒,小逸風就覺得大腿疼,小腿酸,額頭都冒汗了。</br> 明明現在天氣舒爽宜人。</br> 墨鶴拿毛巾幫他擦掉額頭的汗,“練武就得吃苦,吃得苦中苦,才能練成人上人。集中所有精力去練,持之以恒練一輩子。練功切忌三心二意,半途而廢。”</br> 小逸風覺得這應該就是癡。</br> 武癡。</br> 只有師父這種一根筋、執著的人,才能練成高手。</br> 他這么機靈多變的人,恐怕很難達到師父那種境界。</br> 扎了不到五分鐘,小逸風雙腿就開始發抖了,快要撐不住了。</br> 墨鶴道:“你天生骨骼清奇,第一次撐一二十分鐘沒問題,以后時間逐漸加長。”</br> 他說得容易,可是小逸風扎得好難,渾身酸疼,腿仿佛不是自己的腿了。</br> 還是畫畫、看書、看電視、聽媽媽講故事好玩,輕松有趣。</br> 沒多久,顧傲霆來了。</br> 今天是他寶貝大孫子第一天練功。</br> 他好奇,想來看看,小逸風是不是也像電視劇里演得那樣,在天上飛來飛去?</br> 最好一個筋斗云,能翻十萬八千里。</br> 他好拍視頻發朋友圈炫耀一番。</br> 結果一進院子,顧傲霆就看到小逸風在樹下扎馬步。</br> 扎得大汗淋漓,小臉煞白,兩腿發抖,小嘴癟著,都快要哭了。</br> 可把顧傲霆心疼壞了。</br> 他急忙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從口袋里掏出手帕就去擦小逸風的小腦門,擦完又蹲下去揉他的小腿,嘴里念叨著:“別扎了,別扎了,你這么點點大,嫩胳膊嫩腿的,別練壞了。可心疼死爺爺了,早知道練功這么辛苦,我就不讓你拜師了。”</br> 小逸風微微偏頭,悄悄看一眼墨鶴。</br> 師父不松口,他不敢停下。</br> 他可是小天才啊,不要面子的嘛?</br> 顧傲霆見小逸風不敢動,直起腰,看向墨鶴,“小墨啊,小逸風還小,你教他點防身功夫就好了,比如那什么擒拿格斗之類的,沒必要這么煉他,又不是煉鋼煉鐵。小逸風出生就含著金湯勺,以后是要繼承我的公司的,不需要做武林高手。讓他拜你為師,也不是真讓他練功,只是為了威懾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省得他們打小逸風的主意。”</br> 墨鶴負手而立,“我是他師父,還是你是他師父?”</br> “你,你是。”</br> “既然我是他師父,那他就得聽我的。我師父當年就是這么教我的,我也這么教他。一點點苦頭都吃不了,以后怎么做大事?”</br> 顧傲霆梗著脖子道:“那我還是他爺爺呢,他聽你的,也得聽我的。”</br> 墨鶴劍眉微擰,“帥叔叔,您這樣讓我很難做。”</br> 一時之間,二人僵持不下。</br> 顧傲霆拿起手機撥給顧北弦,“兒子,晚上回來我們開個會,重新商討關于小逸風拜師學藝的事。”</br> 墨鶴不可思議地望著顧傲霆。</br> 覺得這位老人家,那么大董事長當著,怎么說變臉就變臉?</br> 信呢?</br> 義呢?</br> 晚上吃完晚飯后,幾人圍坐在一樓客廳沙發上開會。</br> 顧傲霆清清嗓子道:“我讓小逸風跟著小墨練武,只是鍍層金,讓那些綁匪不敢對小逸風動歪心思,并不是真讓他練成一代武林高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的精力還要著重放在當公司繼承人上。”</br> 顧北弦抬眸看向墨鶴,“你做了什么,讓他如此興師動眾?”</br> 墨鶴如實說:“讓小逸風扎馬步。”</br> “扎了多久?”</br> “十分鐘左右。”</br> 顧北弦手指輕按額角,對墨鶴說:“我這位老父親從小就溺愛孩子,但凡他對我不溺愛,我肯定會像你和阿堯一樣身手高強。這樣吧,以后再練避著他,看不到,他就不會惹事了。”</br> 顧傲霆蹙眉,“你是我兒子,還是他兒子?胳膊肘子怎么往外拐呢?搞這一套陽奉陰違有意思嗎?我們家有錢,雇保鏢就可以,讓小墨一直保護小逸風就行了,費用好說。沒必要讓那么小的孩子練那么苦的功,太傷身體。”</br> 顧北弦道:“跟你講不通道理,回頭讓秦女士跟你講。”</br> 顧傲霆固執地說:“就是天王老子來也不行!我看不得我寶貝大孫子吃苦!你是沒看到,那么一點點小孩,扎馬步扎得兩腿發抖,小臉慘白,可心疼死我了!”</br> 顧北弦看向蘇婳,“你說兩句。”</br> 小逸風是蘇婳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br> 她自然比誰都心疼,可是深知“慣子如殺子”的道理。</br> 默了默,蘇婳開口,“我也是兩三歲起,就跟著我外公蘇文邁練習基本功。有時候對著蝦畫畫,一畫就是一整天,腿麻了,胳膊酸了,毛筆磨禿了。剛開始受不了,但后來習以為常,也不覺得太辛苦。想讓孩子成大事,當家長的必須要狠下心。”</br> 顧傲霆理直氣壯道:“那是因為你外公家條件不行,我們家有錢,北弦就不用吃那種苦。”</br> 話音剛落。</br> 顧傲霆忽覺手臂被人一把抓住。</br> 緊接著雙腳騰空而起,身體剎那間失重!</br> 顧傲霆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魂都快嚇飛了!</br> 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墨鶴抓到了二樓。</br> 雙腳落地后,顧傲霆腿都在抖,心臟怦怦直跳,臉色慘白。</br> 他扭頭望著墨鶴,聲音都顫了,“你,你要做什么?殺,殺人是犯法的。”</br> 墨鶴微微一笑,松開他的胳膊,“放心,我不殺你。”</br> “那你要,要干什么?”</br> 墨鶴沒接話,又抓起他的胳膊,朝窗戶走去。</br> 說是走,其實是瞬移。</br> 顧傲霆剛要開口。</br> 人已經被墨鶴抓著出了窗戶。</br> 顧傲霆不敢朝下看,一張保養良好的臉嚇得面如菜色,失聲喊道:“我不要跳樓,我還沒活夠!我不想死!”</br> 墨鶴不答。</br> 顧傲霆嚇得連忙閉上眼睛。</br> 只聽到耳邊風呼呼聲。</br> 等再睜開眼,顧傲霆已經被墨鶴帶到了三樓。</br> 顧傲霆碎聲說:“墨公子,墨大人,我年紀大了,心臟不好,經不起這么嚇唬。想干什么,你直接說,動嘴動牙都行,就是別動手。”</br> 墨鶴微微一笑,抓著他縱身一躍又上了四樓。</br> 墨鶴垂眸往下看了看,“這個高度可以了。”</br> 顧傲霆朝下一看,立馬縮回來,“你要把我扔下去?”</br> “差不多。”</br> 顧傲霆臉都嚇黑了,“這么高,十幾米,把我扔下去,是要死人的。我只是不想讓小逸風受苦,我沒做罪大惡極的事,你不能這么對我。”</br> 墨鶴一聲不吭,抓著他的手臂,跨過欄桿,緊接著縱身往下一跳。</br> 顧傲霆的身體失重,往下摔去!</br> 顧傲霆本能地閉上眼睛,心里只剩一個念頭,完了完了,這下不死也得殘了!</br> 這是招的什么師父?</br> 這是引狼入室!</br> 這人是藺鷙的師弟,藺鷙是他們合伙送進監獄,送上斷頭臺的。</br> 這人繞這么大一圈,就是為了替藺鷙報仇的!</br> 他就不該心軟。</br> 正胡思亂想間,雙腳輕輕落地。</br> 墨鶴道:“可以了,睜開眼睛吧。”</br> 顧傲霆慌忙睜開眼睛,“我沒死?”</br> “沒有。”</br> “那我的腿,我的腿斷了嗎?”</br> “沒有,你完好無損,所以還讓小逸風跟著我學功夫嗎?”</br> 顧傲霆苦著一張臉,“我敢不嗎?”</br> 墨鶴拍拍他的肩膀,“早知如何,何必當初?請神容易送神難。”</br> 說罷他抬腳走去。</br> “噗通!”</br> 顧傲霆兩腿發軟,癱坐到地上。</br> 揉著發麻的腿,看著墨鶴離去的身影,顧傲霆委屈得要命,客廳那么多人,為什么每次被欺負的總是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