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延王開府的時候,江昭容就送了兩個美貌的宮女給兒子,其中一個早早就病死了,還活著的另一個就是綠珠。延王愛好詩文書畫,特喜身邊美人環(huán)繞紅袖添香,除了綠珠,還有另一個名叫青蕊的婢女也特別得他喜歡。
延王妃嫁過來后,沒少被這兩人添賭惹氣,上一回她借著有孕布局栽贓了青蕊一把,讓她頂著謀害皇裔的罪名直接被絞殺,又趁機(jī)削了不少心懷異心的下人,她心里著實(shí)是痛快不已。
王爺再喜歡又如何,現(xiàn)在還不是成了白骨一具?
還有一個綠珠卻是狡猾多了,加上她也有了身孕,延王護(hù)著寵著,她實(shí)在是找不到好時機(jī)動手。等綠珠成了側(cè)妃,要弄死她就更難了。
現(xiàn)在江昭容說要給延王再尋一個家世好的側(cè)妃,延王妃索性便將綠珠的問題拋出來,讓江充容自個決斷。
果然,江昭容的眉頭緊皺起來,手中的茶碗也被隨手撂到案幾上,濺出了好些水花在桌面上。
她道:“他說要給綠珠請封側(cè)妃?”
延王妃低頭,恭敬地說:“媳婦不敢胡說,確實(shí)是王爺親口說的。”延王正在外面呢,要是不信盡管叫人進(jìn)來問清楚。讓她說,最好兩個人都不要,這樣她最省事舒服。
江昭容皺眉思考了一會兒,然后展顏笑道:“好孩子,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委屈了。你放心,你肚子里懷著的可是我嫡親孫子,你替王爺生兒育女,操持家務(wù),你的功勞我記著呢。以后莫管是誰,都越不過你去。”
延王妃心下冷笑,知道江昭容有了決定,便說:“這些都是我的本份,不敢說是功勞。”
江昭容微笑地拍了拍她的手,卻是轉(zhuǎn)頭對一旁的嬤嬤說:“去請延王進(jìn)來,就說我有事與他說。”
那嬤嬤應(yīng)了一聲,便去旁邊的廂房去延王去了。
江昭容又對延王妃道:“今日來來去去折騰了一天,可憐見的,你也累壞了吧。趕緊去旁邊的屋子歇一歇,待我與延王說說話,待會再派人去叫你。”
“是,謝母親愛護(hù),請恕媳婦失禮。”延王妃行了個禮,在宮人們的扶持下去了另一邊的屋子休息,微微勾起的嘴角漾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
不大一會兒,延王就來了,規(guī)矩不錯地給江昭容請安問好,然后左右看了一下,問道:“陳氏呢?她去哪了?”
“她有點(diǎn)不舒服,我讓她去旁邊的屋子歪一歪,她身子重,我怕她累著了。”江昭容含笑說道,又指了一個座位,“坐,我們好好說話。”
延王從善如流地坐下,江昭容略頓了一下,才說道:“現(xiàn)在你兒媳婦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正是最辛苦的時候,她不但要伺候你,還要操持家務(wù),我擔(dān)心會累壞她,便想給你再挑一個大家閨秀出身的側(cè)妃。一來可以照顧你,二來可以幫你媳婦分擔(dān)一部分的家務(wù),你覺得呢?”
“這個……”延王不由得愣住了,溫雅的面龐流露出一些遲疑,似乎想說什么,卻又猶豫地看著她。
江昭容只當(dāng)做沒看見,徑直往下說:“我聽說康寧侯的二女兒容貌秀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京里出名的才女。你外祖母相看過幾次,說她知禮懂事,性情溫婉,雖然是庶出,但確實(shí)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
“康寧侯……”延王一怔,隨即就明白了江充容的打算,這是想通過聯(lián)姻來拉攏康寧侯府,于是便猶豫了。
知子莫若母,見兒露出這個表情,江昭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說:“綠珠跟在我身邊幾年,我也心疼她。你要是真喜歡她,等她平安生下孩子,過個兩三年,你再為她請封側(cè)妃,豈不是更穩(wěn)妥?”
延王道:“這樣太委屈綠珠了……”
江昭容打斷他的話,“康寧侯府是世襲罔替的侯府,數(shù)代經(jīng)營下來,各種姻親人脈盤錯交雜,你可知道這些東西有多重要嗎?難道它們還比不上一個妾室?”
江家祖上也曾經(jīng)是權(quán)勢滔天,可惜后輩無繼,慢慢衰落至今。江昭容的父親江子期就僅是一個負(fù)責(zé)祭祀、推算歷法的太史令,雖說在太史局中的領(lǐng)頭,也有正三品的官職,卻與沈茉云父親的正三品侍中是天壤之別。
一個是清閑官銜,一個是皇帝心腹,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盡管江家還有幾門姻親,可是這樣并不夠。娘家這樣的勢弱,她要盡可能多的為兒子拉攏勢力,助兒子登上皇位。
延王神色一凜:“母親所言甚是,就依您之言,此事就麻煩母親了。只是,一個庶女,恐怕侯府并不會太在意。”
他有些欲言又止,為何江充容不挑康寧侯的嫡女?
江昭容卻是嘆氣,道:“雖說你得封親王,但你畢竟年輕,無甚實(shí)權(quán),康寧侯不會舍得將他的嫡女給你做側(cè)妃的。早知如此,我當(dāng)初就不會讓你早早成親,這樣一來……”
延王安慰道:“其實(shí)陳氏還是挺好的,賢良知禮,王府后院也打理得井井有條,從來不用我操過心。”
江昭容一笑,道:“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過兩日,我讓你外祖母進(jìn)宮一趟,先讓她給康寧侯府通通氣。這事能成,就再好不過了。”
延王起身對江昭容行了一個大禮:“都是兒子無用,勞累母親操心。”
“我是你親娘,哪能不為你操心的。”江昭容忙讓他起身,忽然想起宴會上的事,便道,“看今晚家宴上的情形,我仿佛覺得江陵郡王是站在了趙王那一邊。趙王最得圣上寵愛,你……多注意些!”
最后一句話有著明顯的猶疑。
她本來是很肯定宇文琦并不是皇帝屬意的繼承人,可這兩年,宇文琦越發(fā)得皇帝寵愛,實(shí)在讓人不能不多想。
延王道:“母親放心,我會有安排。”
“至于宣和長公主……不要太密切,但也不要過于冷淡,平平常常就好。記住,是他們有求于你,不是你求他們,明白嗎?”江昭容特地叮囑道。
延王自是順從應(yīng)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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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旭二十一年二月初二,洛王宇文瑞在大殿舉行冠禮,賜字“茂之”。沒多久,宇文瑞就搬出了皇宮,住進(jìn)了早已準(zhǔn)備好的洛王府。
搬家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寶兒擔(dān)心宇文瑞忙不過來,便專門派了幾個人過去給他打點(diǎn),又輕常去他府中幫他處理一些瑣事。
待宇文瑞徹底地安頓好后,寶兒閑下來時,已然過了清明。
這一天,寧陽郡主在家中閑得無聊,便跑來公主府找寶兒消磨時間。
“天氣這么好,不冷不熱的,你不出去逛逛?就天天悶在府中?”寧陽郡主好奇地問。
她正坐在一張小巧的紅木圓桌前,上面放著幾碟精致的小點(diǎn)心,隨手拈起一塊艾草藥糕,咬了小小的一口,立即就有一股清澀的草藥味充斥著口腔,卻是中合了糯米皮的粘膩,有一種說不出的清爽口感。
寶兒穿了一件石青色的青紗長裙,外罩淺碧色外衣,腰系月光白繡紅蓮腰帶,她歪在軟榻上,一只手撐著玉枕,一只手撫著胸口,容色倦倦的,自有一股嫵媚風(fēng)流。
“這幾天身子有不舒服,不想出去。”她懶懶地說道。
寧陽郡主放下手中的點(diǎn)心,擔(dān)憂地看過去:“請?zhí)t(yī)了嗎?不會是得病了吧?”
寶兒不甚在意地說:“沒事,不過是胸口悶悶的,又沒甚胃口,許是春夏之交不小心受了濕氣,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哪用得著特地去請?zhí)t(yī)。”
寧陽郡主不贊同地擰起了秀眉:“還是注意點(diǎn)好,萬一小病拖成了大病呢?”然后便喚來了自已的女官,“去,給太醫(yī)院遞個聲兒,就說河洛公主不舒服,讓他們趕緊派個太醫(yī)過來請脈。”
那女官福了福身,見郡主再無其他吩咐,便行禮退出了屋子,命人去尋太醫(yī)。
寶兒覺得沒必要,但見好友關(guān)心她,便也不駁她面子,只是改話題:“前幾日我收到阿薇的來信,她說她終于說服了她的外祖,同意她隨一隊胡商去婁晏。”
婁晏是西域的一個小國,挨著大齊的邊境,從鄭州出發(fā),過肅陵關(guān),就能進(jìn)入該國,而整個國家的面積和人口只約摸與大齊的一個中等州郡差不多。雖然它的國土面積微小,卻是通往樓蘭、烏金、月支等國的必經(jīng)之地,因此商業(yè)十分發(fā)達(dá),在那里差不多能看到來自西域各國的商隊,甚至還有膚色迥異的大食人和波斯人。
寧陽郡主立即露出了一副羨慕嫉妒恨的表情,恨恨地說:“那家伙肯定是故意寫信來饞我們的。別說婁晏了,我長這么大,都沒離開過京城方圓數(shù)百里呢。”
“是啊,真讓人羨慕。”寶兒戚戚然地點(diǎn)頭。
寧陽郡主忽然想起一件事,“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頂著寶兒奇怪的眼神,她努力地壓下笑意,說:“這兩個月你一直忙著洛王開府的事,想必還不知道吧。阿薇的前任未婚夫,哦,就是宣和長公主的兒子,那個叫陳文俊的,他不是給宇文湘當(dāng)了送婚使嗎?”
寶兒回想了好一會兒,才從腦中挖出這么兩個人來,便點(diǎn)頭:“有印象。”
寧陽郡主眼中閃過幾分嘲弄,道:“聽說陳文俊已經(jīng)廢了,是宇文湘設(shè)的局。”
寶兒一挑眉,樂了:“看不出來啊,宇文湘還真狠得下心動手。”身子微微向前傾,難得好奇地問,“怎么回事?快說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