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寶兒意料,第二天就真的有御史給永旭皇帝遞了一道折子,大意是說壽平公主當眾毆打駙馬,婦德敗壞,違逆?zhèn)惓#笫ド蠂缿鸵哉颜馈?br/>
宇文熙看著這份折子,微一挑眉,問今日當值的江紹安:“懷安,你昨天不是有去定王府嗎?給朕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說著,就將那本折子扔到了他的面前。
江紹安撿起來打開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便恭敬地將昨天在定王府上與壽平公主有關(guān)的事情盡量用公正的角度重述了一遍,自然也沒有漏掉壽平公主與三公主互打耳光的經(jīng)過。
宇文熙聽完后,只道了一句:“簡直不知所謂。”然后就沒下文了,轉(zhuǎn)而處理起其他政務(wù)來。
江紹安也抓不準皇帝的想法,謹慎之下并不敢就此事多言。
不過當天晚上,宇文熙就去了長樂宮,讓沈茉云去跟朱修儀說一聲,三公主禁足三個月,罰抄《女四書》、《女誡》各一百遍。至于壽平公主,卻是提也沒提。
沈茉云沒有多問,只是按照宇文熙的意思去辦,而朱修儀和三公主知道后,又是何種想法她就沒興趣理了。反正這是皇帝的意思,有本事你就去兩儀殿鬧吧==
彈劾壽平公主的折子遞上去了,皇帝卻是壓而不發(fā),既不處置壽平公主,對康寧侯府也不搭理,不聞不問的。
御史彈劾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大臣都知道,不過他們見皇帝沒反應(yīng),便認為皇帝這是心疼女兒,不欲懲罰,索性就當做沒看過那道折子。其實嚴格說起來,這事是康寧侯做的不地道,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無名無份,僅任她的三言兩語就要認做自家孫子,尤其是在嫡妻還沒有生下嫡子的時候,突然間就要被夫家塞來一個來歷不明的奸`生子,沒哪個妻子不生氣的。雖然,壽平公主當眾打了二駙馬一耳光,行為是出格了一點,但從情理上來說,還是可以理解的。
就在大臣們以為事情就這樣揭過去后,壽平公主與三公主都分別遞了一道請罪折子給皇帝,內(nèi)容大同小異,基本上都是在說自已做錯了,已經(jīng)知錯了悔悟了日后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云云。
好巧不巧,這兩道請罪折子遞上去的第二天,御史馮紹緊跟著又將他的同僚做下的前事拎出來,第二次對壽平公主的行為進行彈劾,這一次,言辭可比上一回激烈多了。
康寧侯知道馮紹做下的事后,心里頗為奇怪,總覺得有些不安,便喊來長子秦邇,討論道:“你說這馮御史緊盯著壽平公主,是什么意思?”
秦邇也是同樣不解,猜測道:“或許僅是看壽平公主的行為不順眼?又或者是覺得公主受到的懲罰太輕了,認為不合理,想讓圣上嚴懲?”
康寧侯半信半疑:“壽平公主是我康寧侯府的兒媳,彈劾她,對侯府來說始終不是一件好事。看看有什么法子,將它悄悄抹去吧。”
秦邇并不太擔心,道:“雖然壽平公主下降了我們侯府,但眾所周知,公主下降皆是單獨開府,君臣名分在那兒壓著,她是君,我們是臣,公主強權(quán)積壓,仗勢欺人,我們能有什么法子?再說了,如今可是壽平公主有錯在前,御史彈劾她失德失禮,與侯府名聲亦是無礙。”
寥寥數(shù)語,就把整件事的重點模糊到了壽平公主的失禮行為上。
讓秦邇來說,御史這一彈賅,對侯府來說算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樣一來,人們的焦點就會從二駙馬的奸`生子轉(zhuǎn)移到壽平公主動手打人這上面來。人云亦云,說的人多了,事情的真相也就不可追究了,那時侯府就不用面對外人的閑言閑語,而壽平公主才是那個刁蠻不講理的失德婦人。
康寧侯被長子說服了,點頭道:“真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而事實證明,康寧侯放心的太早了。
馮紹的彈劾折子遞上去后,不過短短兩天時間,前后就有兩道圣旨分別頒到了壽平公主府和康寧侯府。
第一道圣旨是給壽平公主的,開頭先是斥責了壽平公主一頓,說她行為張狂,有悖女子婦德規(guī)容等等,接下來就是懲罰,將其禁足公主府一個月,不準外出。
相較于這道圣旨的不痛不癢,第二道送去康寧侯的圣旨內(nèi)容則豐富多了。至少,康寧侯和秦邇聽完后,整個人都傻了。
康寧侯第一個回過神,接過圣旨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閣下可知為何圣上突然將犬子調(diào)去國子監(jiān)?”
那頒旨的官員笑瞇瞇地道:“圣上心思,我一個小小的郎官豈能知曉?侯爺也太看得起我了。”
康寧侯見套不出話來,就好聲好氣說了幾句,送走了那官員,臉色頓時就陰了下來。
康寧侯夫人并不懂這些,她只知道兒子升官了,這是好事,可是瞅著丈夫和長子的臉色都不像高興,心下不安,也不敢隨便說話。后來康寧侯讓他們退下,只留下秦邇時,康寧侯夫人立即就帶著劉氏和秦遠退下了。
秦邇這時才從懵懂中醒過來,看起來十分激動,“父親,這是……”
康寧侯眼神陰郁:“看來皇上是對侯府不滿了。”
秦邇是康寧侯府的世子,沒有意外,他就是康寧侯府的下一任主人。這是他的爵位,但是想在朝堂上說得上話,不讓家族衰落,秦邇同樣要入朝為官,只有手握實權(quán),你才有說話的資格。
勛爵一般都是以武起家,康寧侯府也不例外,插手軍隊那是絕對不行的,入閣拜相的可能性也小,所以秦邇早早就在家族的安排下進了兵部,捐了一個官職,從低層慢慢做起。現(xiàn)在秦邇已經(jīng)爬到了從五品兵部郎中,侯府世子,為人又圓滑老道,所以他與上封同僚之間的關(guān)系還是挺不錯……照這樣的情況熬下去,有合適的機會秦邇應(yīng)該能做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上。
可是這突如其來的圣旨,完全將秦家的計劃打亂了。秦邇是兵部郎中,現(xiàn)在卻是讓皇帝調(diào)去了國子監(jiān),做了一個從四品的國子司業(yè)。表面上看,兵部郎中從五品,國子司業(yè)從四品,這是越級升了兩級呢,多大的喜事啊!可實際上,讓一個武官去國子監(jiān)教人讀書,整天研究那些之乎者也,與朝堂中心再也沾不上邊兒……這是亮堂堂的明升暗貶啊。
秦邇聽父親這么一分析,他頓感無措:“這……這,那兒子該如何是好?”
前些天上封還特意找他談過話,說他表現(xiàn)良好,沒啥意外的話,下一期的官員調(diào)度就要給他升職,他還暗自欣喜不已。結(jié)果,這橫空飛降的圣旨,完全將他的盤算弄得個支離破碎了。
康寧侯嘆了一口氣,道:“圣旨都下了,我們還能如何?明天去尚書省辦手續(xù),然后去國子監(jiān)拜山吧。”
秦邇心知大局已定,再無反棋可能,不由大恨:“要不是壽平公主那一鬧……”
“慎言。”康寧侯喝道,“皇上已經(jīng)下旨訓(xùn)斥過壽平公主,又罰了她一個月的禁足,現(xiàn)在又給你越級晉升,在外人看來,這是天大的榮寵。你還敢說這話,是不是想連國子司業(yè)也一起扔了,然后再為我們招來一道奪爵的圣旨,你就滿意了?”
照當今皇帝的手段和性格,這種事他絕對做得出來。
秦邇一陣恐慌,忙請罪道:“兒子絕無此事,父親恕罪。”
康寧侯府順順氣,暗自琢磨了一下現(xiàn)在的局勢,不得不嘆……東宮儲位未定,秦家底蘊人才不足,還是別拼了,低潮就低潮吧,只要爵位和家族還在,日后不愁沒有一飛沖天的機會。
秦邇卻是另一個想法,皇帝已經(jīng)看他們家不順眼了,再想發(fā)展就很有局限。或許,他可以另選明主?幾位皇子皆以成年,入朝議政,正是拉攏人才的時候,只要他的運氣夠好,眼光夠準,新帝登基,朝堂上豈會沒有康寧侯府的一席之地。
就這樣,一道圣旨,完全將父子倆的想法弄得個南轅北轍。
對這兩道圣旨,朝堂上不免也有些議論,不少人都看出來了其中的含意。由于康寧侯府在朝中建樹不大,秦邇又只是一個小小的從五品兵部郎中,所以除了一點議論,并沒有引起很大的風波。
倒是一個月后,文安郡主的冊封禮兼和親大典,更得他們的重視。
婁晏國的王太子已于半年前病逝,二王子沙爾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新任王儲。文安郡主以公主的身份出降婁晏國的王太子,各項禮節(jié)一點都馬虎不得,禮部和宗寺卿這兩個部門忙得團團轉(zhuǎn),閣部大臣也在就此事的細節(jié)和所帶來的利益成效果進行各項分析。
冊封禮的前七天,文安郡主就被接進了皇宮,住進了皇女們的居所鳳華閣。
寶兒擔心好友不習慣,便打算拖著已經(jīng)入觀的寧陽郡主進宮做陪,而冊封禮之后的三天,就是和親大典,所以足足有十天時間,寶兒要一直住在宮里。
趙文淵對此表現(xiàn)得很哀怨,好不容易他外干回來了,夫妻倆還沒親熱夠,老婆卻要離開他了。
寶兒沒理他,轉(zhuǎn)身將雙胞胎扔給他照顧,就進宮去了。一輩子這么長,他們想親熱什么時候沒時間,哪急這一會兒?阿薇幾天后就要離國了,以后都不知道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這時候,自然是阿薇更重要了。
鳳華閣里,一向爽朗的文安郡主卻是難得的有些害怕起來。明天她就要受封成安國公主,三天后就要出發(fā)前去婁晏,與她心愛的人共結(jié)連理、恩愛白首。
寶兒安慰道:“不用緊張,你放松點。我讓扣兒明天一直陪著你,你放心就是了。”
“恩。”文安郡主終于放松了一些。
寧陽郡主笑道:“婁晏使團已經(jīng)進京了,聽說是他們的大將軍親自帶領(lǐng)王太子的親衛(wèi)隊,駐扎在城外,就等和親大典一過,就要護送你這位未來的王太子妃回國,舉行婚禮。你啊,就放心吧,安心做新娘子就是了。”
寶兒道:“是啊,別緊張,跟往常一樣就對了。”
一番勸說,文安郡主心底的忐忑總算是抹平了。
十天后,永旭皇帝宣政殿上舉行了和親大典。
日當正午,禮畢,恢宏龐大的送婚隊伍在全城的歡送下離開了京城。
城外不遠外,婁晏國的一支親衛(wèi)隊正在那里等待著他們的未來王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