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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郵輪上的日本(下)
從西向東橫跨了整個歐亞大陸,又渡過了比波羅的海還要廣闊的日本海,終于抵達了神秘的東方島國,以及德意志在這場戰(zhàn)爭之中的盟友……可惜現(xiàn)在同樣都成為了蘇聯(lián)人的仆從國。
站在大阪港的碼頭上,望著眼前這艘即將由自己擔當船長的日本遠洋郵輪“流川丸”,埃里希.托普中校心中涌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作為一名大西洋上的海狼,他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戰(zhàn)斗間隙的閑暇時光,想過自己如果能活到戰(zhàn)后,又該去做些什么,而民用船只的船長顯然也是一種很合理的轉業(yè)前途。
但埃里希.托普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戰(zhàn)爭還沒結束的時候就去開郵輪!而且還是蘇聯(lián)人安排的工作,工作地點則是祖國在戰(zhàn)時的東方盟友——這樣的反差真是夠微妙的……不過,“押送”托普中校前來工作崗位的蘇聯(lián)士兵,顯然沒有心思去考慮他的情緒,而是很不耐煩地朝他背后推了一把。在對方的粗魯催促之下,托普中校也只得嘆了一口氣,無精打采地登上了郵輪“流川丸”的舷梯。
——埃里希.托普中校,這位出生在漢諾威的德國海軍軍官,眼下才剛滿三十歲,但卻已經(jīng)是前納粹德軍的王牌U艇指揮官之一,指揮“紅魔艇”U-552擊沉艦艇二十萬噸的世界第三號U艇王……而且排在他前面的兩位U艇王,眼下都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所以埃里希.托普中校如今已是當之無愧的全球潛艇第一王牌。
不過,雖然有著如此光鮮輝煌的戰(zhàn)績,如此卓越成功的軍人生涯,但是隨著納粹德國的戰(zhàn)敗投降,托普中校還是只能乖乖地走進蘇聯(lián)戰(zhàn)俘營,先是一通詳詳細細的審問,然后被打發(fā)到西伯利亞開墾荒野修理地球——在整個蘇聯(lián)時代,甚至更早的沙俄后期,開發(fā)西伯利亞都是一樁極為重要的戰(zhàn)略性任務,只有將這片不毛之地開發(fā)出來,而不是像南極洲一樣只是擺在地圖上好看,俄國才能真正成為一個超級大國。
然而,開發(fā)西伯利亞需要大量的人力,俄國本身又是地廣人稀,斯大林這位鋼鐵慈父一方面用愛國主義和奉獻精神來動員共青團員,另一面又強制遷徙這樣敗人品的損招,湊出的人手也遠遠不夠。如今,蘇聯(lián)紅軍在戰(zhàn)爭中先后抓了二百多萬歐陸軸心國俘虜,之后還有不少英國俘虜、西班牙俘虜和葡萄牙俘虜,自然不肯輕易放過——這些戰(zhàn)俘可都是上等的精壯勞動力,而軍旅生涯又讓他們養(yǎng)成了服從命令的紀律性習慣,學會了一些基本的技能,最后,他們的戰(zhàn)俘身份又使得他們可以被任意驅使,勞動效率比一般人高多了。所以,凡是沒犯下大罪的德國戰(zhàn)俘,基本上統(tǒng)統(tǒng)都被打發(fā)去遠東地區(qū)的集體農(nóng)場和勞動營開荒種地,以及修建西伯利亞鐵路和其他基礎設施。反正蘇聯(lián)是不養(yǎng)廢物的,不勞動者不得食,不干活就餓死凍死吧!
于是,托普中校就這樣告別了他的潛艇和北大西洋的波濤,來到西伯利亞的莽莽雪原之中揮舞起了伐木斧和鋤頭。期間的各種缺吃少穿、各種水土不服,各種高強度勞動,自然不必多提——蘇聯(lián)提供給戰(zhàn)俘的住處是破破爛爛的小木屋,食品配給是四個人分享一條摻了大量麩皮的黑面包,除此之外就只有土豆、圓白菜和蕎麥煮成的菜粥,偶爾有一點咸魚改善伙食,而每天卻要勞動至少十二個小時,基本就是農(nóng)奴的待遇。
事實上,直到四五年德國戰(zhàn)敗滅亡才被俘的托普中校,還算是來得最晚,苦頭吃得最少的一批人,前面幾批戰(zhàn)俘的日子還要更加難熬。在托普中校和他的艇員們抵達西伯利亞的四五年夏天,戰(zhàn)俘勞動營的伙食已經(jīng)有了很大改善,至少戰(zhàn)俘每天吃的菜粥,已經(jīng)濃稠得可以把勺子插進去都倒不下來,然后還有了少量的砂糖和肉類配給。但盡管如此,在西伯利亞熬了一個冬天之后,托普艇長的體重還是下降了足足五公斤。
不過,托普中校并沒有在西伯利亞的小木屋里待上多久,因為到了四六年的春天,隨著日本赤色政權的成立和【年代性自動售貨機】的啟用,社會主義陣營在遠東的海面上一時間猛然擁有了數(shù)以千萬噸的軍用和民用船只(都是狂印鈔票從【年代性自動售貨機】里兌換出來的),都到了可以用遠洋郵輪當難民營的程度。但卻怎么也湊不出如此之多的水手。被逼急了的社會主義陣營,甚至開始從中國和東歐國家征集海員——雖然這些國家原有的水手數(shù)量其實很少,但反正眼下也不太用得上,索性暫時就借調給蘇聯(lián)老大哥換取援助了。
除此之外,克里姆林宮還打起了各個戰(zhàn)敗國海員的主意。隨著斯大林的一聲令下,數(shù)十萬納粹德國海軍的水兵就被拉出戰(zhàn)俘營,經(jīng)過甄別剔除掉一部分鐵桿納粹分子之后,剩下的人都被板著臉的蘇軍政委給了兩個選擇:要么在西伯利亞流放十年,繼續(xù)啃著黑面包修理地球,享受勞動營犯人的待遇;要么到依然戰(zhàn)火紛飛的日本海域當三年的民船水手,按照被俘前的原有軍銜,薪水待遇跟紅海軍各級官兵看齊,出海有額外津貼,在德國的親人還可以參照紅軍戰(zhàn)士家屬待遇,享受特等食品配給,萬一死了也有優(yōu)厚的撫恤云云。
于是,托普中校和他的部下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到日本去開船,然后就被賞了一盒香煙和一頓飽飯,隨即被塞上了通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火車。因為托普中校的資歷,還沒出發(fā)就直接被任命為一艘郵輪的船長——當然,由于信任度不夠,他這個船長要隨時接受一位政治委員的監(jiān)督,而托普中校也表示理解。
接下來,對于這趟前往東亞的旅程,托普中校有種挺奇怪的感覺,就是隨著火車越來越靠近日本前線,提供給他們的伙食反而變得越來越好了。配給的主食不知何時突然由黑面包變成了白面包和甜餅干,配菜也是從無到有,從少到多。起初只有酸黃瓜,后來又有了小魚干,再后來還有了土豆和咸肉煮成的濃湯。
尤其是滯留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口,等船去日本的那幾天,托普中校和他的部下們居然每天都能飽飽地吃上一頓被稱為“社會主義圣餐”的土豆燉牛肉,外加啤酒、飯后甜點和水果——雖然就連蘇聯(lián)人自己也說不清楚為啥要把土豆燉牛肉定義為“社會主義圣餐”,簡直跟他之前還是王牌艇長的時候吃得一樣好了。
而根據(jù)他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街頭親眼目睹的景象,也是處處一片繁華喧鬧,簡直看不出這個國家正處于一場殘酷的戰(zhàn)爭之中——市區(qū)街巷干凈整潔,街頭車流往來繁忙,路上行人衣冠楚楚,看不出有誰是挨過餓的模樣,充滿了朝氣蓬勃的活力。一眼望不到頭的商店櫥窗里,各種精美的商品琳瑯滿目,有很多東西甚至是托普中校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上帝啊,這真是那個以窮困而著稱的俄國嗎?
在前王牌艇長托普中校這個觀察者的眼中,城里唯一可以顯示出些許戰(zhàn)爭痕跡的東西,恐怕就只有街頭行人的男女比例了: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街頭,青壯年男性的數(shù)量明顯偏少,商店的店員幾乎都是女性,連開公共汽車的都是女司機,即使偶爾有幾個小伙子出現(xiàn),也多半穿著軍裝。
但是,相比于已經(jīng)被摧殘成一片廢墟的德國故鄉(xiāng),這里已經(jīng)絕對稱得上是社會主義天堂了。
想想故鄉(xiāng)那些每天連土豆都未必吃得上的親人,前王牌艇長托普中校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絲黯然,但是既然已經(jīng)戰(zhàn)敗,也就只有認命了……幸好,既然自己志愿到東方來開船,家里的親人應該能夠得到一些有待,日后或許還能寄一些錢和食品包裹過去,幫助他們熬過這個艱難的年月……
——所有的一切榮耀、理念和夢想,都已經(jīng)隨著戰(zhàn)敗而煙消云散,眼下唯一需要關注的就是如何活下去!
當然,這些好處不是白來的,這不,才剛到地頭,他們就被拖去開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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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洋郵輪“流川丸”的空曠輪機艙里,此時正是漆黑一片。哐哐的敲擊聲在黑暗中回蕩,在托普中校的率領下,幾個前德國海軍的U艇水兵雙腳叉開,坐在滿是油污的鋼鐵地板上,跟一臺發(fā)電機組較著勁。每個人的口里都咬著一只手電筒,地上擺滿扳手、螺絲刀、尖嘴鉗等等工具,還有幾張復雜的電路圖。
折騰了足足兩個小時之后,直到手電筒的電池快要耗盡最后一絲電能,原本死寂的發(fā)電機組終于隆隆地運轉起來,幽暗的艙室一下子變得燈火通明。水兵們則紛紛將手里的工具丟到地上,疲憊地吐了一口氣。
“……哎呀,真是太感謝你們了!這下咱們的船總算可以自己發(fā)電,不用再從岸上接電纜了。”
“流川丸”號上的日共政治委員和原來的代理船長,一名矮小精瘦的日本大學講師,操著一口非常蹩腳的德語說道,語氣謙卑得夸張,還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感慨。
——之前,他硬著頭皮帶著一幫菜鳥船員,拿著說明文件和圖紙,在輪機艙里鼓搗了不知多少回,企圖讓郵輪的輪機,至少是發(fā)電機運轉起來。無奈實踐和理論完全是兩碼事,船上發(fā)電機的樣子跟他在學校實驗室里見過的完全不一樣,閘刀柄和開關要多得多,各種附有指針的表盤——安培表、伏特表,還有其他一些什么表,弄得他們眼花撩亂。更要命的是,在每一塊隔板、懸板和活動艙板的上面和下面,豆交織著多得不可想象的各種口徑的大小管子。簡直不象是船艙,而像是鯨魚的肚子!雖然各種系統(tǒng)的管子被分別漆成了不同的顏色,可是他們這些菜鳥就算拿著說明書也分辨不出來,反倒鬧出了無數(shù)的事故:輕的是被油污噴了一臉,重的則是有人觸電,萬幸的是至少還沒鬧出火災,否則這一船的人都得被烤熟了……
因為把一艘滿載著數(shù)千難民的郵輪搞得如此險象環(huán)生,有關部門已經(jīng)多次發(fā)文過來嚴厲訓斥,甚至通報批評。可面對這樣一副爛攤子,這位完全專業(yè)不對口的前大學講師根本是束手無策、焦頭爛額,最近已經(jīng)連續(xù)做了一個星期的噩夢……幸好,如今終于有了德國的專業(yè)人士過來,而他這個外行也可以退位讓賢了。
所以,這位日共政委在此刻當真是帶著一副“得救了”的表情,畢恭畢敬地給托普船長遞上了干凈的毛巾,“……歡迎諸位的午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請諸位洗個臉再換身衣服,就跟我一起來吃飯吧!”
然后,在船上一間裝潢考究的小餐廳內(nèi),托普船長和他的部下們,幾乎是目瞪口呆地享受了一頓豪華的盛宴——鋪著潔白亞麻桌布的長桌上,裝飾著花瓶和絲綢制成的假花,銅質的杯子和餐具就像金子一樣發(fā)亮。各種精美的餐點琳瑯滿目,仿佛這不是一艘難民船,而是一座真正的海上大飯店:金黃酥脆的烤雞、多汁美味的牛排、香噴噴的奶油蛋糕、十幾個品種的罐頭水果……在進餐的時候,甚至還有留聲機奏樂助興。
雖然因為禁令,餐桌上沒有酒水,但汽水、咖啡和紅茶都是敞開供應,而且咖啡和紅茶似乎都是上等貨,讓自從開戰(zhàn)以來,舌頭就飽受人造咖啡(和人造黃油一樣,都是納粹德國特產(chǎn),用大麥、大豆、菊苣烘培而成)荼毒的埃里希.托普中校,一時間忍不住感慨萬千,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如果之前沒有看到岸上那一片滿是殘垣斷壁的城市廢墟,光是看著船上這副豐衣足食、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場面,恐怕很難想象到自己正身處于一個依然在經(jīng)受戰(zhàn)火蹂躪的動蕩國度吧?
與此同時,望著舷窗外那一艘艘掛著鐮刀錘子旗幟的貨輪,在海上來來往往,他更是不由得深為唏噓,既是嘆息蘇聯(lián)的國力之雄厚,也是感嘆蘇聯(lián)人援助日本小兄弟的夸張力度——光是從今天的餐桌上就可以看出,連戰(zhàn)場上都能吃得如此奢侈,蘇聯(lián)人援助給日本戰(zhàn)場的各種物資,一定是個難以想象的天文數(shù)字!
然而,非常遺憾的是,事實其實并非埃里希.托普中校想象的那樣,而是更加的匪夷所思——如今的局面根本不是蘇聯(lián)在咬牙賣腎給日本輸血,而是恰恰相反,每天都有成千上萬噸的軍用和民用物資,被一船又一船地從日本運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然后再通過西伯利亞大鐵路運往歐洲,供給整個歐洲社會主義的軍民日常所需……由于西伯利亞大鐵路的運力限制,很多物資被淤積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只能就地消費,結果愈發(fā)造成了那座遠東港口城市的畸形繁榮——雖然在此之前,得益于頻繁的日蘇貿(mào)易,那里就已經(jīng)很繁榮了。
但埃里希.托普中校并不知道這一切幕后的真相,而絕大多數(shù)的日本國民自然也不知道這些秘密。根據(jù)戰(zhàn)時大本營的默許和日共的宣傳,他們這些難民吃的用的住的一切,都來自于共產(chǎn)國際的慷慨援助,于是,諸多原本流離失所、饑寒交迫的日本難民,全都感動得熱淚盈眶,而赤色思想的民意基礎也隨之急速擴大。
然后,又過了一段時間,隨著各艘遠洋郵輪和貨輪的操作人員基本到位并且初步上手,因為自從上船之后就整天胡吃海喝而迅速胖了一圈的埃里希.托普中校,就非常突然地接到了起錨出航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