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你叫什么名字,愿不愿意跟我去教務處作證?”傅平安問道。</br> 那個矮胖男生搖搖頭,轉身就跑,別看他胖,跑得還挺快,傅平安追了幾步就看不到人影了。</br>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既然是二中的學生,藏在哪里傅平安都能把他找出來,可是想在茫茫校園里找一個學生還真不太容易,他又不能大模大樣的跑到教務處是查閱電腦里的學生檔案,只能趁著下課時間挨個班級的去找,直到中午放學也沒找到人,在校門口等了半天,直到最后一個學生出門,依然沒守到小胖子。</br> 下午,傅平安多了個心眼,他想起自己當年被李根堵的時候曾經從校辦工廠方向迂回出去,這個秘密出口至今還保留著,于是他在附近蹲守了半個鐘頭,果然等到了小胖子。</br> 小胖子鬼鬼祟祟出去,貼著墻根快步走,沒留意身后有人跟蹤,走了沒三十米,忽然被斜刺里沖出來的三個學生堵住,推在墻角瑟瑟發抖,這是標準的校園霸凌橋段,傅平安上前喝止,本以為要動手了,沒想到那三個人看見他的模樣立刻抱頭鼠竄。</br> 五分鐘后,小胖子和傅平安坐在米線鋪里,向他訴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他叫包小涵,高一三班的學生,家里是做小生意的,零錢比較充裕,從上初中起就是被霸凌的對象,本以為考上二中之后會改善些,沒想到有同一個初中的同學也上了二中,于是霸凌繼續進行,經常被劫錢,直到范東生出現。</br> “平時是東哥罩著我的,他們不敢動我,現在東哥被開除了,他們就又來了……”小胖子倒也不難過,表情居然略大一些慶幸,“平安哥,你罩我吧。”</br> 老板端上來兩碗加了牛肉和鵪鶉蛋的米線,包小涵又要了兩瓶汽水,沒找到瓶起子,就拿牙撬開瓶蓋,恭恭敬敬放到大哥面前。</br> “還沒到吃飯時間,吃不下去。”傅平安說。</br> “那我就先吃了。”包小涵掰了雙筷子,灑上很多辣油,開始吃米線。</br> “為什么不報告老師,報告學校?”傅平安問道,其實這句話說出口就后悔了,他也不過離開校園兩年多,又不是不懂行,校園霸凌非常普遍,且難以取證,學生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寧愿自己忍受,也不愿驚動家長和學校,當年自己被李根霸凌時,不是也沒報告老師。</br> “沒用的,下回挨打更狠。”包小涵嘴里嚼著米線,口齒不清,“以前說過,老師就說他們為什么不欺負別人,光欺負你,就算老師批評他們了,叫家長了,也沒用,就算開除了,他們也會在學校外面堵我,所以還是破財免災,可是我給了錢,他們還打我。”</br> 傅平安說:“他們都是誰,知道名字么?”</br> 包小涵說:“知道,但我不能說。”</br> 傅平安說:“這樣吧,咱們做個交易,你幫我為范東生作證,我保證你在二中的安全。”</br> 包小涵搖頭:“還有學校外面呢。”</br> 傅平安說:“我一勞永逸的解決你的問題,用我的方法,不是學校那套辦法。”</br> 包小涵想了想,最終點頭同意了。</br> 事不宜遲,傅平安當即帶包小涵回到學校,先找到倪老師,向她說明情況,倪老師很震驚,又帶他們來到教務處叫吳主任解釋,吳主任拎著皮包正要出門,說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傅平安急了,說就五分鐘,吳主任您拿出五分鐘時間來,就能改變一個學生的命運。</br> 如果是普通學生這樣說話,吳主任早就拉下臉了,但傅平安身份特殊,把他逼急了,來個人大代表質詢,別說一個教務主任,就是教育局長都得乖乖聽招呼。</br> “那好吧,我給你五分鐘時間,長話短說,車在樓下等著呢。”吳主任煞有介事的看了看手表。</br> 包小涵頭上的汗珠都下來了,在教務處長面前他緊張的語無倫次,好歹把事情講清楚了,吳主任聽完,面無表情:“知道了,這個事情學校會研究的。”</br> 傅平安知道這不是吳主任一個人就能做主的事情,他不敢奢求范東生立刻復學,飯要一口一口吃,扭轉范東生在校領導心中的印象也不是一個證人一番話就能做到的。</br> 吳主任走了,包小涵做到了他承諾的事情,現在輪到傅平安履約了,那幾個惡霸學生,為首的就是王三寶的兒子王天一,不過王天一正休病假,在外面蹦跶的是他幾個馬仔幫兇,名字,綽號,經常在哪兒玩,包小涵說的一清二楚。</br> “明天放學,你跟我一起走。”傅平安說。</br> ……</br> 這幾天來,傅平安把怒火發泄在范東生頭上,揍了他好幾頓,現在知道冤枉弟弟了,愧疚難當,本來想回家道個歉,補償一下東生,一進門更心疼,東生太懂事了,正在看書學習呢。</br> 可是東生聽到開門的聲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書藏了起來,到底是什么書見不得人不曉得,但肯定不是什么正經書,傅平安手一伸,范東生滿臉尷尬:“那啥,我不是文科班么,陶冶一下文學情操。”</br> 交上來的是一本小黃書,傅平安說:“你就在家看這個?你太落后了吧,都什么時代了你還看這個?”</br> 范東生理直氣壯道:“誰不知道武藤蘭蒼井空飯島愛波多野結衣好看,電腦不是壞了么,又不許我去網吧,我只能看這個了。”</br> 傅平安想了想,沒繼續訓他,青春期的男孩子總要有個發泄途徑,別說東生了,就是自己也經常夢回和劉小娜的那一夜,忍不住擼一發,大哥不笑二哥,這事兒也沒啥好批評的。</br> “明天跟我去學校。”傅平安說,“好好學習,考上大學,正兒八經去追求李澍,是叫李澍吧。”</br> “老哥牛逼!”范東生大喜過望,開始憧憬回到班級里同學們震驚羨慕的眼神,自己一定要淡定,一定要表現的瀟灑不羈,尤其在李澍面前。</br> 次日,傅平安再一次帶著弟弟來到學校,依然是吳主任當值,這回他沒直接趕人,而是讓傅平安和范東生在教務處等著,正式上課之后再解決這件事。</br> 八點上課之后,教務處上演三堂會審大戲,錢校長、吳主任、倪老師代表校方,就范東生的學籍問題給出最后的裁決。</br> 傅平安胸有成竹,他認為學校一定會給自己這個面子,但范東生卻有些忐忑不安,不停在褲子上擦拭手心的汗。</br> 吳主任說:“昨天發現的新證據,我已經匯報錢校長了,家委會和發了郵件,組織了討論,這個事實確實也是存在的,我們并不否認,但是!”</br> 凡事就怕但是,傅平安心一沉,知道壞事了。</br> “但是呢,這并不能抵消范東生的其他錯誤問題,以及一些很嚴重,但校方沒有通告家長的問題,范東生在學校里還成立了組織,叫什么特衛隊,這個性質很嚴重,比其他同學三三兩兩組團欺負人嚴重多了,而且他打人也是事實嘛,這次能把人牙齒打掉,下回就該把眼睛打瞎了,家委會實在不能容忍這樣的學生繼續留在二中,我們也不是沒做過努力,但是家委會表示,如果留范東生,他們就要給孩子辦轉學了。”m.</br> 錢校長點點頭:“傅平安同學,請你理解學校的做法,我們關心每一個學生的成長,對于范東生我們也并沒有完全放棄嘛,學校把開除改成了勸退,可以正常轉學的,這一學期的學費,我會讓財務結算一下退給你們。”</br> 傅平安不愿意放棄:“錢校長,吳主任,范東生是好孩子,他是為了保護被霸凌的同學才動手的,東生,你給校長和主任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br> 沒想到范東生的脾氣上來了,脖子一梗:“沒什么好說的,退學就退學。”</br> 倪老師說話了:“剛才我在班里發起了一次簽名留人請愿,全班五十二個同學,除了范東生和請假的王天一之外,全都簽名同意留下范東生。”</br> 說著,她拿出一張a3紙,上面寫滿了學生的簽名。</br> “請錢校長,吳主任聽聽高二五班同學們的心聲,給迷途知返的學生一次機會。”倪老師言辭懇切,幾乎哀求道。</br> 范東生看到那張紙上李澍的簽名,鼻子一酸,眼中噙了淚水,幾乎就要哭了。</br> 錢校長和吳主任交換一下眼神,吳主任說:“同學之誼令人感動,可是我們要為其他年級,為他班級的孩子負責,你們知道,家委會的成員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他們的意見很重要,我們也沒有辦法啊。”</br> 傅平安一股氣上來:“你們非要范東生退學的話,那我也不在二中上了,東生,咱們走!”</br> 錢校長和吳主任訕笑著,卻并沒有挽留他,這更讓傅平安憤怒,為人師表,不想著學生的前途,而是自己的官位,這不是老師,這是官僚!</br> 范東生二話不說跟著哥哥出了辦公室,氣哼哼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哥,我跟你混,你去哪我去哪。”</br> 可是傅平安自己去哪兒都沒想好,淮門的普通高中就這么幾所,一中向來不收復讀生,轉校生更別想,鐵路子弟中學也只收本系統的孩子,想上高中,怕是只有去外地了。</br> 倪老師追了出來:“傅平安,你別怪錢校長和吳主任,他們也是真沒辦法,二中要走產業化路線,家委會的地位等同于將來的董事會,王天一的媽媽是家委會的重要成員,二中開分校,他們是投資人,所以……”</br> 傅平安說:“我明白了,謝謝你倪老師。”</br> 倪老師說:“雖然不能在二中繼續讀書,但學一定要上,我推薦一所學校給你們,這所高中,也是我的母校。”</br> “什么高中?”兄弟倆異口同聲。</br> “樹人中學。”倪老師說,“是一所民辦高中,我高二輟學,高三在那里復讀,后來考上了大學,那里的老師和校長真的非常好。”</br> “等等,倪老師您也輟學過?”范東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是因為交不起學費么?”</br> 倪老師搖搖頭,笑了笑說:“因為我把老師砍了,你們的倪老師,十七歲時外號火鳳凰,也是江湖上一號人物呢。”</br> 兄弟倆面面相覷,倪老師說:“我下節還有課,中午再幫你們聯系新學校。”</br> 倪老師走了,只剩下兩兄弟在空蕩蕩的校園里游蕩,傅平安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就問范東生:“是什么驅使著你保護那些弱小的同學,是正義感么?”</br> 范東生嚴肅無比道:“是正義感沒錯,但更多的還是職業道德,收了人家的保護費,就要保護人家,這是江湖道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