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學生會的逼宮大戲</br> 傅平安一直在關切后續進展,他知道劉風運的葬禮很隆重,官方定性是因公犧牲,也知道劉亞男被釋放,但他沒有去接,因為怕尷尬,事實上兩個人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就讓那段感情隨風而去吧。</br> 所有的案子都終結了,但傅平安并未得到任何說法,甚至連學生會主席也換了人做,他有些想不通,找到了史老,希望能得到答案。</br> 為什么劉風運這樣一個貪腐好色之人,沒有身敗名裂,為什么譚輝這樣一個生意人,可以隨意將人投入牢獄,只手遮天,為什么有司明明知道一切,卻不按照法律辦事,而是和法治精神背道而馳。</br> 史老笑瞇瞇看著他:“孩子,這就是政治啊,政治是這個世界上最骯臟的東西,心軟的人是干不了政治的,這也不是用黑與白,善與惡來區分的事情,劉風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能干的官員,他的死,安全是意外。”</br> 傅平安不解:“劉風運受賄數以億計,還包養小三,這樣的是好官?”</br> 史老說:“沒有好與壞,只有平庸和杰出,你怎么知道他納賄不是為了和光同塵,你怎么知道他包養小三不是為了自污?”</br> 傅平安說:“難道一個官員,不納賄,不亂搞男女關系,就不能在這個體系里生存下去了?”</br> 史老說:“我問你一個問題,皇帝是喜歡清官,還是喜歡貪官?”</br> 傅平安不假思索道:“當然是喜歡清官。”</br> 史老說:“皇帝當然喜歡清官,朝廷里必須有幾個清官,面子上才好看,但是他們更喜歡能揣摩自己的意思,把事兒辦的漂漂亮亮的貪官,也就是所謂的奸臣,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乾隆和和珅,不要被電視劇所迷惑,紀曉嵐之流根本不配給和珅提鞋,和珅不但是奸臣,也是能臣,還是皇帝的奴才,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帝的知心人啊,自古以來登上帝位的幾百人,大多數并不是明君,即便是唐宗宋祖之類,也是肉體凡胎,也有著七情六欲,李世民還曾想殺魏征呢,奸臣好用,貼心,忠心耿耿,不想用了,就當成肥豬殺掉,你看,貪官的用處多吧。”</br> 傅平安說:“這個我能理解,可是現在不是古代,不是封建社會啊。”</br> 史老說:“中國的官本位思想,千年以來并未有太大變化,如果你是一個局長,你下面有兩個副局長,一個年輕,學歷高,愛惜羽毛,能力還特別強,就是不忠于你,經常和你對著干,還在會議上當面指出你這個領導的失誤,另一個副局長對你忠心耿耿,天天找你交心,你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該怎么做了,但是他和單位一個外聘的年輕打字員小姑娘不清不楚,還把局里辦公用品的訂單交給他小舅子,請問你喜歡哪個副手?”</br> 傅平安說:“我欣賞前者,我認為應該能者上,庸者下,我會讓賢給這位副局長,至于另一位副局長,他巴結我只是因為我的權力和位置,我連朋友都不想和他做。”</br> 史老點點頭:“好孩子,我沒看錯你,但你不適合搞政治,你走這條路沒前途的,三歲看老,你的心太干凈了。”</br> 傅平安悵然:“看來確實如此,我還是轉系吧。”</br> 史老說:“轉系倒不必,大學是學習知識的地方,又不是技校,不管學什么,將來都未必從事本專業,我建議你搞教育去吧,你這樣的品行和性格,適合教書育人,等你的下一代成長起來,我們的制度也就跟著完善了,學而優則仕,那時候也許就是你出山的日子,只可惜我是看不到咯。”</br> 傅平安說:“我知道該怎么做了。”</br> 他決定辭掉一切社會兼職,包括學生會主席,回來之后他側面了解了一下,劉康乾干的還不錯,讓賢給他倒是個很好的選擇,于是傅平安來到學生會,想找賈處長說說這事兒,沒想到他還沒開口,老油條賈處長就先往外推了,他說你們學生會內部的事情,學校不參與,不插手,更不能欽定。</br> 傅平安說那好,我自己搞定。他尋思這件事下午開個會宣布辭職就行了,確實不需要學校下文。</br> 從賈處長辦公室出來,迎面遇到現任學生會主席劉康乾,兩任主席面對面,互不相讓,氣氛有些尷尬。m.</br> 劉康乾覺得很不舒坦,就像是美國大片里的副總統,遭遇突發恐怖襲擊,總統掛了,副總統依法接任,可是峰回路轉,總統又活著回來了,副總統不得不尷尬的交出職權,此刻他就是那個副總統。</br> 如果是半個月前,劉康乾可能會交出職權,那時候的他還是矜持的,高傲的,孤芳自賞的,但是在品嘗過權力的滋味之后,他打心眼里不想再屈居人下,不想再當什么副主席,做人應該像大伯那樣,要當就當單位一把手,絕不屈居副職。</br> 劉康乾下定決心要保住主席的位置,不管用什么方法,他正要說點什么,傅平安先開口了:“劉康乾同學,我不在的時候,你干的不錯,辛苦了。”</br> “我……”劉康乾張口結舌。</br> “你通知一下其他主席團成員,下午四點陳子錕樓307開會。”傅平安甩過來一句話,揚長而去,那氣場,那派頭,儼然比劉康乾大多了。</br> 劉康乾看看手表,他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來發動宮廷政變,聯合主席團成員,架空傅平安,否則自己這個臨時主席就當的太丟人了。</br> 按照學校的規矩,學生會主席只有一年的任期,而且不能連任,中途換人的先例并沒有,但是有賈處長在,可以讓劉康乾在續完臨時主席的任期后,再干一年,如果現在交出職權的話,明年還要競選,豈不是多此一舉。</br> 劉康乾拉了個名單,都是他信任的人,待會開會,他就要上演逼宮大戲,用組織程序來逼迫傅平安退位,讓他心服口服,讓他看看官宦世家,不對,革命干部家庭出身的孩子到底有多優秀,如何在學生會這個舞臺上就顯示出過人的政治智慧和人格魅力。</br> “傅平安,泥腿子家庭出身的孩子,也配和我比么?”劉康乾無意中喃喃自語,將心里話都說了出來。</br> “主席,有什么指示?”他身后的小跟班扶了扶眼鏡,認真問道。</br> “哦,沒事,你去通知一下主席團成員,下午四點,都不要缺席。”</br> 小跟班顛顛去了,劉康乾推門進了辦公室,熱情招呼道:“賈叔叔……”</br> ……</br> 下午四點,陳子錕樓307教室,學生會主席團成員陸續踩著點進來,主席團包括主席以下秘書長、副秘書長、各年級和院系的副主席們,應到二十四人,實到二十人,符合法定人數。</br> 劉康乾躊躇滿志,待會兒他就要發動江大歷史上第一次學生會逼宮大戲了,這必將載入史冊,成為一次經典案例,在座的主席團成員們都是他的人,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畢竟是領導干部家長大的孩子,耳濡目染下,馭人之術還不小意思,這些同學不過是二十歲上下的大孩子而已,分化瓦解,邀買人心,威逼利誘,在劉康乾擔任主席的這段日子,他自信已經將這些人收為麾下。</br> 秘書長主持會議:“主席團成員們,這次臨時主席團會議是應前任主席傅平安同學的發起而召開,同時,現任主席劉康乾同學也有話和大家說,下面請傅主席發言。”</br> 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劉康乾矜持的看了傅平安一眼,拿出小本本,擰開鋼筆的筆帽,做出要記錄的樣子,他注意到起碼七八個主席團成員用的都是和自己相同的無印良品軟皮本和萬寶龍鋼筆,這些自然是他贈送的禮物,至于那些沒摸出鋼筆的,大概是舍不得用吧。</br> 傅平安倒沒想那么多,他僅僅是想把情況說明一下,主席團成員正襟危坐,煞有介事,他笑了笑道:“學校里關于我的謠言很多,我叫大家來,就是說明一下真實情況,首先呢,要感謝劉康乾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撐起了場面,代主席干的不錯,應該表揚,大家把掌聲給他。”</br> 熱烈的掌聲響起,劉康乾笑了笑,雙手展開,往下壓了壓,掌聲漸漸停息。</br> 傅平安摩挲著寸頭說:“有些人說,我這個頭是在看守所剃禿的,說的沒錯,我被近江市公安局以涉嫌故意傷害罪逮捕,在里面住了幾天,但是很快就把我放了,因為我是正當防衛。”</br> 說完,他拿出相關文件,讓主席團成員們傳閱。</br> “誣陷我的人,叫譚輝,你們或許聽過這個名字,他已經死了,被警察當場擊斃,我倆有過節,他非法拘禁了我們兩位同學,一位是外院研二的劉亞男,也是我的女朋友,還有一位,就是咱們的代主席劉康乾同學。”</br>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劉康乾身上,讓他極為尷尬。</br> 傅平安繼續說:“當時劉康乾被他們綁了,我也差點中招,好在我當過兵,反應比較敏捷,他們三個人打我一個,還是被我反殺,譚輝的兩個保鏢,還有一個被我用酒瓶茬捅了八下,譚輝的嗓子也讓我廢了,不過不礙事,照樣能說話,大家一定要問了,為什么會有這個梁子,那這個故事可就長了,我長話短話,這牽扯到一個官員的權力尋租,這個官員最近剛下葬,死者為尊,我就不提他的名字了。”</br> 下面一片竊竊私語,范建等三人被警察抓走以及網上傳的沸沸揚揚的交通廳長裸官事件以及抑郁癥自殺大家都有所耳聞,更有趣的是,故事的主角劉風運正是劉康乾的伯父。</br> “感謝黨和政府,撥云見日,沉冤得雪,壞人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傅平安說,“我解釋完了,下面該劉康乾同學了。”</br> 劉康乾臉色鐵青,傅平安這番話一出,整個人似乎都帶了光環,自己不知不覺就落於下風,但是今天這場逼宮,必須要做。</br> “傅平安同學剛才的發言,只代表他個人看法,不一定是事實真相,一個卷入刑事案件的人,我認為已經不適宜擔任學生會的領導職務,我正式提議,彈劾傅平安。”劉康乾說完,舉起了手,“贊成我的,請舉手。”</br> 傅平安和藹的眼神掃視著下面,主席團成員們都不敢和他對視,大部分人沒舉手,只有兩三個劉康乾的鐵桿猶猶豫豫舉起手,看到別人都沒動,就又把手放了下來。</br> 劉康乾氣炸了,說好的一起彈劾呢,怎么這幫奸臣臨陣倒戈了!</br> 他到底還年輕,不懂的政治斗爭的殘酷性,江大學生會山頭眾多,各懷鬼胎,別人未必擁護傅平安,但確實討厭他,加之各種平衡考量,還是傅平安在臺上比較符合多數人的利益。</br> “票數不夠,彈劾無效,散會。”傅平安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