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家兩位老人都是老實巴交的退休工人,沒啥彎彎腸子,好糊弄,看他們家的裝修布置,家具家電,和自家差不多寒酸,這種家庭,兒女就是一切,就是未來的希望,紀倩倩長得很漂亮,大學畢業后找個穩定工作,緊跟著找個條線不錯的女婿,父母就可以享清福了,誰曾想,女兒竟然橫死,擱誰也接受不了這個結果。</br> 越是沒文化的人,越是相信神神鬼鬼的東西,兩位老人對傅平安的話深信不疑,女兒的靈魂還在人間,這也給了他們一絲慰藉,不過轉念一想,女兒這是死不瞑目啊,不能安心轉世投胎,這怎么能行。</br> “收拾收拾東西,繼續上訪!”老頭說。</br> 傅平安的目光落在另一間臥室里,那應該是紀倩倩的閨房,至今保持著原有的模樣,床鋪上的被單印著喜羊羊,書桌上擺著臺式電腦,他忽然想到了王鵬,那個十六歲就被人溺死在樓頂水箱里的倒霉蛋,他臨死前在qq空間留下了遺言,紀倩倩是女孩子,攀上了位高權重的有婦之夫,這不是被人祝福的愛情,更不適合公開炫耀,女孩子心思細膩,如果沒有閨蜜可以傾訴衷腸的話,就一定要有個樹洞可以放心事,就像劉亞男那樣。</br> “大叔,那是紀倩倩的電腦吧?”</br> “是的,孩子上大學時配的。”</br> “出事以后,有沒人來看過這臺電腦?”</br> “沒有,我們請人來看,都沒人愿意看,警察說是自殺,根本不給立案。”</br> “我可以看看么?”</br> “可以可以,正好里面還有倩倩的照片,你幫我們洗出來吧,我給你錢。”</br> 傅平安打開了紀倩倩的電腦,風扇嗡嗡的轉,開機異常,這臺機器很久沒用,灰塵太多需要清理,好在傅平安的電腦技術并沒拉下,他清理了一下機箱和cpu風扇,重新插拔內存條,成功開機。</br> 電腦桌面是動漫主題,各種應用裝滿了屏幕,硬盤更是快要撐爆,傅平安只搜索隱藏文件,很快找到幾個隱藏的word文檔,打開一看,果然是紀倩倩的心路歷程,以劉亞男的小說體不一樣,紀倩倩的水平略低,寫的是純紀實的日記,毫無文采可言的流水賬,但卻更加適合當證據。</br> 紀倩倩畢業于一所二流大學的法律系,能進入法院實習全靠曹汝林,紀倩倩并沒有提及他們是如何認識的,她記錄的不是感情,全是干貨證據,某年某月,在哪家酒店幾號房和曹汝林開房,某月某日,某商場,刷曹的卡購買mk包,卡地亞手表,諸如此類。</br> 傅平安心中暗喜,這太符合劉國驍的要求了,紀倩倩還真是做書記員的一把好手,這個好習慣興許就是曹法官手把手培訓的呢。</br> 紀倩倩的日記和賬本很長,記錄到后面,包包從mk,coach晉級成了lv,gucci,每月的零花也從一萬漲到了五萬,但是法院的工作卻沒能繼續下去,以曹汝林的能力,給紀倩倩弄一個聘用身份不難,為何讓其離開法院,去拍賣公司上班,很可能其中出了某些變故,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劉風華發現。</br> 曹汝林深深明白一件事,女人就得有個事牽著,不然大把的精力和你找茬,他把紀倩倩安排到朋友的公司上班,打的是長期算盤。</br> 日記的后面,紀倩倩已經開始采購嬰兒用品,說明她經過老曹的同意,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她甚至在研究美國的月子中心,硬盤的播放器里還存著她看電影的記錄,看的上一部電影是《北京遇上西雅圖》。</br> 這一切都表明,曹汝林并未遇到劉風正當年的窘境,紀倩倩不是白佳慧,她知足,她不逼婚上位,就想當個不愁吃喝的二奶,給老曹生個不在編的寶寶,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自殺的。</br> 同樣的道理,曹汝林也不可能殺害紀倩倩,他沒有必要殺人滅口,那么往下推理,有動機殺紀倩倩的人,只有一個……</br> 傅平安有個好習慣,隨身帶優盤,他將紀倩倩的日記兼賬本拷貝下來,又幫老頭找女兒的照片,這一找不要緊,發現了大金礦,紀倩倩喜歡自拍,成千上萬張自拍中,總能找到幾十張帶著曹汝林背影或者側影的。</br> “曹院,你完了。”傅平安默念道。</br> 從紀家出來,傅平安立刻聯系劉國驍,向他報告這個喜人的發現。</br> “太好了,不過僅憑這個是不能作為證據釘死曹汝林的,最多就是作風問題,一個二奶而已,連作風糜爛都夠不上,我們要打七寸……”</br> “曹汝林的七寸在他老婆身上,我懷疑紀倩倩是劉風華殺的,想查出真相,就要找一個叫林逸生的人,不過我已經無能為力,殺人案,他不會輕易招供的,而我又不能對他采取強制措施。”</br> “好的,我清楚了。”</br> 傅平安找了一家文印店,將紀倩倩的日記全部打印出來,又把一些關鍵照片當場沖印出來,拿著這些東西去找紀家兩位老人,建議他們去報案。</br> “恩公受我一拜!”老頭激動了,當場就要行大禮,被傅平安一把攙住,“別,我也是受人之托。”</br> ……</br> 政法沙皇孫玉琦是中管干部,也就是在中組部備案的干部,任免權在中央,年初把他從政法委書記任上調到省委當秘書長就是高層的一步棋,省委一把手是知道要動這個人的,只是鑒于其關系盤根錯節,只能徐徐圖之,但這并不代表公檢法系統所有人都是孫的鷹爪狗腿,事實上他調職之后,影響力就大不如從前了。</br> 要在以前,紀父報案是沒有人會受理的,但這次派出所當場受理,立案,第一個被傳喚的人就是林逸生。</br> 林逸生是萬事好拍賣公司的管理層,董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什么場面沒見過,面對警察的詢問,他的表情是冷笑中帶著鄙夷,他提了幾個名字,都是政法系統的領導。</br> “你不用提那些,找你來是了解情況的。把你知道的說一下就行了。”警察不吃他這一套。</br> 林逸生的供詞和一年前沒什么兩樣,并未因時間流逝而走形,他說紀倩倩是我司員工,對于員工的私生活我們領導是不過問的,她沒去上班,公司有事找她聯系不上,找人開鎖進屋才發現她自殺了,這是去年就定性的案子。</br> “是誰介紹紀倩倩到你們公司上班的?”警察問了這么一句。</br> “她自己遞了簡歷,經過我們公司人力資源審核后,簽了勞務合同。”林逸生對答如流。</br> “聽說紀倩倩住的房子,是你幫著她租的,而且房租走的是公司的賬。”</br> “公司有房補,不可以么?”林逸生的臉色有些難看了。</br> 這世界上本沒有多少難破的疑案,紀倩倩之死,很多人心知肚明,等于半公開的秘密,但誰也不能揭開這個蓋子,誰揭蓋子,誰就是和龐大的關系網作對,很多人會被牽連。</br> 這個警察為什么這么軸?林逸生很不解,也很恐慌。</br> 但警察畢竟沒有任何證據逮捕林逸生,該問的問完了,就打發他回去了,林逸生用微信聯系了曹汝林,用隱晦的暗語給他提了個醒。</br> 中銀大廈地下停車場,一輛黑色奧迪a6停在角落里,車里坐著劉國驍和傅平安,兩人看著林逸生下電梯,上車,開車。</br> “得把他的嘴撬開。”劉國驍說,“我們的效率還是太慢了,要用一些非常手段。”</br> “出事怎么辦?你又不給我兜底。”傅平安抱怨道。</br> “我相信你的智慧。”劉國驍說。</br> “那我想想辦法吧。”傅平安下車,去開自己的車。</br> 劉國驍看著這個年輕人的背影,很是欣賞,也就是這么大年紀的人才一腔熱血,一個招呼就跟著自己上刀山下油鍋,根本不提報酬,不提風險,只因為相信自己干的是正義的事情。</br> ……</br> 如何撬開林逸生的嘴,傅平安還真沒有好招,他向弟弟范東生求教,作為警校學生中的佼佼者,單槍匹馬破過大案的未來刑警之花,范東生就說了一個字。</br> “打!”</br> “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還就得刑訊逼供,不過我說的這個刑訊逼供,并不是真的打,那叫屈打成招,不文明,不法制,我們要用技術,摧毀他的精神防線,讓他崩潰,瓦解,撐不住了,自然說實話。”</br> 范東生說的頭頭是道,但具體實施起來還是困難重重,林逸生沒犯罪,他們也沒有執法權,如何在不觸犯法律的情況下撬開他的嘴,這真的需要技術。</br> “不能打他,不能罵他,不能敲詐勒索威脅他,還不能非法拘禁他,真難啊。”范東生說,忽然他靈機一動,“有了!”</br> 首要任務是把林逸生約出來,這個任務不難,交給潘曉陽辦就行,潘曉陽現在是金融圈炙手可熱的交際花,偶爾幫朋友個忙不是難事,上回和劉劍豪講鬼故事就是應傅平安所托,這次給林逸生下套,她更是當仁不讓。</br> 潘曉陽按照傅平安的授意,給林逸生發了條微信,意思是自己受到情傷,要找人撫慰,喝酒。m.</br> 林逸生沒有秒回。</br> “很好,我找別人。”潘曉陽咬牙啟齒發了下一條,這回林逸生秒回,長長的一大段,懷念過去,表達思念和愧疚,并且表示立刻就到。</br> “你們男人都這樣不要臉么,明明油膩齷齪,卻幻想自己長得跟吳亦凡似的,全世界的女人都迷戀他,要吃他的回頭草。”潘曉陽罵道,“老娘當初真是瞎了狗眼,被他騙了炮。”</br> “別把我們帶進去,姐姐。”范東生表示抗議。</br> 潘曉陽的任務就是灌醉林逸生,約會地點在他們以前經常約會的一家日本料理店,故地重游,桃花依舊,潘曉陽的氣質更上一層樓,林逸生也聽說了她的神奇經歷,男人喜歡美貌的女人,如果這個女人再有些能力,那價值就更高了,以前林逸生高高在上,現在卻成了舔狗,為了討潘曉陽開心,一杯杯的猛灌。</br> 終于,林逸生喝大了,出溜到桌子底下,潘曉陽結了賬,請服務員幫他把林逸生抬到門口的網約車里。</br> 開車的是傅平安,他駕車七轉八轉,來到一處垃圾站,近江市政使用一種長方體不銹鋼垃圾箱,形狀類似于加大版的棺材,便于垃圾車運輸,箱體上有鎖扣,防止垃圾在運輸途中外泄,傅平安將爛醉如泥的林逸生丟進了一個垃圾箱,鎖死。</br> 這是范東生從課外書上看來的辦法,能有效地摧毀一個人的自尊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垃圾。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