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育紅是坐公交車來的，硬是訛了呂菲菲十二元的打車錢才走，這個精明的女人當然不會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電視臺，她還是要去大學里探一探路。</br> 這一趟當然是白跑，江大校園太大了，光食堂就有十幾個，她根本摸不到地方，就算找到了也見不到人，因為王栓已經(jīng)跟著同學們出去玩了。</br> 考試結(jié)束，大學生們開始放飛自我，吃過午飯就出去唱歌，下午的量販式ktv特別便宜，跟不要錢似的，傅平安的老奧迪總是燒機油送去修了，大家兵分兩路，各自乘坐公交車前往。</br> 江大門口的公交車人特多，五個女生擠到車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忽然姜彥冰感覺不對勁，有人在自己身后蹭啊蹭的，回頭一看，是個兇巴巴的中年男，面目猥瑣，眼圈黑黑的，看著就不像好人。</br> 姜彥冰膽子小，沒敢說什么，那男的膽子大起來，繼續(xù)狂蹭，偏偏車里擁擠，人貼這人，根本沒地方躲避。</br> 王栓站的離姜彥冰最近，她發(fā)覺姜彥冰表情尷尬而憤怒，再向后一看，那猥瑣男正一臉陶醉，頓時王栓就明白咋回事了，沒有任何猶豫，伸手就打，她常年揉面團的胳膊強裝有力，一拳下去力道十足，猥瑣男被打懵了，周圍人也傻眼了，紛紛往后退，硬是擠出一片空間供王栓發(fā)揮身手。</br> “臭流氓，叫你蹭，打不死你！”王栓不會打架，勝在氣勢足，力氣大，猥瑣男被打的頭暈眼花，竟然沒顧得上還手，正好下一站到了，他扭頭就走，王栓拽住他的外套不放人，猥瑣男急于逃命，竟然來了個金蟬脫殼，外套不要了，順勢扒了衣服一溜煙下車跑了。</br> 外套口袋里什么都沒有，無法按圖索驥抓到壞人，但她們還是報了警，警察給王栓和姜彥冰做了筆錄，夸贊王栓是勇敢的女孩，從公交分局出來，女大學生們對王栓的印象更好了。</br> “你就是我們的花木蘭，巾幗英雄。”姜彥冰說。</br> “我應該把他的雞兒給拽斷的，光顧著打臉了，忘了猴子偷桃。”王栓意猶未盡。</br> 女生們笑的前仰后合。</br> 來到ktv，酒水果盤已經(jīng)到位，男生們彬彬有禮，盡顯紳士風范，除了傅平安，另外三人很少有機會和女生一起出來玩，興奮中帶著緊張，緊張中帶著憧憬，夢想著順便把個人問題也給解決了。</br> “隨便點，我給你們輸入。”范建做到了點歌臺前。</br> 女生們各自點了自己拿手的歌曲，姜彥冰讓王栓也點一首，后者推辭說自己不會唱歌。</br> “玩嘛，又不笑話你。”姜彥冰說，她唱歌不錯，屬于麥霸水平。</br> “相約九八吧。”王栓勉為其難的點了一首。</br> 大家各顯神通開唱，男生中除了傅平安水平還行，其他三人都是鬼哭狼嚎類型，不過也好，襯托的那些唱歌不好的女生也敢發(fā)揮了，姜彥冰一個人就連唱了三首，贏得滿堂彩。</br> 終于輪到王栓了，她拿起麥克風，往那兒一站，氣場似乎發(fā)生了改變。</br> 歌聲響起，趙勁喊道：“把原聲關(guān)掉！”</br> 范建茫然：“沒開原聲啊。”</br> 大家這才注意到這就是王栓的原聲，她走是王菲路線，簡直就是小號王菲，歌聲空靈清澈，如山間淙淙流水，如空谷鳥語，如天籟之音。</br> 這才是真正的開口跪。</br> 姜彥冰傻眼了，和王栓相比，自己最多是業(yè)余賽選手，這孩子天生一副好嗓子，對音樂的領悟也很到位，唱到一半她開始演繹，擺脫了王菲風格的束縛，唱出了自己的節(jié)奏。</br> 傅平安示意范建再點幾首，讓王栓繼續(xù)唱下去，沒人反對，因為聽她唱歌簡直是一種享受。</br> 王栓也唱了三首歌，放下麥克風再也不唱了，她紅著臉說你們唱，我唱好了。</br> “妹子，你不去參加選秀都白瞎了你這個人才了，你不但油條炸得好，長得也好看，唱歌更好，你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啊。”范建贊嘆道。</br> 姜彥冰也贊道：“唱的真好，你的音樂老師一定很厲害。”</br> “對啊，誰教你的？”大家對這個問題也很感興趣。</br> “沒有老師，我跟著收音機學的。”王栓很認真的回答。</br> ……</br> 和老同學下午茶的時候，呂菲菲把這事兒當成笑話和大家說，她，楊明珠，郝清芳是大學同學加室友，她們姐妹仨，不管身處何處，每年都要聚上幾次，自打郝清芳從美國回來，聚會的頻率越來越高，從每年變成了每個周末，在固定的咖啡館，固定的座位，固定的時間，喝下午茶。</br> 從當年豆蔻年華的少女，到獨當一面的中年職業(yè)女性，三人永遠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四十來歲，本來應該是事業(yè)巔峰，黃金階段，但她們卻都面臨各自的困局。</br> 永恒的話題是婚姻愛情和家庭，三個人目前都單身，楊明珠是單身貴族，沒人配得上她，但她并不缺男人，隨手一招，小狼狗小奶狗應有盡有。郝清芳是離婚的，前夫是老外，因為理念不合而分開，離了婚依然是朋友。呂菲菲也是離婚的，她老公是個導演，花邊新聞一籮筐，實在受不了索性離了，好在沒有孩子拖累，隨時可以再找。</br> “如果有需要，我?guī)銈內(nèi)M。”楊明珠說，“什么樣的男人都有，冷峻的，奶油的，憂郁的，粘人的，花了錢，一個個都跟狗一樣。”</br> 郝清芳連忙擺手：“我可消受不起，聽著都怕。”</br> 呂菲菲說：“聽說他們的舌頭練得比狼狗還長，能從二斤腐肉里把硬幣舔出來，是不是真的？”</br> 楊明珠說：“硬幣舔不出來，我估計你放一個金幣，興許能舔出來。”</br> 三個中年女人嘻嘻哈哈一陣，這個話題暫且揭過，進入事業(yè)環(huán)節(jié)。</br> 呂菲菲是電視臺編導，競爭壓力大，拿不出爆品節(jié)目來就被邊緣化，她想趁著這個機會做一期家庭調(diào)解節(jié)目，反正這一類節(jié)目各省衛(wèi)視都有，收視率也不錯，跟著前人成功的路走，總歸不會走到水溝里去。</br> “可是你不覺得這類節(jié)目已經(jīng)太泛濫了么，為了爭取收視率，無所不用其極，還都是按照劇本表演，我看的都尷尬。”郝清芳當即否決，“菲菲，我勸你別做，做了效果不會好的。”</br> 呂菲菲說：“可是我總要拿出點東西來吧，不然kpi過不去啊。”</br> 郝清芳說：“如果你是為了kpi做調(diào)解節(jié)目，我勸你別做，如果你是為了調(diào)解而做節(jié)目，我支持你做。”</br> 呂菲菲說：“你這話有點意思啊，很哲學，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感覺，讓我茅塞頓開，我懂了，我就要做一期沒有劇本的，完全臨場發(fā)揮的家長里短的調(diào)解節(jié)目，管他什么收視率，管他什么kpi，大不了老娘下崗跟你們創(chuàng)業(yè)去。”</br> 說到創(chuàng)業(yè)，郝清芳長嘆一聲，她在美國多年，主要是在大學里研修藝術(shù)史，做的是學問，自以為掌握了一身絕世武功，特地回來創(chuàng)業(yè)，報效祖國，希望能在高雅藝術(shù)方面有所建樹，她選擇了近江作為創(chuàng)業(yè)基地，因為這里人脈相對熟悉，人文底子也很扎實，但她還是失敗了，什么歌劇舞劇話劇之類的高雅藝術(shù)基本上沒人看，票房慘淡，幾個月就把她積攢的十幾萬美元賠光了，還欠了投資人一屁股債。</br> “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去哪兒吃飯。”郝清芳說，“明珠，要不你贊助點？”</br> 楊明珠也嘆了口氣：“瞻宮地產(chǎn)的日子也不好過啊，我都想交班退休了，沒意思，還不如跟著你們?nèi)?chuàng)業(yè)呢，對了，缺資金的話，可以找那個誰啊。”</br> 郝清芳說：“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br> 呂菲菲說：“都二十多年了，算了，要是換了我，我也記仇，就算餓死，我也不找他。”</br> 郝清芳說：“沒事，已經(jīng)不恨他們了，對一個人最大的鄙視，就是無視。”</br> 楊明珠說：“那個人現(xiàn)在搞風投，手上資金很寬裕，到處當散財童子呢，哎，你們聽說么，他大姐一家人都進去了，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買兇殺人，罪名一籮筐，這一家人真是惡有惡報。”</br> 郝清芳嘴角動了一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聽到仇人倒霉的事兒，她還是蠻開心的。</br> 呂菲菲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想搞事情，搞得越大越好，現(xiàn)在愁的是一沒有切入點，二沒有資金，但她有種預感，這兩樣都在路上了。</br> 等聚會一結(jié)束，呂菲菲就聯(lián)系了劉風正，他們也是同學，互相有聯(lián)系方式，但平時不怎么聯(lián)絡，偶爾同學會上見個面而已。</br> 呂菲菲沒有表明來意，微信上隨便閑扯了幾句，要一步步熟絡起來才能合作，上來就說事兒，太唐突了，再說她還沒找到好項目呢。</br> 隨后，她又給王栓打了個電話，既然要做節(jié)目，就得征求當事人的同意，王栓不愿意，這節(jié)目就無法開展。</br> 王栓正在ktv一展歌喉，她才是真正的麥霸金嗓子，丟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了，傅平安拿起來看到屏幕上出現(xiàn)的是電視臺呂老師的字樣，示意范建暫停音樂，讓王栓接電話。</br> “呂老師你好……嗯，行啊，現(xiàn)在啊，我現(xiàn)在唱歌呢，我問問啊。”王栓抬頭看大家，“電視臺那個采訪我的人，說有個節(jié)目想讓我上，她現(xiàn)在就要來找我，可以么？”</br> “讓她來吧。”傅平安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