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結束后，大伙兒各回各家，來到樓下的時候，范東忽然說想和兒子單獨聊聊，讓傅冬梅和劉小娜先上樓。</br> 傅平安推著輪椅，父子倆徜徉在小區花園中，他們已經好多年沒認真談過了，不知不覺間，父親兩鬢多了許多白發，他這次出來穿的是最體面的衣服，也不過是多年前的羽絨服，傅平安忽然有些愧疚，自己干的風生水起，就沒想過改善一下父母的生活。</br> “戶口簿給你帶來了，你要結婚隨時去辦，小娜是個好孩子，心里有你，別辜負人家。”范東說，“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但也是兩個家庭的事情，如果和對方家人不能和睦相處，那將來有苦頭吃，不過歸根到底，還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你們決定的事情，不用太顧及別人的看法，現在的世界變化太快，老人家那一套跟不上時代，還拿來指導兒女是不行的。”</br> 傅平安一點就透，肯定是劉小娜的媽媽說了些不好聽的話，父母不會告訴自己，小娜也不會說，他們只會用委婉的語言提醒自己。</br> “其實……”傅平安欲言又止，他其實不想結婚，事業正在起步，結婚太牽扯精力。</br> “人家女孩子愿意把一輩子托付給你，這份信任，你要珍惜。”范東繼續語重心長，“成家立業，成家立業，這可是古人說的，先成家，后立業，具體怎么做，我和你媽把權力下放給你了，你們小兩口看著辦。”m.</br> “知道了，爸。”傅平安說。</br> 次日一早，本來說要帶著父母到處咣咣的，可是范東和傅冬梅堅稱家里有事，要提前回去，其實不說也明白，他們不愿意耽誤兒子和準兒媳的時間，劉小娜心里不是滋味，傅平安的爹媽如此貼心，可是自己的父母怎么就如此不通情理呢。</br> 最終還是拗不過老人家，傅平安和劉小娜開車送他們去高鐵站，下車時，傅平安將自己的羊絨短大衣遞給范東說：“爸，咱換衣服穿吧。”</br> “可不行，我平時坐著不動，穿這么好的衣服浪費了。”范東堅辭不受。</br> “爸，您就穿上吧，這樣的衣服我給他買了三件一模一樣的。”劉小娜說。</br> 范東年輕時也是個愛打扮的時髦青年，這輩子還沒穿過羊絨的衣服呢，穿上兒子的衣服，喜不自禁，傅平安卻一陣心酸，又將腕子上的手表摘下來給范東戴上。</br> “墻上就有掛鐘，戴這個干嘛。”范東推辭道，但卻舍不得摘下來了。</br> 兒子給了當爹的這么多東西，傅冬梅卻沒有禮物，劉小娜忙道：“媽，我給你預備了一箱東西，太重了怕你們路上不好拿，回頭快遞過去。”</br> “這孩子，有錢可不能亂花啊，得省著點。”傅冬梅心里也甜滋滋的，終于能享上兒子的福了。</br> 回到淮門，日子和往常一樣，只是范東在打牌的時候腕子上多了一塊黑表盤的手表，鄰居們只知道這表是老范的兒子給他的，卻不知道這是普京曾經戴過的寶珀，價值不菲……</br> ……</br> 傅平安繼續去航校學習，本來這門課他是可以在家自學的，但是航校對學時有嚴格要求，所以必須跑得老遠去上學，偏偏這段時間劉小娜也很忙，需要用車，所以把他丟在路上，讓他自己打個車過去。</br> 劉小娜開出去一段距離，忽然覺得不太合適，現在這個時間很難打到車，坐公共交通的話又太擠，于是她在前面路口調頭返回。</br> 這會兒是上班高峰期，出租車難打，滴滴、優步也排隊，傅平安正在考慮啟用舊奧迪，忽然一輛顏色鮮艷的小車停在面前，車窗降下，靳洛冰戴著墨鏡的臉露出來。</br> “這么巧。”</br> “真巧。”傅平安上車，系上安全帶。</br> “坐穩了。”靳洛冰一腳油門，小跑車躥了出去。</br> 大g被遠遠拉開，但劉小娜已經看見這一幕，她相信這是巧合，但這巧合太令人不快，一股邪火沖上來，她也加速追了上去，但是奔馳越野車并不適合在公路上追逐，反不如奧迪tt體型小，加速快，游魚一般穿梭在車流中，很快就不見了蹤影，追都追不上。</br> 劉小娜被攔在一個紅燈前，她憤怒的捶打著方向盤，拿出手機想給傅平安打電話，可是撥通了又掛掉，這樣會顯得自己無理取鬧，反而丟分。</br> 奧迪tt里，靳洛冰解釋了為什么會巧遇傅平安，她就住在附近，從這兒出發上班最方便，起的晚一些也不會遲到，但她沒告訴傅平安的是，這只是她家十幾套房子中的一套。</br> 來到航校，正好卡點沒遲到，傅平安坐在座位上，拿出一本《國際關系史研究導引》來，準備上課時讀，忽然航校教官走進來說：“傅平安，魏總要見你。”</br> 魏中華分管航校，但是江航的副總點名要見一個學員，引起了其他學員們的百般猜測，傅平安知道咋回事，他來到行政大樓，登記之后面見魏中華。</br> 果然，魏中華是為了開通星馬臺航線的事情，他需要找個懂行的人問問，可是航司內部連一個內行都找不到，只能找傅平安試試，沒想到的是這下他撿到寶了。</br> 傅平安侃侃而談，星馬臺沒有自己的航空公司，該國的國際航運市場被馬航、新加坡老虎航空、印尼獅子航空，以及菲律賓宿霧太平洋航空瓜分，名義上有一家星馬臺航空，但只有區區幾架老式飛機用于島嶼間的支線飛行，所以航空業大有作為。</br> “據我所知，星馬臺是全球最不發達國家之一，甚至連4e級別的機場都沒有，地小民貧，沒有國際航運的需求，你是根據什么判斷出該國航空業大有作為的呢？”</br> 魏中華還是做了些準備的，但這個問題并不能難倒傅平安。</br> “因為星馬臺即將發生重大改變，生產力得到釋放，旅游資源得到開發，星馬臺距離仙本那很近，仙本那有的潛水和旅游資源，星馬臺都具備，這個小國家就像是騰飛前的四小龍，值得投資，但這是一個長線投資，兩三年內見不到效益，所以魏總要有思想準備。”</br> 魏中華點點頭：“國際航線是有培育期的，但你說的重大改變是什么？”</br> “是這個。”傅平安奉上一份瑪竇的施政綱領，“國王下場競選首相，志在必得。”</br> “你怎么確定他一定會贏？”魏中華翻了翻就放下了。</br> “因為這是大勢所趨，民心所向，就像1978年的中國，改革開放已經是必然的選擇。”</br> 茲事體大，魏中華也不敢做主，他讓傅平安先回去，回頭會在公司高層會議上提出，集體討論決定。</br> “魏總，我想請您幫我開個后門。”傅平安說。</br> “哦？”魏中華皺起眉頭，在辦公室里的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可不像酒店包房里那么好說話。</br> “我事情太多，沒多余的時間耗在學時上，我在俄羅斯學過飛行，能開螺旋槳運輸機和直升機，塞斯納小意思，您看能不能……”</br> “我會打招呼。”魏中華說，這不是什么原則性的事情，傅平安是不是吹牛，上教練機就知道。</br> 他調查過這個年輕人，現在是江大四年級應屆畢業生，據說還沒找工作，魏中華有意讓他來江航給自己當助理，但是還需要進一步的考察。</br> 傅平安回到航校教室，靳洛冰悄悄問他：“魏總找你啥事？”</br> “談新航線的事兒。”傅平安說。</br> 靳洛冰想起第一次遇到傅平安時，就聽他提到新航線，沒想到這才多久就開始落實了，這個男人真是太神奇了。</br> 忽然一個陌生教官走進教室，齊耳短發，白襯衫黑西褲高跟鞋，英姿颯爽，明眸皓齒，竟然是位女教官。</br> “誰是傅平安。”女教官掃視著眾人。</br> 傅平安起身：“到！”</br> “你，跟我出來。”女教官一甩頭發走了，高跟鞋噠噠噠一陣響。</br> 看著傅平安背影離去，靳洛冰問其他學員：“那是誰呀？”</br> 同學說：“那是咱們江航第一褲裝美人，魏總的千金，原來飛澳洲貨運航線的，聽說暫時調過來帶學員，是飛行教官。”</br> 靳洛冰一陣擔心，同學笑道：“放心啦，許英是個拉拉，你不用擔心傅平安，倒是你該當心點。”</br> ……</br> 劉小娜回了一趟臨港，她要做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拿戶口簿，第二件是銷售木料，可這兩件事都沒做成，戶口簿被張愛芳藏起來了，根本找不到；木料都在德龍家具的倉庫中，劉德龍看得死死的，不愿意拿出來賣，在這件事上，他的理念和傅平安背道而馳。</br> 傅平安搞來這批珍稀木料的唯一目的就是快速變現，獲取經費支持競選，但是劉德龍認為單純靠出售木料的附加值太低，賣原料是最低級的商業行為，如果那這些木料雕刻成藝術品，做成家具再賣的話，翻上五倍十倍都沒問題。</br> 但是加工需要時間，競選馬上就要開始，急缺經費，瑪竇一天三個電話催促，傅平安催劉小娜，劉小娜催劉德龍，可劉德龍堅持己見，兩人都說的苦口婆心，都不能說服對方。</br> “木頭是安蘭公司的，不是德龍家具的，你雖然是我爸爸，但沒權力處置這些木料。”劉小娜先是聲色俱厲，繼而好言相勸，“好木頭有的是，這一批先賣了，下一船我給您挑好的。”</br> “沒有我批準，誰也拿不走一根木頭。”劉德龍倔起來六親不認。</br> 劉小娜氣急了，拔腿就走，去庫房安排車輛運送，可是工人們都不聽她的，庫房門緊鎖，想搬走只能動用法律手段了。</br> 接連遭遇挫折的劉小娜委屈的要命，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她盡量對得起每個人，可是每個人都不拿她當回事，這日子，沒法過了。</br> ……</br> 傅平安被許英帶著飛了一回塞斯納，平穩落地后，許英面無表情的在成績單上打了個勾：“還行吧。”</br> “只是還行么？”傅平安自我感覺還挺良好的。</br> “也就是還行，有些底子，距離天才差得遠了。”許英說。</br> “那什么樣的算是天才。”</br> “第一次摸飛機，就敢夜航，還能把飛機降落在濱江大道酒吧一條街人行道上的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