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這代號也不知道誰起的,和我的形象一點都不搭。”范東生嘀咕道。</br> “你說什么?”李培文問。</br> “我說,堅決完成任務。”范東生一臉嚴肅,“報告,我還有另一個問題。”</br> “說。”</br> “我做臥底期間,計算工齡不?發工資么?”</br> “首先糾正你的錯誤,我們不叫臥底,叫偵查員,你有編制,有工資,不過暫時有人替你保管。”</br> 范東生喜不自禁,做臥底多刺激啊,比在刑警隊沒日沒夜熬出胃病來好玩的多,只是不知道要干多久,他不禁問道:“不會是三年又三年吧?”</br> 李培文說:“你電影看多了,只是一次任務而已,完成就歸隊,你下車。”</br> 范東生乖乖下車,李培文也下了車,將車鑰匙丟給他:“拿去開吧。”</br> 范東生樂了:“白捷達黑普桑,后備箱里全是槍,符合我的新人設啊,這車真給我了。”</br> 李培文重新上車,換到副駕駛位置上,擺擺手:“別廢話了,開車,把我放在能打到車的地方,你先回去休息幾天,該干啥干啥,正常就行。”</br> “好嘞。”范東生嫻熟的掛擋起步,一路漂移,向未來老丈人顯示了一下自己的車技,這輛黑普桑狀態挺好,但早已脫審,估計交強險都沒買,也很符合范東生未來的人設,一個被警校開除的,自暴自棄放棄人生的失敗者。</br> 范東生沒有故意宣揚自己被開除,也沒刻意的隱瞞,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他在淮門朋友多,光樹人中學的老同學就夠他兩個月每天不重樣的喝了。</br> 傅冬梅看了心疼,兒子四年大學都快上完了,表現的還特別好,跟著師傅辦了不少大案子,怎么就莫名其妙被開除了呢,這得虧是東生這個心寬的,要換了別人不得跳樓自殺,當母親的看著兒子天天酗酒也不敢管,她知道東生心里苦啊,只能私下里給大兒子打電話,讓他勸勸東生,最好能給他找個工作。</br> 對于這件事,傅平安更加耿耿于懷,對手為了打擊自己,毀了弟弟的前程,此仇必報,但是東生的心結他也很難解開,警校不同于別的大學,只收應屆生,他是被開除的,這輩子是別想再當警察了。</br> 傅平安為這事專門回了淮門一趟,和范東生談心,開解他,說不然你到我公司去干吧,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br> 范東生感謝了哥哥的好意,然后振振有詞的拒絕:“你別安慰我,我用不著安慰,我是學刑偵的,除了當警察沒別的出路,到你公司吃閑飯的事兒我干不出來。”</br> 傅平安就說你要是舍不下這一行,就從協警干起吧,同時考個學歷,萬一哪天政策放寬,或者還能當上正式警察。</br> 范東生灑脫地笑笑:“哥,我沒那么狹隘,非得干這一行,刑警隊里的師傅給我說過,這一行苦得很,人生苦短,何必呢,不過協警不是不能干,我要干協警,絕對干的比一般人強。”</br> 見弟弟的情緒并沒有崩潰,傅平安也就放心了,東生是條龍,放在社會上會有一番大成就,他相信這一點。</br> 范東生在外面混了一段時間,還是進了派出所當了一名協警,但他這個協警和別人不一樣,他是正兒八經警官學院刑偵系畢業的,在近江刑警隊里實習了一年,這小子上大一的時候就抓過連環殺人犯,大四時破獲過國際販毒案,這樣的人才放在哪兒都會發光,而且范東生在淮門的社會關系廣泛,到處都是他的朋友,朋友就是天然的線人,江湖上的事兒瞞不過他,所里有這么一個協警,簡直就是撿了個寶。</br> 對于搞人際關系這一套,范東生也是無師自通,他頭腦靈活,不是那種埋頭苦干不會表達的老黃牛,他是既能干,又能說,和所領導關系都處的挺好,給他安排的工作也相對清閑,平時開一輛黑普桑來去自由,快活似神仙。</br> 唯一遺憾的是,李澍留在北京工作了,暑假都沒回來,兩人的距離漸漸拉遠,似乎有無疾而終的危險。</br> 李澍知道范東生被警校開除的消息后,勸他來北京和自己一樣發展,如果開除是真的,那范東生還就真的顛顛去北京了,可他的任務在這兒,又不能告訴李澍真相,只好眼睜睜看著每天李澍的信息越來越少,態度越來越冷淡。</br> ……</br> 傅平安向紀檢機關實名舉報解小明涉嫌違法的問題,但這次卻不像上回那樣迅速得到反饋,而是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br> 新紀元廣場,傅平安帶著顧北下電梯的時候又遇到了解小明和馮慶存,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但雙方在公眾場合都不會傻到動手的地步,解小明眼珠一轉,大聲道:“老馮,我給你講個笑話,從前有一個老實人打官司,費勁吧啦寫了幾封舉報信,結果全給打回來了,他舉報誰,信就打回哪個單位,你就說好笑不好笑吧。”</br> 馮慶存當然知道解小明在諷刺傅平安,舉報解小明參股地產項目威尼斯水城侵占泄洪通道的信件確實被有關部門轉給住建廳處理,可這項目就是住建廳批的,讓被舉報人自查自糾,舉報就是白費力氣。</br> 同樣道理,舉報解小明交通肇事找人頂缸的舉報信也轉到了交警總隊處理,焉能得到什么結果,就算傅平安有一定的政治身份也無濟于事,他手上一沒權力,二沒資源,別人根本不怕他,尤其是這種事情,牽一發動全身,被他舉報的人抱團自保,鐵板一塊,根本撼不動。</br> “明少,冤家宜解不宜結,傅總,您大人有大量,找個時間大家一起坐坐。”馮慶存勸了一句,他只是一個有點錢的生意人,在平頭百姓面前擺擺譜還行,在真正的權貴和狠人面前,他就是個菜,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誰也不敢得罪。</br> “姓傅的,我后面十年啥也不干了,專門招呼你。”解小明笑瞇瞇說道,語氣不狠,蘊含的意思夠狠。</br> 他也知道傅平安是個鐵蠶豆,很難用一般手段招呼,所以才說用十年來對付他,如果是傅平安只是一個普通人,這會兒墳頭上已經長草了。</br> “奉陪到底。”傅平安回答道,他養氣的功夫已經很到家了,解小明害他不淺,那場車禍大傷元氣,每逢陰雨天就會腿疼,有時候頭疼,等老了之后還不知道會出現多少并發后遺癥,更別說解小明用卑劣的伎倆害的范東生前途盡毀,老實說傅平安殺人的心都有,但越是恨,他越是冷靜。</br> “玩唄,閑著也是閑著。”解小明說,電梯門開了,他揚長而去,馮慶存顛顛跟在后面,威尼斯水城項目賣的很好,傍上明少,他財運亨通。</br> “老馮,你丫太慫了,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解小明不滿道。</br> “和氣生財,和氣生財。”馮慶存點頭哈腰。</br> “你瞧好吧,我已經安排過了,夠他喝一壺的。”解小明說,兩人的對話聲漸漸遠去了。</br> “太狂了。”顧北憤憤不平,剛才傅平安沒指令,他也就硬忍著沒發作。</br> “對這種人,只有兩種辦法。”傅平安說,“第一種叫做匹夫之怒,豁出一條命來宰了他,這是玉石俱焚的辦法,不到最后關頭不能用,第二種,不斷壯大自己,等你強大到可以隨手碾死他的時候,這個仇都會變的沒那么重要了。”</br> 顧北知道這是老大在教育自己,但他心不甘,說:“他靠的又不是自己的本事,還不是有個好爹,咱們也不是上面沒人啊。”</br> 傅平安說:“沒錯,有個好爹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和我們最大的區別,他是他爹的兒子,可我們上面的人并不是我們的爹啊,只有馬仔幫老大頂缸賣命的,哪有老大豁出去幫馬仔出頭的。”</br> 顧北仔細一想,深以為然,江湖上那些做大哥的同樣如此,平時平易近人,對手下及其家屬照顧有加,為什么,還不是為了關鍵時刻小弟能頂上去,人家花的是錢,換來的是你的命啊,做小弟的惹了大麻煩,老大是不會像爹一樣不惜成本護短的,九成九是大義滅親,維護江湖秩序。</br> 傅平安上面是有人,但上面的人只會論功行賞,根據他的價值和貢獻給予相應的獎勵,并不會牽扯到他的私人恩怨中去,這件事,傅平安唯有依靠自己才能完成復仇大計。</br> 從公司出來,傅平安坐著顧北駕駛的奔馳車去往學校,馬上就要放暑假了,暑期邵老要搞一次大型考察活動,具體怎么操作,還要學生們出謀劃策,雖然傅平安只是一個碩士研究生,但比博士師兄師姐們掌握的資源更多,他的意見份量很足。</br> 邵文淵帶了十來個博士生,大家聚在一起開會商量去哪兒考察,傅平安的研究方向是東南亞史,再加上最近流行的一帶一路,他突發奇想,說我們不如沿著海上絲綢之路走一走了。</br> 一個師姐說:“那就是新馬泰了,贊成,總比去中亞那些國家好玩。”</br> 老董說:“要我說啊,要重走海上絲綢之路就徹底一點,搞條船,沿著當年的海上貿易之路走一走,那多有意義啊。”</br> 師姐咂咂嘴:“老董你真能想,租船的成本你計算過沒有,你知道為什么鄭和下西洋搞不下去了,因為成本太高啊。”</br> 老董說:“我只是暢想一下而已。”</br> 傅平安說:“倒不是不行,大家同意的話,我聯系一下船。”</br> 大家就都半開玩笑的舉手表決,全數通過坐船考察海上絲綢之路,但條件是費用不能比坐飛機貴。</br> 邵文淵是甩手掌柜,瑣事都丟給學生們自理,無論去哪兒,乘坐何種交通工具,他都沒意見。</br> 傅平安說:“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就聯系一下船東,費用方面,大家伙食費自理就行,既然是坐船,行李就可以比坐飛機帶的多一些,能帶多少就帶多少。”m.</br> 同學們一陣歡呼。</br> 老董問他:“你玩真的啊,租一艘郵輪的錢可不便宜。”</br> 傅平安說:“郵輪沒有,炮艦管夠。”</br> 老董搭過傅平安的順風機去北京,知道這位學弟的能耐,挑起大拇指,啥也不說了。</br> 傅平安很開心,因為暑假考察可以見到谷清華,正好谷清華也要去東南亞考察,行程中有星馬臺,兩人可以在星馬臺相聚。</br> 這次相聚,大概就不會分開了吧。</br> ……</br> 六月下旬,研究生班的同學們帶著行李箱,在江東造船廠大門口集合,白花花的太陽當空照,大家戴著墨鏡扇著扇子,討論起來:“在造船廠集合,難道是要買舟南下?”</br> 傅平安的奔馳大g開過來了,車上帶著邵老,他安排了一輛造船廠的大巴送同學們去廠區碼頭,造船廠始建于清末,廠區面積極大,二十分鐘才開到碼頭上,一艘千噸級護衛艦停在碼頭上,掛滿彩旗,另有一面中國古典式的三角牙旗,紅底白牙,刺繡回紋,大圓圈內一個隸書傅字。</br> 這是船廠為討好甲方特意定做的旗幟,這艘056級護衛艦本來是海軍的訂貨,被星馬臺截了,經過幾個月的突擊舾裝和海試,今天正式交付甲方,只是星馬臺海軍沒有足夠的合格的水手把艦艇開回去,所以乙方還要負責送貨上門。</br> 所以傅平安才有底氣組織這次乘船的海外考察。</br> 同學們見到他們將要乘坐的船只,全都傻眼了,竟然是一艘軍艦,這可是花錢都買不到的體驗。</br> 056型護衛艦的載員是六十人,此次航程并非作戰,所以只配備了二十名中國船員,另有二十名星馬臺海軍,一對一進行培訓教育,船艙住宿位置充裕,博士研究生們歡天喜地上船,他們的行李也不需要自己搬,水手小伙子們熱情的很。</br> 從船上下來一個青年海軍軍官,全白的海軍夏季制服,肩章是海軍中尉軍銜,他向傅平安敬禮,傅平安還禮,兩人親切握手,這是老熟人,許久未見的薩致遠。</br> “又要并肩作戰了。”薩致遠笑著說,“我本來在南海艦隊服役,上面突然把我調來執行送貨任務,我就知道肯定有原因,老兄,有你的地方一定不太平,我預感這次出海,要遇到大事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