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374島</br> 漫漫長夜已經到來，風雨沒有減弱的跡象，援兵遙遙無期，敵人也沒有任何動靜，暴風雨同時阻隔了雙方的援軍，對于島上的人來說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br> 輪到傅平安值夜班了，黃姚武把自己的防彈背心脫下，給老五罩上，仔細的扣上快速尼龍搭扣，說：“小心點，別瞌睡了。”</br> “放心，我睡覺都是睜著眼睡的。”緊要關頭，傅平安依然不失374本色，開了個沒心沒肺的玩笑。</br> “你小子。”黃姚武拍拍傅平安的后背，笑了，“打完這一仗，風風光光的回老部隊繞一圈，讓他們看看咱的成色。”</br> 黃姚武說，“好了，你守著吧，子彈上膛，提高警惕。”</br> 傅平安當然不會掉以輕心，人這一輩子，遇不到幾次拼命的機會，一旦遇上了，稍微分心可能就是死，自己死了無所謂，還會連累四個兄弟，所以傅平安打起精神，緊盯著眼前的黑暗，洞窟工事中沒有一絲燈光，即便夜視鏡也需要微光照明，敵人出現之前，肯定會有光亮和腳步聲，一旦發現，二話不說拿手榴彈招呼就是。</br>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傅平安隔一會就看一眼腕子上的魯美諾斯夜光表，胡大鵬贈給他的手表派上了大用場，漆黑中能看到時間在流動，確定自己并不是迷失在無邊的深淵中。</br> 八點半了，這時候正是看黃金檔電視節目的時刻，傅平安忽然聽到細碎的腳步聲，他側耳傾聽，那聲音卻消失了，足足過了五分鐘才重新響起，是赤腳走在水泥地上的聲音，為了避免發生聲響，敵人把軍靴都脫了，可是坑道里實在太靜謐，就算是老鼠經過，也會驚動值守的哨兵。</br> 傅平安等的就是這一刻，閃身出來平端著步槍扇面掃起來，掃了一秒鐘就閃身回來，果不其然，敵人的還擊也來了，漆黑的坑道被一道道火舌照的通明。</br> 對面的槍太多了，短兵相接時比的就是人多槍多，什么百步穿楊的槍法在巷戰中沒有太大意義，打的再準，不如一頓彈雨潑過來有效。</br> “你們撤，我掩護，再不走就讓人包餃子了。”傅平安又拽出一個實彈匣換上，只把手伸出來朝對面開火壓制。</br> “阻擊三分鐘，然后來會和。”黃姚武喊了一句，匆匆撤離。</br> 傅平安抬起手腕看表，表盤不亮了，摸一下表殼，才發現手表在交火中被一顆子彈擦過，表盤都被掀開了，得虧他是拿著槍伸出拐角射擊，如果端著槍打，這顆子彈會擊中他的胸膛。</br>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只是現在連時間都無法掌握了，四下黑的如同掉進了濃墨的海洋，靜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br> 傅平安干脆不走了，守株待兔比無目標的亂竄強得多，在無邊的黑暗中，誰先暴露蹤跡，誰先中槍。</br> 忽然有槍聲傳來，傅平安知道那是戰友們和敵人在交火，他顧不上隱蔽了，快步前去支援，走著走著，他走著走著，腳下一絆，是個人！</br> 傅平安心里一痛，他摸出這個人正是朝夕相處的老班長高小波，身上沒有彈孔，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刀傷，氣管食道大動脈都被切開了，就像殺雞一樣，應該是被人從背后偷襲的。</br> 高小波的身體還有溫度，身上還有濃厚的煙味，他是大煙槍，每天兩包煙，至今上衣口袋里還揣著半包煙，身上武器裝備都沒了，傅平安沒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他又找了個地方隱蔽起來。</br> 時間在此處是失效的，這里只有永恒的黑暗，傅平安握著槍，腦海中一片空白，聽覺嗅覺保持高度敏銳，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好像是受了傷的戰友在低聲喊自己，那聲音越來越近。</br> “老五……老五……”</br> 傅平安差點就應聲了，這聲音很像祝孟軍，但他在最后一秒還是克制住了，因為他聞到一股不該屬祝孟軍的味道，那是只有長期待在潛艇上的人才有的濃重體臭味，海島上的士兵不會有。</br> 傅平安從拐角處出來，對著發出聲音的位置一通猛掃，聲音戛然而止。</br> 良久，傅平安確定沒有人在喘息了，在匍匐過去摸索一番，他打死了兩個人，都穿著小翻領的美軍潛艇工作服，胳膊上有臂章，其中一個人鼻梁較低，應該是個亞裔。</br> 他們身上帶有武器裝備，一支強光手電，一支霰彈槍和一把手槍，傅平安將霰彈槍背起，手槍插在腰間，打開手電照了照，確定了自己的位置。</br> 他現在位于工事的中部位置，向上是觀察室和指揮室，炮臺，機房，向下是倉庫、宿舍，他決定向上走，上面能看到星光，向往光明是人類的本能。</br> 一聲爆響，是手榴彈的爆炸聲，就在頭頂上，傅平安一驚，又打起來了，他打開手電尋找向上的樓梯，正找呢，忽然燈光大亮，塵封已久的柴油機啟動了，坑道里的燈有一小半亮了起來，黑暗森林的時代結束了，所有人都暴露在燈光下。</br> 五分鐘后，傅平安尋到了機房，柴油機就在這里，室內已經沒有活口，這兒剛爆發過一場血戰，血和內臟都糊在墻上，傅平安看到一具不完整的尸體，下半身穿著熟悉的綠色軍褲和皮涼鞋，上半身基本上炸沒了。</br> 五個兄弟，有兩個已經陣亡了，敵人也報銷了五個，戰斗非常血腥殘酷，傅平安的神經已經麻木，他意識到巷戰中霰彈槍比較有優勢，檢查一下那支繳獲的雷明頓里還有五發子彈，將八一杠背起，端著霰彈槍出來，他要報仇，他要為高小波和連長報仇。</br> 長長的巷道，暗藏殺機，每前行一步都多一分危險，傅平安走兩步停一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嗅覺也處于警戒狀態，前方拐角處傳出一個聲音：“八一。”</br> “南昌！”傅平安脫口而出，這是他們的口令，敵人不可能知道。</br> 拐角處果然是戰友，潘興和祝孟軍還活著，俘虜也活著，嘴里塞著破布不能發出聲音，臉上有青腫，應該挨過揍。</br> “連長犧牲了，老高也沒了。”傅平安說。</br> 潘興和祝孟軍臉色一黯，戰斗間歇容不得傷感，他們沒有過多的討論戰友是如何犧牲的，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存自己，打擊敵人。</br> “援兵怎么還沒到？”傅平安急了，如果援兵早點到達，也許連長和老高就不會死。</br> ……</br> 23:00東山守備區指揮大廳</br> “告訴他們，島上已經有人犧牲，怎么辦，讓他們自己看著辦。”</br> 風暴向西移動登陸，葦子溝機場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大風侵襲，但是軍令如山，不得不出動，兩架卡28直升機引擎啟動，旋翼開始轉動，羅漢想上第一架，被廖勝超拉了下來：“老羅，你下一班吧，我替你測測風向先。”</br> 廖勝超和一組戰友背著裝備登機，卡28在狂風大雨中跌跌撞撞起飛，向東逆風飛行，羅漢在暴雨中遙望著直升機的尾燈遠去，正要登機，忽然察覺到哪里不對勁，遙望遠方天際，第一架卡28在劇烈盤旋，沒幾秒鐘就墜地了，一團火焰升起，羅漢如同挨了一記勾拳般，痛苦的蹲了下去。</br> 老廖和整整一組戰友，還沒抵達戰場就損失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