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晚會后的第二天是軍訓，為期十二天。</br> 炎熱的夏日，太陽高高掛在空中，燃燒得過于熱烈了些，熱量只增不減。</br> 清城大學的操場上，遍地綠色，像迷彩的海洋，三兩成群地聚集在那里。</br> 大一新生們正在進行著第七天的軍訓。</br> “原地休息五分鐘！”教官洪亮的聲音此刻變得悅耳動聽。</br> 眾人像解放般，不顧形象就地坐下。</br> 音樂系這邊的方陣里，溫怡然從褲兜里拿出了一包紙巾，給自己抽了一張，余下的遞給了身邊的三位舍友。</br> 木棉木槿激動地一把抱住了她，兩人蹭著她的肩膀搖來搖去。</br> “天使，你就是我們的天使！”</br> “仙女，你就是我們的仙女！”</br> 單意對這一幕習以為常的樣子，她接過紙巾后說了一句謝謝，把軍綠色的帽子摘下，擦了擦自己臉頰上的汗。</br> 擦完后她又將額前掉落的碎發捋上去，再重新戴上。</br> 不過幾秒鐘的事情，卻讓旁人看呆了這一幕。</br> 經過了幾天的軍訓，女生的膚色似乎一點都沒有變化，依舊白皙如初。</br> 就連臉頰上微泛著的紅暈也只是為這姿色平添了幾分神采。</br> 開學前，音樂系的大一新生單意憑著一張入學照片在學校論壇上走紅。</br> 那僅僅是一張證件照，卻讓人過目不忘。</br> 藍底一寸的照片上，女生烏黑的長發夾在耳后，露出飽滿的額頭，臉蛋精致，鼻子小巧，膚色白膩如雪。</br> 尤其是那雙標準的狐貍眼，傳說中最媚的眼形，眼尾往上翹起，似醉非醉的朦朧感。</br> 讓人一看就移不開眼，心蕩意牽，勾魂至極。</br> 于是音樂系系花的稱號就落在了單意的身上。</br> 后來新生晚會上的那次表演，更是讓她一舉成名。</br> 其中一條評論廣為流傳：【人間妖精一笑，七魂六魄全沒。】</br> 那天之后，來添加她微信的人也變多了，不過單意基本都沒通過。</br> 木棉木槿兩姐妹將論壇上的評論讀給單意聽的時候，她剛洗完澡出來，一臉無辜地問道：“我明明是靠才華考進來的，為什么他們都看不到呢。”</br> 她專業課第一的成績怎么就無人問津呢。</br> 作為她的舍友，兩姐妹相視一笑，然后上前暴打。</br> 長得這么好看成績還這么好，留條活路不行嗎。</br> 這時，有一個男生在同伴的推搡下突然出現在單意的面前。</br> 一旁的宿舍三人對這一幕簡直習以為常。</br>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了，估計又是來要聯系方式的。</br> 單意原來就是坐著的，見有人擋在了自己的面前，抬起頭來看他。</br> 女生的眼尾微微上揚著，瞳眸如含情，眼神攝魂般。</br> 只稍看一眼，便像入了那深不見底的湖水，越陷越深。</br> 然后，那個男生就跑了。</br> 他跑了。</br> 男生雙手捂著臉，往剛才被推出來的那堆人群里鉆了回去。</br> “我不敢看她。”</br> “……”</br> 周圍傳來一陣哄笑聲。</br> 木棉木槿兩姐妹雙雙搖了搖頭。</br> 上一個男生還能堅持跟單意說了一句話呢，這個連話都沒說上。</br> 道行太淺，太淺。</br> ……</br> 一段小插曲過后，休息時間也到了，教官吹哨，軍訓繼續。</br> 等到了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一整天的軍訓才到此結束，眾人有秩序地解散。</br> 學校的落日總是最美的，漫天的霞彩漂于云朵之上，烘托著那一輪紅日，染紅了天際。</br> 單意等四人走在人群中，劍走偏鋒，拐了個彎，穿過了一條小路，離開了大眾的路線。</br> 見周圍都沒什么人了，木棉這才敢開口說話：“嘖嘖，我們這屆新生不太行啊，道行都太淺了。”</br> 木槿點了點頭，“一見到意意這個妖精，十個有九個是跑了的。”</br> 溫怡然問：“那剩下的那一個呢？”</br> 木棉木槿看了對方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是被同伴拖著跑的！”</br> 然后兩姐妹就哈哈大笑起來。</br> 單意和溫怡然兩人也忍俊不禁。</br> 木棉似有感慨，“除了舟神，我至今都沒看到別的男生能壓得住意意這股妖氣的。”</br> 木槿：“附議。”</br> 身后明顯有屬于男生的聲音響起。</br> 四人同時回頭一看——</br> 跟她們大概一兩米左右的距離，不知何時站著兩個男生。</br> 其中有一個肩膀一聳一聳的，正低著頭，像是在憋笑。</br> 單意的目光一下子便停留在站在左邊那個男生的身上。</br> 依舊是一身的白衣黑褲，身姿英挺，仿若修竹。</br> 長著一張一個星期前她還見過的臉。</br> 是唐星舟。</br> 男生的目光同樣直視著她，唇角小弧度地上揚，似笑非笑。</br> 這條小路是木棉木槿她們無意中發現的。</br> 軍訓都是大部隊，這幾天很少有學生會走這邊，所以她們說話才會有點肆無忌憚。</br> 可眼前這種情況，也不知道剛剛她們說的話這兩個男的聽到了多少。</br> 尤其是木棉最后那一句。</br> 單意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轉過頭扯了扯身旁同樣犯著花癡的三人，“再不走，飯堂就沒位置了。”</br>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br> 三人猛然驚醒，開始跑了起來。</br> 單意見效果達成，跟在了她們的身后。</br> 木棉木槿兩人在風中大聲怒吼——</br> “求求學姐們別跟師妹搶飯啊，學長都留給你們！”</br> “沖鴨！！！”</br> 這邊的周慕齊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等她們走后，開口道：“老四，我沒認錯人的話，剛才那四個女生里，有一個女生挺眼熟的啊。”</br> “是前幾天在新生晚會上給你扔玫瑰花，又上了學校論壇的那個吧？”</br> “嘖，還有你剛剛看人家那眼神……”</br> 他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語氣賊兮兮的，“我就說你今天怎么想去飯堂吃飯了，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br> 唐星舟沒說話。</br> 他這副沒否認的態度在周慕齊這里就是默認的意思。</br> 他手指指向前面飯堂的方向，學著剛才那兩姐妹的語氣，“那我們也沖鴨！”</br> 唐星舟眼神很淡地看了他一眼，周慕齊卻從中看出了“嫌棄”二字。</br> 果然他下一秒說出來的話就是，“別說我認識你。”</br> 他拍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自己徑直往前走去。</br> 周慕齊趕緊跟上他，“哎，你這是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啊。”</br> ……</br> 第一飯堂里。</br> 單意等人找了一處四人桌的位置坐下。</br> 然后目光哀怨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飯菜。</br> 木棉拿著筷子戳了戳自己的面前的白米飯，“都不熱了！”</br> 木槿發出一聲哀嚎：“好想吃熱乎乎的肉啊！”</br> 軍訓的時間太緊湊了，她們找飯堂也要找離宿舍最近的，吃完飯還能回去躺會，因為晚上還有拉練。</br> 偏偏這個飯堂是最舊的那個，因為剛開學沒多久，有些商家還沒有回學校正式上班，所以飯堂里基本都是些自選餐。</br> 自選餐就是把所有的菜都擺在那里，然后自己選，而且也不保溫。</br> 所以來晚了，飯菜就是冷的了。</br> 溫怡然夾起一塊肉，放進嘴里，安慰著這兩人，“還好啦，還是有點溫度的。”</br> “吃吧，現在不吃，待會就真的冷了。”</br> 單意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面前突然落下一個餐盒盤。</br> 四個整整齊齊擺放著的大雞腿，還微微泛著熱氣，香味撲鼻。</br> 木棉木槿兩姐妹的眼睛都瞪大了，而且動作很大幅度地吸了吸鼻子，目光如狼似虎。</br> 木棉：“奧爾良味的。”</br> 木槿：“鑒定完畢。”</br> 饒是單意，也悄悄地吞了吞口水，眼睛盯著那四個雞腿不放。</br> 唐星舟站在她的身旁，將餐盤往她的面前推了推，神色自若道：“打多了。”</br> 然后準備提步走人。</br> 單意的手條件反射地拉住了他衣服的下擺，抬起頭來看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四個大雞腿。</br> 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還帶著不可置信，聲音小心翼翼，不太確定地問道：“這些，都是給我們的？”</br> 天上居然真的掉餡餅了？</br> 也不知道他從哪里搞來的雞腿。</br> 不會是出賣色相給食堂阿姨了吧。</br> 唐星舟微微俯身，眼眸低垂著看她，去掉了她剛才那句話里的一個字，“給你的，你想給誰你決定。”</br> 他留下最后一句話就走了。</br> “意意！”</br> 木棉木槿聽到了那句話后，雙雙抓住了她的兩只手臂。</br> “從今以后，你讓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br> “我愿意為你做牛做馬。”</br> 溫怡然是個實在人，“我可以包你宿舍一個星期的清潔。”</br> 本來宿舍的清潔工作是一個人負責一周的。</br> 然后三人發出共同的一聲吶喊：“只要你分一個雞腿給我們就行！”</br> 那香味實在讓人受不了了！</br> 單意忍不住笑了，“我一個人怎么可能吃得完四個雞腿。”</br> 言下之意是，當然會分給你們。</br> 木棉木槿兩姐妹感動地咬手絹。</br> “嗚嗚嗚實在太令人感動了。”</br> “簡直就是患難見真情啊。”</br> “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人。”</br> “好人一生平安！”</br> 單意覺得她們吹的彩虹屁也夠了，她擺擺手，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大方和善解人意。</br> 結果卻聽到木棉木槿還在說著：</br> “唐星舟這個男人絕對值得嫁！”</br> “以后他讓意意往東，我們絕對不能讓她往西。”</br> 單意：“？？？”</br> 她突然想收回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br> 她們宿舍的塑料友誼，原來用一只雞腿就可以鑒定。</br> ／</br> 事實上，那四個雞腿確實是唐星舟“出賣色相”得來的。</br> 他跟周慕齊到了第一飯堂的時候，也看到了所剩無幾的飯菜。</br> 男生下意識地望了望不遠處低著頭的那個女生，餐盤上的菜也是少的可憐。</br> 正巧他們數學系的吳教授在教職工窗口那里打飯，還看到了他們。</br> 兩人朝吳教授打了聲招呼。</br> 舊飯這邊是有教職工窗口的，就是為了那些住在學校里，下課比較晚，或者吃飯比較晚的老師準備的。</br> 里面的飯菜隨時供應，而且都是現點現做。</br> 吳教授看了看學生窗口那里，像是猜到了些什么。</br> 他對自己這兩位得意門生也是格外的偏愛，尤其是唐星舟。</br> 當下便讓他們來教職工窗口這里打飯。</br> 周慕齊剛想說不用了，他們又不是真的想在飯堂吃飯，待會出去隨便吃點其他的就行。</br> 結果這回厚臉皮的人變成了唐星舟。</br> “那真是謝謝教授了。”</br> 吳教授擺擺手，讓位給他們。</br> 唐星舟微微低頭，沖著窗口里面的阿姨說了一聲，“麻煩給我四個雞腿，要最大的。”</br> 周慕齊：“……”</br> 老四你是豬嗎？</br> 吳教授：“……”</br> 他發現對自己的學生還不是很了解。</br> 回去要問問唐奇那老家伙在家是不是沒讓這孩子好好吃飯。</br> ＊</br> 520宿舍的四個人啃完雞腿后，一臉的心滿意足。</br> 晚上的軍訓拉練也變得格外的認真。</br> 尤其是木棉木槿兩姐妹，唱歌都唱出了一種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br>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br> 木棉：“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br> 木槿：“比鐵還硬，比鋼還強！”</br> 單意實在受不了，捂著自己的耳朵，離木棉木槿兩姐妹遠了些，隔著一小段的距離。</br> 溫怡然倒是沒什么表情，不過腳步小幅度地往旁邊也挪動了一下。</br> 但是這兩姐妹還在繼續，那唱歌的氣勢還往越來越大的趨勢發展。</br> 木棉：“向著太陽，向著自由！”</br> 木槿：“向著新中國，發出萬丈光芒！”</br> 眾人也發現了這兩姐妹今晚的興致格外的高昂亢奮。</br> 原來現在的蘿莉都喜歡這種類型的歌。</br> 而知道真正原因的單意，現在只想讓這兩姐妹把今天下午吃的那個雞腿給吐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