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單意是捂著臉走出去的。</br> 她也沒在外面等他,經過剛才的那一幕,自己已經沒臉了。</br> 學生會那幫人努力憋笑的場面一直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br> 不過她在微信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說自己還有點事先回宿舍了,然后匆匆離開。</br> 520宿舍里。</br> 單意從回來后就一直拿著自己手機,腦子在放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br> 等做好了心理建設之后,她不知第幾次點開了某人的微信。</br> 他的昵稱是個簡單的“Z”,很好認,所以單意高中加了他之后都沒改過備注。</br> 她自己的微信名倒是改過好幾次,現在用的是【九點五十七分】。</br> 因為他的生日是2月1日,她的生日是5月7日,所以合起來就是21:57。</br> 然而這個小秘密,只有她一個人知道。</br> 說起加微信這件事,還是個巧合。</br> 單意高中的時候跟唐星舟同校,他之前因為家庭原因休學過一年,回來的時候讀高三,單意讀高二,兩人在兩棟不同的教學樓里,所以也沒有什么交集。</br> 就算有交集,也是單意刻意制造出來的。</br> 圖書館、操場、飯堂,就連學校外的公交車站都是她“偶遇”他的地點。</br> 她還加了當時高中里一群女生為他創建的“舟神后宮群”,只為了解他更多的信息。</br> 在那段平凡的青春里,她悄悄喜歡著他。</br> 后來是因為路以檸,她是唐星舟的鄰居,也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小青梅。</br> 單意讀高二那年跟她同班,也是通過她,她跟唐星舟的接觸才變多了起來。</br> 從擦肩而過到并肩而行,從陌生人到朋友,對她而言就像是做夢一般。</br> 有一次下午放學,單意去飯堂吃飯,排著隊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他就站在隔壁的那條隊伍里。</br> 唐星舟剛好也看到了她,向她微微頷首,打了下招呼。</br> 單意揮了揮自己的爪子,也朝他笑了笑。</br> 輪到她打飯的時候,隔壁窗口傳來飯堂阿姨的大嗓門:“同學,你這個飯卡里的錢不夠啊。”</br> “抱歉,那這份飯菜我不要了。”</br> 飯堂阿姨:“我都給你打好了,你不要我給誰啊?你看看有沒有你的同學在,借一下別人的飯卡吧!”</br> 然后,男生的目光就落到了站在隔壁窗口的單意身上。</br> 唐星舟開口說道:“能借一下你的飯卡嗎?”</br> 單意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飯卡遞了過去。</br> 后來唐星舟就說要加她的微信,把飯錢轉給她。</br> 單意沒拒絕,畢竟她也是存了點私心的。</br> 于是就這樣,她加了唐星舟的微信。</br> 她暗戀的男生成了她微信里的唯一置頂。</br> 可她不知道的是,當時跟唐星舟排在同一條隊伍里,就站在他身后的那兩三個學生,都是他的同班同學。</br> 他完全可以開口問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借飯卡的,可他沒有。</br> ……</br> 單意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她在手機的微信聊天框里快速地打下了一句話發給某人,直接開門見山。</br> 【九點五十七分】:我不想加入學生會,可以嗎?</br> 對方幾乎是秒回。</br> 【Z】:理由。</br> 文字聽不出他說話的語氣,但是單意卻能猜到此時他臉上該是一副怎樣的表情。</br> 應該是微微皺了下眉頭,嘴唇緊抿著的神態。</br> 【九點五十七分】:我要做兼職,沒時間。</br> 【Z】:你很缺錢?</br> 明知道他說這句話并無惡意,可單意的心口處,像是被細小的針扎了一下。</br> 雖然有點疼,但早已麻木不堪。</br> 她手指略微顫抖地打下一個字。</br> 【九點五十七分】:對。</br> 她回完他的消息之后就把手機給放下了。</br> 然后從一旁的衣柜里拿出睡衣,準備洗澡。</br> 浴室里。</br> 單意脫下衣服后,將花灑固定在一旁墻壁上,打開。</br> 她閉著眼睛,微微抬起頭,長發如瀑散落在她的背上。</br> 透明的水柱從上至下地落到她的頭上,然后是眼睛、鼻子、嘴巴,最后滴在了光潔的地板。</br> “野種,你就是個沒有爸爸的野種!”</br> “意意,媽媽對不起你,要一個人先走了。”</br> “我們單家不養廢物。”</br> 那些印在她腦海里,數不清出現了多少次的話語,突然跳了出來。</br> 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她。</br> 提醒著她的過去。</br> 女生騰地一下睜開了眼睛,水珠滑落。</br> 分不清是洗澡的水,還是從她眼睛里流出來的水。</br> 她濕漉漉的手指抓了抓自己潤濕的頭發,嘴角牽起弧度,無聲自嘲。</br> 是啊,她很缺錢。</br> 從小到大都是。</br> ……</br> 單意洗澡的時候,520宿舍的門被人往外敲了敲。</br> 溫怡然離門最近,問了一聲:“誰啊?”</br> 外面傳來一道女聲,“請問單意是在這個宿舍嗎?舟神在樓下等她。”</br> 溫怡然望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她在洗澡,我待會轉告她的。”</br> “好的。”</br> 溫怡然跟傳話的人道了聲謝謝。</br> 宿舍外面的女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后就離開了。</br> 單意這次的澡洗得有點久,她自己也后知后覺,趕緊擦干身體,換上了舒適的睡衣。</br> 時間已經有點晚了,宿舍的其他三個人都已經洗過澡了,現在各自躺在床上。</br> 單意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慣性地拿起剛才放在一旁的手機,想點開屏幕的時候又頓了頓。</br> 最后還是放下。</br> 隔壁床的溫怡然聽到了動靜,她撩開自己的床簾,探出一個頭來:“對了,意意,剛才有人來傳話,說舟神在樓下等你。”</br> 單意像是想起什么,馬上拿起剛才被自己放下的手機。</br> 一點開屏幕才發現里面有七八個未接來電,全都來自同一人。</br> 她又點開微信,發現剛剛男生把最近的那一條信息給撤回了。</br> 聊天框里只剩下她說的那個“對”字。</br> 后面是他新發的消息。</br> 【Z】:我不是那個意思。</br> 或許是沒等到她的回答,他緊接著又發了兩條信息。</br> 【單意,接電話。】</br> 【我在你宿舍樓下。】</br> 單意馬上打字回了過去。</br> 【九點五十七分】:我剛剛去洗澡了,所以沒接到電話,不好意思。</br> 【九點五十七分】: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要睡了。</br> 男生的信息回得很快。</br> 【Z】:你下來。</br> 單意從這三個字讀出了后面“你不下來我就不走”的隱含意思。</br> 太了解一個人有時候往往成為了自己心軟的原因。</br> 她沒再猶豫,快速地從衣柜里拿出一件長外套,將自己的睡衣都裹得嚴嚴實實的。</br> 然后下樓。</br>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左右,宿舍門禁是十一點半。</br> 女生宿舍樓下大多數都是些情侶在依依不舍的道別。</br> 男生的身上還穿著剛才面試的那一套白衣黑褲,靜靜地佇立在那里,因為長相和氣質的出眾顯得格外的搶眼。</br> 有不少回宿舍的女生腳步放慢,頻頻回頭看他。</br> 單意快步走到他的面前。</br> 唐星舟看了看她頭上還濕漉漉的頭發,皺了皺眉。</br> 單意站在了他的面前,語氣平靜,“找我有什么事嗎?”</br> 唐星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這么生硬,“剛才那句話,我沒別的意思。”</br> 單意搖了搖頭,“我知道,我沒生氣。”</br> 她看了一眼他臉上明顯不相信的表情,又重復了一遍,“我真的沒生氣。”</br>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而且她也沒這么脆弱。</br> 早已結疤的傷口,雖然還在,但是不會疼。</br> 她也習慣了。</br> 唐星舟一直留意著她臉上的表情,判斷著她話里有幾分真假。</br> 看到她臉上確實沒有生氣的表情后,他反問了一句:“你為什么不生氣?”</br> 單意聽到這句話后有點莫名其妙,她彎唇笑了笑,“有什么好生氣的啊。”</br> 有什么好生氣的。</br> 他突然想問她,是不是因為不在乎他是誰,所以不管他說了什么話,她都會一笑而過。</br> 單意看著一動不動的他,不明所以他突來的情緒變化是怎么回事。</br> 她剛才那句話說錯了嗎?</br> 沉默的氣氛在兩人間蔓延著。</br> 還是單意先開的口,“那加入學生會的事……”</br> 她直接轉移了話題。</br> 唐星舟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你不想,我自然不會勉強。”</br> 聽到他這句話,單意的心頓時就安了下來,她習慣性地說道:“謝謝。”</br> “謝什么,謝我不讓你加入學生會?”</br> 單意:“……”</br> 她努力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一字一頓地說道:“謝謝唐會長手下留情。”</br> 女生刻意放軟的嗓音,帶著討好般的語氣,讓唐星舟原本苦悶的心情一下子全散了。</br> 不遠處有宿管阿姨沖著這邊喊:“門禁時間快到了啊,你們這些小情侶都趕緊的啊。”</br> 那些難離難舍的小情侶們這才互相道別。</br> 唐星舟也察覺到時間已經不早了,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囑咐道:“記得把頭發吹干再睡覺。”</br> 單意點頭,“那我先上去了,你也快回宿舍吧。”</br> “晚安。”</br> 唐星舟的目光緊跟著她,看著她上樓。</br> 直到看不見人影,才轉身離開。</br> 單意走上五樓后,在走廊處停了下來。</br> 她伸出腦袋往下面看了看,剛好看到男生還未走遠的背影。</br> 秀頎挺拔,身影如畫。</br> 即使是在黑夜里,她也能一眼就看到他。</br> 就像以前讀高中的時候,她總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第一眼就發現他的存在。</br> 而他們中間的距離,好像離得很近,卻又很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