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其他三人也都起床了。</br> 星期五的早上是有課的，晚上還有音樂社的面試。</br> 單意和宿舍的其他三個人一起去的，結果大家都進了。</br> 社長林夏還告訴她們，下個周六有社團迎新活動，記得騰出時間來參加。</br> 次日周六，單意起了個大早，她準備去學校外面找份兼職。</br> 很快她就在學校附近發現了一家正在裝修的酒吧，門口貼著招聘啟事。</br> 她湊近了去看，看到了“酒吧駐唱”四個字，然后走了進去。</br> 酒吧里面已經是裝修好的，只是有些陳設還沒有，所以一眼望過去很空曠。</br> 吧臺那邊有一個金發少年，半個身體撐在桌子上面，手里拿著手機，像是在打游戲，時不時傳來一些音效的聲音。</br> 他像是有所察覺到門口有人影的靠近，頭也不抬地說道：“沒開張，走吧走吧。”</br> 單意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試探性地開口，“卓起？”</br> 金發少年聽到這聲音后，手里打著的游戲瞬間停了。</br> 他抬頭一看，一臉的驚喜，“意姐！”</br> 真的是卓起，單意看著他那一頭像金毛獅王般的頭發，忍不住笑出了聲。</br> 卓起扔下手機，單手撐著吧臺，直接從里面跳了出來。</br> 動作相當地流暢而帥氣。</br> 單意指著他的一頭黃毛，“才一個暑假，你怎么回到了非主流的年代？”</br> 說到這個，卓起就來氣，“別提了，跟我哥打賭輸了，給他做實驗弄的，三個月不能換這個發型。”</br> 他趕緊轉移話題，“你該不會是，來應聘的吧？”</br> 單意緩了一會才止住了笑，她點點頭。</br> 卓起：“過了過了，就你了。”</br> 她露出狐疑的表情看著他，“你是這里的……”</br> 卓起帥氣一甩頭，“老板。”</br> “——啊疼疼疼！”卓起話還剛落，左邊的耳朵就被別人給揪住了。</br> 身后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男人，跟卓起的頭發是同色系，不過他的偏白金色多一點，卓起的是金黃色。</br> 他嘴里還叼著根煙，痞里痞氣的模樣。</br> “小子，讓你看著店，不是讓你在這里泡妞的。”</br> 卓起雙手抓住男人的手腕，語氣求饒，“有話好好說，哥你給我點面子行嗎？”</br> 沒看到還有其他人在嗎。</br> 卓一對他真是滿臉嫌棄，最后還是把手松開了。</br> 卓起揉了揉自己受難的耳朵，撇了撇嘴，“人家是來應聘的。”</br> 卓一目光看向站在跟前的女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你這樣子，是還在讀大學吧？”</br> 單意聽出來他的意思了，她伸手指了指后面，“大學生就不能來應聘酒吧駐唱嗎？”</br> 卓一這才反應過來她要應聘的職位原來不是服務員。</br> 他將剛才含在嘴里的那根煙點燃，而后說道：“我對駐唱的要求很高的。”</br> “她可以的！”</br> 單意還沒說話，卓起就先回答了。</br> 他伸手從后面扯了扯卓一的衣擺，湊近了說：“哥，就她吧。”</br> 卓一把嘴里吸著煙拿了下來，偏頭看他，語氣戲謔，“真看上了？”</br> 這女生的長相確實是一等一的。</br> 一見鐘情，也能理解。</br> 只不過發生在他這個弟弟身上就不太能理解了。</br> 卓起差點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不自然地又咳了幾聲，“不、不是，哥，這、這我高中同學，我們認識的。”</br> 卓一挑挑眉，一臉的看破不說破。</br> 他沖單意微抬了下巴，“行吧，就你了。”</br> 單意：“我可以試唱的。”</br> 卓一卻擺擺手，“不用，我相信這臭小子的眼光。”</br> 而且女生敢在他都已經同意的情況下還說出這樣一句話，也足以證明她對自己有一定的信心。</br> “你一周可以駐唱幾晚？”</br> 單意想了想自己昨天才看過的課表，“一三五，還有周六日都可以。周末的白天我還可以在酒吧干活。”</br> 她星期二和星期四有晚課，趕不過來。</br> 卓一：“行，酒吧駐唱時間是晚上的八點到十二點，有時候還會到凌晨，一晚上100塊。白天干活就按服務生的工資來算，月結，能接受嗎？”</br> 單意：“可以。”</br> 卓起聽了以后覺得哪里不對勁，“宿舍平時不是有門禁嗎，那你怎么回去？還是說你回家睡？”</br> 但是他記得她家離學校這邊還是有點距離的，坐車大概也要一個多小時。</br> 單意這才想到自己住的問題，面露難色。</br> 回家是不可能的，她不想讓她外公外婆知道她在外面找兼職的事情。</br> 卓起很快就把她想到了解決的辦法，“這里有兩個休息室，一個是我哥的，另一個是我的，沒用過。你可以去那里睡，絕對安全。”</br> “我可以早點回學校宿舍睡，或者跟我哥一起睡都行。”</br> 然后他看向卓一，示意他這個老板開口。</br> 卓一后面的衣擺都快被他給扯壞了，松了口，“你自己的休息室想給誰就給誰。”</br> 單意朝卓起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她想起了一件事，“不過，我下周六有個社團活動，可以周日再來上班嗎？”</br> 卓起連忙點頭，“可以的，反正剛好下周日才正式開張。”</br> 卓一忍不住嘖了一聲，語氣不滿，“到底誰才是老板？”</br> 怎么總搶他的話。</br> 卓起雙手抬過自己的頭頂，微微彎腰，語氣恭敬：“你你你。”</br> 卓一張了張嘴，想說什么的時候又說不出來。</br> 話都被這小子說完了。</br> 單意找了個臺階給他，“那謝謝老板，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啦。”</br> 卓一點點頭，看向身旁蠢蠢欲動的某人，眼神嫌棄，“你也走，我不想看到你，礙眼。”</br> 卓起巴不得自己被趕，“好嘞，老板。”</br> 然后他快步跟上單意離開的身影。</br> 一出門，發現她就站在門口。</br> 單意看到他出來后，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一起吃個飯？”</br> 卓起對于她的邀請感到意外，心里卻樂開了花，忙不迭地點頭，“好。”</br> ——</br> 兩人在學校附近找到了一家小飯館。</br> 上了菜后，單意倒了杯茶遞到了卓起的面前，說了兩個字：“謝謝。”</br> 卓起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剛才的那件事。</br> “害，我們不是朋友嗎，說這些干嘛。”</br> 單意：“這頓我請，你可不準拒絕。”</br> 不管怎樣，這份工作能成功應聘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卓起。</br> 卓起也沒推卻，“難得意姐請客啊，我可得多吃點。”</br> 兩人自從那天高考結束后在學校見過一面，就沒再見面了。</br> 單意的整個暑假都忙著做兼職，是通過微信朋友圈，才知道卓起考上了清大的計算機系。</br> 他曬出了自己被清大錄取的網頁截圖，配的文字是：【臨神的學弟。】</br> 程星臨本來跟他們同一屆，后來高二被保送進的清大，一下子就升了輩分。</br> 而且他跟卓起一樣，都是計算機系的。</br> 想到這個，單意問道：“程星臨那個比賽還沒結束嗎？”</br> 他們三個之前讀高中的時候就建了個微信群聊，前不久單意拿到了清大的錄取通知書，就在群聊里說了一下。</br> 后來程星臨冒了下泡，說自己要去參加ACM競賽，回來后再聚一聚，慶祝他們兩個考上清大。</br> 卓起：“快了吧，應該這幾天就會回來了。”</br> 提到程星臨，卓起就像打開了話閘子：“臨神可忙了，大一的時候就開始去參加各種各樣的編程比賽，總是見不到人。”</br> “之前無意中聽他提起過，好像還打算創業。臨神都這么努力了，搞得我心態都要崩了啊！”</br> 單意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這么努力，應該是有原因的。”</br> 卓起也跟她想的一樣，他輕嘆了一口氣，“可不是。”</br> 他這回說話的語氣都變得鄭重了些，“他在等小檸檬。”</br> 小檸檬的全名叫路以檸，是程星臨喜歡的女生。</br> 路以檸高二那年選擇出國讀書，歸期未定，他們就再也沒聽到跟她有關的消息了。</br> 盡管程星臨從未主動提起過那個名字，可身為他好兄弟的卓起很清楚地知道，他只是藏在心里了。</br> 卓起突然就有些感慨，“臨神當初怎么就沒把小檸檬留下來呢……”</br> 如果當初臨神把小檸檬留了下來，那現在他們兩個人的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了。</br> 單意聽言，搖了搖頭，似有感悟般開口說道：“卓起，等你以后有了喜歡的人就會明白——”</br> “比起你想要的，你會選擇成全她想要的。”</br> 她相信，程星臨自己也知道他該挽留的，但是他沒有。</br> 因為他選擇成全了路以檸的夢想。</br> ＊＊</br> 周日的早上，可能因為最近的生物鐘原因，單意醒得有點早。</br> 宿舍沒什么動靜，她猜想其他三人應該還沒有醒，于是就躺在床上玩手機。</br> 剛打開手機，就發現微信的那個唯一置頂跳出來一條信息。</br> 前一分鐘發的。</br> 【Z】：今天有空嗎？陪我出去一趟，想買生日禮物給小檸檬。</br> 單意看到后秒回。</br> 【九點五十七分】：有！</br> 后面的那個感嘆號充分表示了她現在激動的心情。</br> 果然早起的鳥兒有蟲吃。</br> 【Z】：這么早就醒了？</br> 【九點五十七分】：早起身體好。</br> 【Z】：吃早餐了嗎？我剛好在飯堂，給你帶個雞腿？</br> 【九點五十七分】：……</br> 他是不是對雞腿有什么執念？</br> 誰一大早的早餐是吃雞腿的啊？</br> 說到雞腿，單意想起高中有一回自己跟著程星臨去和路以檸一起吃飯，唐星舟也在。</br> 那也是她第一次跟他同桌吃飯。</br> 當時程星臨把唐星舟原本夾給路以檸的雞腿分給了她，原因是路以檸只能吃他夾的。</br> 那個雞腿，是她啃得最干凈的一個。</br> 難道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唐星舟覺得她很喜歡吃雞腿？</br> 不過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唐星舟怎么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br> 很快唐星舟自己也否定了這個選擇。</br> 【Z】：不過早餐吃雞腿太油膩了，我給你買了點包子和豆漿。</br> 【九點五十七分】：好，謝謝，么么噠～</br> 單意下意識地打了“么么噠”三個字，等發送之后，才后知后覺自己這條消息現在是發給誰的。</br> 么么噠這三個字是木棉木槿經常在宿舍說的，誰幫了誰一個小忙，就會習慣性地說一句。</br> 單意耳濡目染的，受了她們兩個人的影響。</br> 她尷尬得要腳趾摳地板了，手指長按在自己剛才發送的那條消息上，準備撤回。</br> 對方發來了一條新的消息。</br> 【Z】：么。</br> 么？</br> 他么什么啊？</br> 他到底知不知道么么噠是什么意思啊就么？</br> 單意還保持著手指長按的那個姿勢，她覺得自己現在撤回的話倒是顯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了。</br> 算了算了，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br> 后來唐星舟又發了一條信息說自己在來女生宿舍的路上了。</br> 單意怕他等，連忙起床，動作輕手輕腳地洗漱了一番。</br> 素面朝天，妝也沒化，就出門了。</br> 她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唐星舟已經到了，單意趕緊小跑過去到他面前。</br> 她微微喘著氣，單手叉腰穩住自己的身體，“你怎么這么就快到了？”</br> 唐星舟把手上買的早餐遞給她，“給你發信息的時候就差不多到了。”</br> “你先吃早餐，吃好了我們再走。”</br> “好。”</br> 單意伸手接過，袋子里有兩個熱氣騰騰的大包子，她的掌心一片暖意。</br> 她習慣性地張大嘴巴咬下一大口，包子瞬間沒了一大半，露出里面的肉汁來。</br> 女生的整個腮幫都鼓了起來，接著咬下第二大口。</br> 兩三下她就解決了一個大包子。</br> 單意的腦子突然間醒神，慢半拍地想起她旁邊還站著一個人。</br> 一個她喜歡的人。</br> 得，形象沒了。</br> 別的女生都是細嚼慢咽的。</br> 也就只有她，兩口就吃掉一個包子。</br> 單意破罐子破摔，也不敢偏頭去看唐星舟的表情，自己轉了個身，把后背對著他。</br> 唐星舟對她這一舉動有些不明所以。</br> 她含糊不清地的聲音傳來：“你別看著我吃。”</br> “我怕你搶我包子。”</br> “……”</br> 唐星舟看著女生纖細的背影，那雙清凌的眼睛，眼底漾出笑意。</br> 他忍不住彎了下唇，嘴角弧度勾起，臉部線條都柔和了幾分。</br> 若是單意此時回頭，就會發現自己錯過怎樣一番美景。</br> 少年眉眼清澈，眸如星芒，看著她的眼神，溫柔似水，滿是寵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