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br> 炙熱的柔光下,薛妤覺得自己被撕扯成了兩瓣，一瓣昏昏沉沉，拉著人墜向黑暗,一瓣被各種事情占據,強行清醒，整個人處于水深火熱中,踩在岌岌可危的邊緣線上。</br> 她閉著眼吸了一口氣，朝身邊從侍擺了下手：“讓朝華進來。”</br> 此時鄴都正值深秋，霜紅遍地,或許跟薛家血脈，鄴都所處位置有關，每年到這個時候，幾場雨一下，溫度急轉直下。沒太陽的時候整天悶著,過不了多久，那些沒什么靈氣的花草都紛紛凋謝枯萎，化作蔫噠噠的一團。</br> 朝華進來時，門扉推開又合上，帶出一陣森寒冷風。</br> “皇城的事，跟主君說。”薛妤話語淡漠,但比平時更冷。</br> 朝華目不斜視地朝鄴主見了個禮，很快，就將太監轉述的話一字不差地復述出來。</br> 人皇數十年便換一次,人間也自有一套自己的秩序，只要不出什么大事,鄴主這樣的圣地主君其實不會太去在意這些。會關注裘桐,最初是因為薛榮,之后是因為九鳳受傷和薛妤對此人的態度。</br> 鄴主是真沒想過，被這位人皇臨終前擺一道的，不是別人，是自己。</br> 說實話，他連裘桐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兩人一句話沒說過。</br> 手里捏著的筆宛若千斤重，鄴主不是不知世事的局外人，和鄴都君主印相關，事情的嚴重性可想而知。他斂聲，盯著那張白紙看了一會，危險地瞇起了眼睛，君主威儀一點點爬滿了臉龐。</br> “能不能是——”</br> 他看向薛妤，話還未完全說完，便被她有所預料地打斷了：“不能。裘桐可以覺得是我毀了他的大計，想聲東擊西報復我，別的事都能做得出來，包括截殺。唯獨這種事，若不是真的，在臨死前，他想不到鄴都君主印上去。”</br> 一個人在生命的最后關頭，不說絕望與暴怒，但害怕是真，時間有限的情況下，為了復仇，為了讓薛妤惶惶難安，他完全可以選擇更直接的方式威脅。</br> “若真是這樣，他讓宮里太監傳的話會是讓我以后務必處處小心，小心被誤傷，誤殺，讓我以為他為了對付我而藏了后手，而不是一份君主印。我不會怕那種東西。”</br> 回來的路上，薛妤仔細想過，這會不會是裘桐惱恨之下，為了嚇她而故意設下的一個無中生有的局，冷靜分析后，這種可能性被她排除在外。</br> 一份君主印，能對她產生什么影響呢，說得現實點，若是鄴主有兩個孩子，或者說薛榮尚在人間，薛妤或許會有別的顧慮，可沒有。</br> 她是鄴都唯一的繼任者，鄴主喜愛她，臣民信賴她，即便紙上寫著傳位給別人的話，鄴主尚在世間，這一切都不是難以解決的事。</br> 她不怕，她沒有顧慮，但鄴都怕，鄴都有。</br> “我想想。”鄴主筆尖凝在紙張上，很快洇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墨團，卻遲遲沒有下筆：“我仔細想一想。”</br> “要用到鄴都君主印的地方有很多。”遲疑了下，鄴主放下手中的筆，看向薛妤，正色道：“二十三年前，百眾山后原住民開辟的小世界崩裂，許多靈植被擠壓，碎為齏粉，重建，擴大居住地時我點了頭，蓋了印。”</br> “……”</br> 真要這么說起來，從早說到晚都說不盡。</br> 薛妤拉過張椅子在另一張凳椅前坐下，言簡意賅道：“鄴都大印類似人皇鎖，凝聚鄴都世代信力與福報，下印便是允諾，這些上面清清楚楚寫著請求和正事的可以略過。主君回憶一下，可有在白紙上敲下大印。”</br> 鄴主答得斬釘截鐵：“這絕無可能。”</br> 他是臨時接手君主之位，可不昏聵，不荒唐，這種在白紙上敲章，相當于給出一個無條件承諾的事，別說他，就是裘桐他爹，他祖父都做不出來。</br> “和薛榮有關。”薛妤提醒，又問：“他從前也在殿內為官，插手過不少事，他朝主君請過幾回命？有哪一次是透著蹊蹺的？”</br> “這也不可能。”說完，鄴主像是想到了什么，臉上神情漸漸凝重起來，他用指腹重重捏著筆尖一端，像是陷入某一段回憶中。</br> “什么時候的事。”薛妤一看他的樣子，心里那塊高高懸起的石子提了又提，問：“什么事。”</br> 這么說起來，還真有一段。</br> 封在歷史中的薄霧被有意撕開，曾經被忽視的細節通通放大，提起蹊蹺二字，又和薛榮有關，鄴主幾乎立刻想到了二十三年前的那天。</br> 那天是薛肅的忌日。</br> 薛肅的死在鄴都一直是不可言說的忌諱，不讓傳揚是圣地，妖都最終商量出的結果，比起鄴都內部的猜疑，兩地爭端爆發顯然更為致命。</br> 面對兄長和父親的離世，遠近聞名的紈绔二公子薛錄沒法說一句話，瞞著死忠薛肅一脈的臣子可以，但對才失去父親，比薛妤大不了多少的薛榮，薛錄是準備說實話的。</br> 但沒法說。</br> 薛榮有個親兄長，只是那孩子才睜開眼就算了氣，在鄴都一輩中排在第一，是大公子。他的死幾乎抽干了原本身體就不大好的肅王妃的元氣，她在薛榮出世不久就撒手人寰。</br> 對薛榮來說，父親既是至親，也是依靠，是僅有的精神支柱，更何況，他還同時失去了祖父。</br> 薛錄繼任主君前一天，他曾去看過薛榮，在半大的孩子跟前半蹲下來，耐心問：“小榮，若你父親與祖父皆為人所害，你該如何。”</br> 彼時薛榮握著手中那柄由薛肅親手鍛造的星泉劍，小小的臉上覆蓋著深重的陰翳和戾氣，他看著薛錄，一字一句說得用力：“手刃仇人，為父親與祖父報仇。”</br> “可你是鄴都公子。”薛錄認真地回望著他，輕聲說：“若形勢不允許你這樣做，你當如何。”</br> 薛榮在鄴都最位高權重的兩人身邊成長，按理說，該有的大局觀已經養成，按理說，他該明白日后自己要走的路，該負起的責任。</br> 可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厲聲道：“就因為我是鄴都的公子，誰敢出手害我父親，舉全鄴都之力，我也要讓他們血債血償。”</br> 當時，尸骨未寒躺著的不僅是薛榮的父親與祖父，也是薛錄父親，兄長。</br> 對薛榮來說，鄴都是他為所欲為的武器，而對薛錄來說，那是他不得不咬牙負擔的責任。</br> 他怕薛榮惹出什么事來，一次兩次，隨著薛榮漸漸長大，他的回答也越來越偏激，慢慢的，薛錄就不問了，也沒打算再提起這事。</br> 朝中上下都默認當年的事多少跟薛錄有點關系，但沒辦法，薛榮撐不起局面，薛肅已死，能登上那個位置的，只有薛錄。也虧得鄴都那一輩出了兩位天驕，才沒像岓雀族那樣垮下去，成為圣地中墊底的存在。</br> 話雖如此，可每逢薛肅的忌日，薛錄一定會去，一次都不曾落下。</br> 那日，他踏進昔年的肅王府，卻恰巧碰見了一身素衣的薛榮，叔侄兩對視，什么話沒說，卻少見的默契起來。他們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就地坐著，衣裳沾上了泥也不管，想著從前的事就覺得心悶，悶了，就自然而然就想飲酒。</br> 薛錄沒帶酒出來，是薛榮一轉靈戒，捧出了幾壇在外十分有名氣的酒，當時喝的時候沒感覺，喝過后半個時辰，后勁就上來了。</br> 薛錄是真憋壞了，他眼一閉，身體往后倒，時不時提著酒壺灌一口，那些兄友弟恭的日子好似在眼前，他和薛榮說起了兄弟兩是怎么雞飛狗跳長大，打鬧的日子，薛榮觀察著他的臉色，時不時也接一兩句。</br> 全是按照薛錄的喜好說的話。</br> 很快，回主城時，薛錄臉頰上已經涌現出了紅，薛榮見狀去扶他，一邊走一邊無奈地道：“開壇前就說過了，這都是烈酒，叔父可覺得暈？”</br> 薛錄擺了擺手。</br> 等回到宮殿中，從侍立刻去準備醒酒茶，就在這時候，薛榮拿出了兩份牛皮紙，恭恭敬敬地一振衣袖，道：“這是絞殺臺上季與這季的人數整合，因為明日就要準備，時間匆忙，還請叔父過目。”</br> 薛錄拿起了第一份，仔仔細細看過去，勉強看完，覺得沒有問題，拿起大印就敲了個章，可等拿第二份的時候，他是真的眼前都在發暈，拿著一張白紙都覺得有字在晃動。</br> 他在薛榮緊張又忐忑的眼神中印下了章。</br> “若真有那回事，就那一次。”鄴主這下也知道事情不對了，他負手在屋里轉了幾圈，半晌，道：“等你的加封大典過去，我親自去一趟皇宮，問問那位人皇生前伺候的親信，總能有點方向。”</br> “沒用。”薛妤搖了下頭，道：“問不到什么。”</br> “如果我沒猜錯，人皇身邊知道事情最多，又沒什么大作用的白訴已經死了，而其他的官員，不一定知道這件事。”她壓了下唇角，道：“他既然告訴了我這件事，那君主印，一定已經用掉了。”</br> “空白的君主印，能做什么。”薛妤道：“若在空紙上填上內容，便是一道鄴都認可的承諾，關鍵時候催動，能化作和人皇鎖一樣的靈器，也能擋一擋別人的攻擊。”</br> 說完這些，薛妤看向鄴主，問：“還有呢。”</br> 鄴主的臉色很不好看，若不是自己理虧在前，他能在聽聞這事的第一時間拍案而起，此刻承受著薛妤的目光，他沉默了會，繃著唇角，道：“……在一些地方，能當做一柄開門的鑰匙。”</br> “人皇欽定圣地，保衛四海，六大圣地在一定程度上是公正，和平，正義的代表，有許多陣法，或是大兇靈器的開啟條件，就是圣地的君主印。”</br> “圣地中的君主認同這一事件，那一件事就無需再多說，這是許多人對圣地的信任。”</br> 薛妤強壓著身體的疲倦和腦海中劇烈的疼痛思考，這樣的事她也曾有耳聞，不是在今生，是在前世，在松珩建立的天庭中。</br> 關于從前，松珩不說，她也從來不會過問，因此他是人皇另一脈后裔的事她并不知道，但天庭的藏書閣中，最為隱秘，看管最嚴的那個角落，擺著不少記載人族絕密事件的書籍。</br> 薛妤閑暇時翻閱過其中幾本。</br> “裘桐費盡心思拿到鄴主大印，不會大材小用。”她聲音很輕，像是在跟自己說話：“而威力不俗的陣法，器物，在三地中都有名姓，比如——”</br> 她定了定神，輕聲吐字：“棲息在皇宮中，被譽為朝廷和人間保障的圣物。”</br> 鄴主驟然抬眼，凝聲接下去：“浮屠塔。”</br> “是。”</br> 薛妤站起來，衣擺一側順著窗邊的風來回掃動，像兩面振翅而飛的蝶翼，“古書中有講，浮屠塔是當年扶桑樹為自愿永封靈脈，成為人皇，鎮守人間的裘家賜下的獎賞。它是扶桑樹從自身枝干上分出的一小綹，也被稱為‘小圣物’。若由人皇一脈開啟，則能滿足開啟者一個愿望，但若由此而產生傷亡，則在開啟之時，需要一份圣地的君主大印。”</br> “這代表著，不論由那個愿望引發什么后果，都是人皇和圣地的錯。”</br> 鄴主撫了撫額心。</br> 事已至此，怨怪和自責都沒有用，薛妤將“傷亡”二字連著念了兩遍。</br> 她再聰明，也不是裘桐本人，無法知道他到底許下了怎樣的愿望，只能由他平時的行事作風而去揣度有可能會朝浮屠塔求的東西。</br> 裘桐畢生所愿，不過兩件事，一為人族獨大，二為人皇至上。</br> 人族獨大，殺光圣地和妖都，那不可能。</br> 至于第二個，在第一個沒實現前，也是白日做夢，異想天開。</br> 除此之外，薛妤還能想到一個，便是他要求自己死后，上位的仍是裘家子弟，也就是昭王妃腹中的孩子。</br> 但這可能性很小，不像裘桐會做出的事。</br>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鄴都一切步入正軌，伯父和祖父的死因，還望父親于今日公開。”薛妤不欲多留，她看向憂愁懊惱的鄴主，道：“我會即刻下旨，命令執法堂嚴查以宿州為首的二十座城池中的任何異樣，請父親批個準印。”</br> 她頓了頓，又道：“人死不能復生，父親不必對過去耿耿于懷。”</br> ====</br> 皇宮中亂成一團，一連兩三日，聚集在皇城中的大人物越來越多，即便他們有心要查昭王妃，也只能緩一緩再說。</br> 因為薛妤的加封大典，蒼琚和九鳳那天跟著她提前到了鄴都，留在這里的，只剩下善殊，沈驚時，音靈，還有隋家烏泱泱的十幾個。</br> 連著下了幾天的雨，皇城中一片死氣，因為心里有事，再加上之前蒼琚的幾句話壓著，一品居的二樓愁云慘淡。</br> 但愁云只飄在圣地這邊。</br> 薛妤一走，隋家人就徹底活躍了。</br> 隋瑾瑜見溯侑日日在書房中處理完這又處理那，活得跟個苦行僧似的，不樂意，但又沒法說什么，好在他忙了一天半之后，終于出了房門。</br> 見到他的身影，隋瑾瑜眼前頓亮，將手里的酒牌一丟，朝溯侑招手，隔著老遠便道：“十九，你來，哥哥教你玩牌。”</br> 隋遇掀了掀眼皮，將兩杯后勁極高的酒推到他面前，道：“誰來了都不好使，別賴賬，喝。”</br> 在親弟弟面前，隋瑾瑜愣是二話沒說，一口氣灌了一整杯。</br> 說話間，溯侑到了眼前，他抓了張凳椅在邊上坐著，垂眼看著一桌五個人玩鬧，神色不再是一種刻意的冰冷，而是自然的放松著。</br> “會不會玩？”隋瑾瑜問。</br> “看過一點。”溯侑道：“你們先玩，我看，看會了再上桌。”</br> 隋家人頓時個個鉚足了勁，一連十把下來，隋瑾瑜喝了八杯。</br> 他也不氣，只是笑著放些狠話，結束后扭頭一看溯侑：“十九來不來，哥哥讓著你。”</br> 隋遇看了他一眼：“就你，我捉條狗上來都比你會玩。”</br> 另外四個人頓時發出意味不明的嗤笑。</br> “我試試。”這樣的氣氛中，溯侑頷首，取代其中的一位上桌。</br> 隋瑾瑜一邊發牌一邊道：“這樣才對嘛，整天悶在書房里，看看這又看看那，人都憋傻了。圣地的人吶，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會享受。”</br> “我跟你說，你回去之后看看妖都，看看九鳳是怎么處理事情的就知道了，無聊的事都能給變出花來。”說到這，隋瑾瑜發完最后一張酒牌，像想到什么似的道：“你回頭也教教鄴都那位。”</br> 溯侑笑了下。</br> 事實證明，隋瑾瑜和溯侑這兩個確實是親兄弟，抓牌時的手氣臭得如出一轍。</br> 半天下來，溯侑連著灌下了十幾杯桃花酒，結束時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桌邊，眉目舒展著像是浸泡進了水中。</br> 顯出一種難得的肆意少年氣。</br> 隋瑾瑜已經喝得上了臉，但還有意識，他連著拍了好幾下溯侑的肩，高聲道：“這才對，這就是我們這種年齡的青年才俊該有的樣子。”</br> “呵。”隋遇千杯不醉，這會轉著酒杯玩，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音節。</br> “沒說你老，你別找我的事。”</br> 隋瑾瑜抽空回了句，又指了指外面的沉在煙雨中的街，對溯侑道：“少年人嘛，我們有家世，有相貌，有本事，就得趁著這時候享受享受生活。”</br> 隋遇受不了地撇了下頭，這傻子生怕自己千辛萬苦找回的弟弟被憋傻了，天天嚷著要給他松綁。</br>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哥哥支持你。”</br> 溯侑轉了下手腕，上面的傷疤在白的幾乎透亮的手背上現出一種橫行霸道的猙獰，他喝了個半醉，此時稍微動一動眉，就是鮮活的情狀。</br> “好。”</br> 許是真被這種氣氛帶動，他為自己倒了杯酒，眼神在湊到自己跟前，那張咫尺可見的俊臉上掃了掃，扯了下唇角，道：“明日是她的加封大典。”</br> “我有點，想去看一看。”</br> “……”</br> 對視一會，隋瑾瑜受不了他話語里“有點”兩個字，拍了下掌下的桌子，拍得酒盞中的酒都灑出小半，道：“什么有點不有點。”</br> “去！想去我們就去！”</br> 他撐著身體轉身，先是懊惱地撫了下額，緊接著沖走廊邊上的人道：“沉瀧之，你家傳送陣借用下。”著這時候享受享受生活。”</br> 隋遇受不了地撇了下頭，這傻子生怕自己千辛萬苦找回的弟弟被憋傻了，天天嚷著要給他松綁。</br>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哥哥支持你。”</br> 溯侑轉了下手腕，上面的傷疤在白的幾乎透亮的手背上現出一種橫行霸道的猙獰，他喝了個半醉，此時稍微動一動眉，就是鮮活的情狀。</br> “好。”</br> 許是真被這種氣氛帶動，他為自己倒了杯酒，眼神在湊到自己跟前，那張咫尺可見的俊臉上掃了掃，扯了下唇角，道：“明日是她的加封大典。”</br> “我有點，想去看一看。”</br> “……”</br> 對視一會，隋瑾瑜受不了他話語里“有點”兩個字，拍了下掌下的桌子，拍得酒盞中的酒都灑出小半，道：“什么有點不有點。”</br> “去！想去我們就去！”</br> 他撐著身體轉身，先是懊惱地撫了下額，緊接著沖走廊邊上的人道：“沉瀧之，你家傳送陣借用下。”著這時候享受享受生活。”</br> 隋遇受不了地撇了下頭，這傻子生怕自己千辛萬苦找回的弟弟被憋傻了，天天嚷著要給他松綁。</br>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哥哥支持你。”</br> 溯侑轉了下手腕，上面的傷疤在白的幾乎透亮的手背上現出一種橫行霸道的猙獰，他喝了個半醉，此時稍微動一動眉，就是鮮活的情狀。</br> “好。”</br> 許是真被這種氣氛帶動，他為自己倒了杯酒，眼神在湊到自己跟前，那張咫尺可見的俊臉上掃了掃，扯了下唇角，道：“明日是她的加封大典。”</br> “我有點，想去看一看。”</br> “……”</br> 對視一會，隋瑾瑜受不了他話語里“有點”兩個字，拍了下掌下的桌子，拍得酒盞中的酒都灑出小半，道：“什么有點不有點。”</br> “去！想去我們就去！”</br> 他撐著身體轉身，先是懊惱地撫了下額，緊接著沖走廊邊上的人道：“沉瀧之，你家傳送陣借用下。”著這時候享受享受生活。”</br> 隋遇受不了地撇了下頭，這傻子生怕自己千辛萬苦找回的弟弟被憋傻了，天天嚷著要給他松綁。</br>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哥哥支持你。”</br> 溯侑轉了下手腕，上面的傷疤在白的幾乎透亮的手背上現出一種橫行霸道的猙獰，他喝了個半醉，此時稍微動一動眉，就是鮮活的情狀。</br> “好。”</br> 許是真被這種氣氛帶動，他為自己倒了杯酒，眼神在湊到自己跟前，那張咫尺可見的俊臉上掃了掃，扯了下唇角，道：“明日是她的加封大典。”</br> “我有點，想去看一看。”</br> “……”</br> 對視一會，隋瑾瑜受不了他話語里“有點”兩個字，拍了下掌下的桌子，拍得酒盞中的酒都灑出小半，道：“什么有點不有點。”</br> “去！想去我們就去！”</br> 他撐著身體轉身，先是懊惱地撫了下額，緊接著沖走廊邊上的人道：“沉瀧之，你家傳送陣借用下。”著這時候享受享受生活。”</br> 隋遇受不了地撇了下頭，這傻子生怕自己千辛萬苦找回的弟弟被憋傻了，天天嚷著要給他松綁。</br>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哥哥支持你。”</br> 溯侑轉了下手腕，上面的傷疤在白的幾乎透亮的手背上現出一種橫行霸道的猙獰，他喝了個半醉，此時稍微動一動眉，就是鮮活的情狀。</br> “好。”</br> 許是真被這種氣氛帶動，他為自己倒了杯酒，眼神在湊到自己跟前，那張咫尺可見的俊臉上掃了掃，扯了下唇角，道：“明日是她的加封大典。”</br> “我有點，想去看一看。”</br> “……”</br> 對視一會，隋瑾瑜受不了他話語里“有點”兩個字，拍了下掌下的桌子，拍得酒盞中的酒都灑出小半，道：“什么有點不有點。”</br> “去！想去我們就去！”</br> 他撐著身體轉身，先是懊惱地撫了下額，緊接著沖走廊邊上的人道：“沉瀧之，你家傳送陣借用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