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厚重的石門被人從里面推開,我看到了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老人,兩眼矍鑠,步伐輕健,一看便知其輕功絕對夠資格排上當(dāng)世的前三名;舉手投足之間,都寓含著武學(xué)的招式,仿佛他每天在吃飯和睡覺的時候也一樣在習(xí)武一般。這個老人必定是武學(xué)大師張三豐無疑了!
“師父!您終于出關(guān)了!你看這是誰?”宋遠(yuǎn)橋興奮地指著張翠山對張三豐說道。“翠山?!”張三豐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翠山,真的是你!”張三豐話音未落,張翠山已撲在他懷里,聲音嗚咽,連叫:“師父!”心情激蕩之下竟忘了跪拜。宋遠(yuǎn)橋等五人齊聲歡叫:“師父大喜,五弟回來了!”張三豐活了一百歲,修煉了八十幾年,胸懷空明,早已不縈萬物,但和這七個弟子情若父子,陡然間見到張翠山,忍不住緊緊摟著他,歡喜得流下淚來。唉,這也難怪,張三豐在“武當(dāng)七俠”中罪疼愛的就是張翠山了,但是他卻在幾年前失去了音訊,后來大家也知道他是被謝遜虜去了,都認(rèn)為他兇多吉少,不想今日又團(tuán)聚了,自然是歡喜異常。有時,我暗里還以為張翠山是張三豐的私生子,誰叫他們都姓張,聽說張三豐與郭靖之女郭襄曾經(jīng)有過一段情緣,說不定張翠山就是他們這段情緣的“副產(chǎn)品”,不過這些都是沒有根據(jù)的猜想罷了,管他呢!
眾兄弟服侍張三豐梳洗漱沐,換過衣巾。張翠山不敢便稟告煩惱之事,只說些冰火島的奇情異物。張三豐聽他說已經(jīng)娶妻,更是歡喜,道:“你媳婦呢?快叫她來見我。”張翠山雙膝跪地,說道:“師父,弟子大膽,娶妻之時,沒能稟明你老人家。”張三豐捋須笑道:“你在冰火島上十年不能回來,難道便等上十年,待稟明了我再娶么?笑話,笑話!快起來,不用告罪,張三豐哪有這等迂腐不通的弟子?”張翠山長跪不起,道:“可是弟子的媳婦來歷不正。她……她是天鷹教殷教主的女兒。”張三豐仍是捋須一笑,說道:“那有甚么干系?只要媳婦兒人品不錯,也就是了,便算她人品不好,到得咱們山上,難道不能潛移默化于她么?天鷹教又怎樣了?翠山,為人第一不可胸襟太窄,千萬別自居名門正派,把旁人都瞧得小了。這正邪兩字,原本難分,正派弟子若是心術(shù)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張翠山大喜,想不到自己擔(dān)了十年的心事,師父只輕輕兩句話便揭了過去,當(dāng)下滿臉笑容,站起身來。張三豐又道:“你那岳父教主我跟他神交已久,很佩服他武功了得,是個慷慨磊落的奇男子,他雖性子偏激,行事乖僻些,可不是卑鄙小人,咱們很可交交這個朋友。”宋遠(yuǎn)橋等均想:“師父對五弟果然厚愛,愛屋及烏。連他岳父這等大魔頭,居然也肯下交。”我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雖然我早就知道這個結(jié)果,但是就算我不知道也不會對張三豐的這番話產(chǎn)生驚奇的。
張三豐本來就是武林中的一個異類,和楊過、黃藥師、風(fēng)清揚(yáng)這些奇人一樣,他們都是不拘泥在俗世煩禮中的怪才,而且每一個人都有特殊的才能和偉大的貢獻(xiàn),禮教這類東西是張三豐創(chuàng)立武當(dāng)以后才不得不拿出來約束門人的,但是他對禮教的束縛也不是很嚴(yán)格,只要本著一個“俠”字,其他的繁文縟節(jié)他也是不在乎的,這就是他為什么可以成為大師,并且創(chuàng)出“太極”的關(guān)鍵因素吧。反正我覺得張三豐的觀念和我們現(xiàn)代人的觀念很是接近,對于這一點(diǎn),我堅(jiān)信不疑,而且相當(dāng)佩服。畢竟,在那個時候,有他這種覺悟的人實(shí)在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shù)的。
我正想著,忽聽得張翠山說道:“弟子和素素成親后生得一子,名無忌,此刻正與素素在門外候著。”MD終于想到我了,靠,都站了半天了。“那還不快請他們進(jìn)來。”張三豐催促道,我和殷素素這才走了進(jìn)去。“無忌拜見太師父,給太師父請安。”我和殷素素跪下去行禮。MD老子最恨的就是古代的跪拜之禮,沒事跪什么跪!張三豐趕緊上來把我扶起:“好,好,翠山有后了!”突然他的臉色一變:“無忌,太師父雖然已經(jīng)聽說你的奇筋八脈都打通了,但是為什么你體內(nèi)會有一股極陰的寒氣?你是不是吃過什么,活著和什么人打斗過呢?”我心下一驚,寒氣,難道是玄冥神掌的寒毒?不會吧,為什么我自己沒有感覺呢?不過張三豐是一代大師,沒有理由騙我。他說有就一定有。還是告訴他始末,看看他怎么說吧:“太師父,無忌曾與玄冥二老打斗過,挨了兩掌玄冥神掌。不過無忌本身好像沒有什么不妥之處。”“玄冥神掌?不像,這是一股精純的極陰內(nèi)力,不是外界輸進(jìn)去的,無忌,你練過什么內(nèi)功沒有?”“師父,無忌的確在練一種內(nèi)功,那是很奇特的聯(lián)系方法,無忌從一歲就開始了。是夢里一個老人教給他的。”張翠山接口道,同時讓我給張三豐示范。我知道張翠山?jīng)]有見過《易筋經(jīng)》,所以當(dāng)作奇跡,但是張三豐不可能不知道,不過眼下我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果然,我才示范了兩個動作,張三豐就驚道:“少林的《易筋經(jīng)》!無忌,你真的是一歲就開始學(xué)的么。”“是的,是夢里一個白胡子老爺爺,總是逼著無忌背,說練了對無忌有好處的。”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可思議!”張三豐緩緩?fù)鲁鏊膫€字,“《易筋經(jīng)》是少林的鎮(zhèn)派之寶,就是現(xiàn)在的少林方丈空聞大師也沒有機(jī)會修煉,據(jù)老夫所知,現(xiàn)在少林會這種內(nèi)功的只有三個退隱修枯禪的老前輩。但是翠山,素素,乃至謝遜是絕對不會知道《易筋經(jīng)》的,至于無忌,更加不可能了……”沉默了半晌,張三豐又說道:“但是就算無忌練過《易筋經(jīng)》,他積聚的內(nèi)力應(yīng)該是純陽的才對,這股純陰的內(nèi)力莫非是——”“是什么,師父,您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張翠山也一臉的焦急。“為師也是猜測,這樣,看來為師過幾天要帶無忌上一趟少林,不管為師的猜測對不對,恐怕要驅(qū)除這寒氣,無忌一定要學(xué)《九陽神功》。可惜我的師父已經(jīng)過世了,希望少林中還有知道這本內(nèi)功心法的人存在。”我暗忖:恐怕就算去了少林,也會像原著中一樣的徒勞無功的,這幫和尚可是很記仇的。張三豐既然中途退出少林而另立武當(dāng),少林的和尚又怎么會把《九陽神功》再交給他,就算他們有的話。
這時,一名道童進(jìn)來報道:“天鷹教殷教主派人送禮來給張五師叔!”張三豐笑道:“岳父送禮來啦,翠山,你去迎接賓客罷!”張翠山應(yīng)道:“是!”殷梨亭道:“我跟五哥一起去。”張松溪笑道:“又不是金鞭紀(jì)老英雄送禮來,要你忙些甚么?”殷梨亭臉上一紅,還是跟了張翠山出去,我則偷偷跟了出去。只見大廳上站著兩個老者,羅帽直身,穿的家人服色,見到張翠山出來,一齊走上幾步,跪拜下去,說道:“姑爺安好,小人殷無福、殷無祿叩見。”張翠山還了一揖,說道:“管家請起。”心想:“這兩個家人的名字好生奇怪,凡是仆役家人,取的名字總是‘平安、吉慶、福祿壽喜’之類,怎地他二人卻叫作‘無福、無祿’?”但見那殷無福臉上有一條極長的刀疤,自右邊額角一直斜下,掠過鼻尖,直至左邊嘴角方止。那殷無祿卻是滿臉麻皮。兩人相貌都極丑陋,均已有五十來歲年紀(jì)。張翠山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安好。我待得稍作屏擋,便要和你家小姐同來拜見尊親,不料岳父母反先存問,卻如何敢當(dāng)?兩位遠(yuǎn)來辛苦。請坐喝杯茶。”殷無福和殷無祿卻不敢坐,恭恭敬敬的呈上禮單,說道:“我家老爺太太說些些薄禮,請姑爺笑納。”張翠山道:“多謝!”打開禮單一看,不禁嚇了一跳,只見十余張泥金箋上,一共寫了二百款禮品,第一款是“碧玉獅子成雙”,第二款是“翡翠鳳凰成雙”,無數(shù)珠寶之后,是“特品紫狼毫百枝”、“貢品唐墨二十錠”、“宣和桑紙百刀”、“極品端硯八方”。那天鷹教教主打聽到這位嬌客善于書法,竟送了大批極名貴的筆墨紙硯,其余衣履冠帶、服飾器用,無不具備。
殷無福轉(zhuǎn)身出去,領(lǐng)了十名腳夫進(jìn)來,每人都挑了一副擔(dān)子,擺在廳側(cè)。張翠山心說道:“你家小姐旅途勞頓,略染小恙。兩位管家請?jiān)谏缴隙嘧兹眨傩邢嘁姟!币鬅o福道:“老爺太太甚是記掛小姐,叮囑即日回報。若不過于勞累小姐,小人想叩見小姐一面,即行回去。”張翠山道:“既是如此。且請稍待。”我趁張翠山回去叫殷素素的機(jī)會,不住的把玩天鷹教送來的東西,靠,這些東西老子以前見都沒有見過,這可都是古董啊。不一會兒,殷素素來到偏廳和兩名家人相見,順便又帶上了我。兩位管家見到殷素素竟然有了孩兒,自是高興萬分,囑咐趁早去拜見殷天正。殷素素問起父母兄長安康,留著兩人用了酒飯。殷無福、殷無祿當(dāng)即叩別姑爺小姐。張翠山原要答謝兩人,但是實(shí)在沒有什么可以奉送,好在他生性豁達(dá),笑道:“你家小姐嫁了個窮姑爺,給不起賞錢,兩位管家請勿見笑。”殷無福道:“不敢,不敢。得見武當(dāng)五俠一面,甚于千金之賜。”張翠山心道:“這位管家吐屬風(fēng)雅,似是個文墨之士。”當(dāng)下送到中門。殷無福道:“姑爺請留步,但盼和小姐公子早日駕臨,以免老爺太太思念。敝教上下,盡皆仰望姑爺風(fēng)采。”張翠山一笑。
這時殷無祿道:“還有一件小事,須稟告姑爺知道。小人兄弟送禮上山之時,在襄陽客店中遇見三個鏢客。他三人言談之中,提到了姑爺。”張翠山道:“哦,他們說了些什么?”殷無祿道:“一人說道:‘武當(dāng)七俠于我等雖有大恩,可是龍門鏢局的七十余口人命,終不能便此罷手。’他三人說自己是決計(jì)不能再理會此事了,要去請開封府神槍震八方譚老英雄出來,跟姑爺理論此事。”張翠山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不言語。殷無祿探手懷中,取出三面小旗,雙手呈給張翠山,道:“小人兄弟聽那三個鏢客膽敢想太歲頭上動土,已將這事攬到了天鷹教身上。”張翠山一見三面小旗,不禁一驚,只見第一面旗上繡著一頭猛虎,仰天吼叫,作蹲踞之狀,自是“虎踞鏢局”的鏢旗。第二面小旗上繡著一頭白鶴在云中飛翔,當(dāng)是“晉陽鏢局”的鏢旗,云中白鶴是總鏢頭云鶴。第三面小旗上用金線繡著九只燕子,包含了“燕云鏢局”的“燕”字和總鏢頭宮九佳的“九”字。
張翠山奇道:“怎地將他們的鏢旗取來了?”殷無福道:“姑爺是天鷹教的嬌客,祁天彪、宮九佳他們是什么東西,明知武當(dāng)七俠于他們有恩,居然還想去請什么開封府神槍震八方譚瑞來這老家伙來跟姑爺理論,那不是太豈有此理了?我們聽到了這三個鏢客的無禮之言……”張翠山道:“其實(shí)也不算得甚么禮。”殷無福道:“是,那是姑爺?shù)膶捄甏罅浚怂患啊N覀內(nèi)丝砂崔嗖蛔。侠砹诉@三個鏢客,取來了三家鏢局的鏢旗。”張翠山吃了一驚,心想祁天彪等三人都是一方鏢局中的豪杰,江湖上成名已久,雖然算不得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腳色,但各有各的絕藝。何以岳父手下三個家人,便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將他們料理了?但若說殷無福瞎吹,他們明明取來了這三桿鏢旗,別說明取,便是暗偷,可也不易啊。難道他們在客店中使甚么薰香**,做翻了那三個總鏢頭?問道:“這三桿鏢旗是怎生取來的?”殷無福道:“當(dāng)時二弟無祿出面叫陣,約他們到襄陽南門較量,我們?nèi)藢λ麄內(nèi)齻€。言明若是他們輸了,便留下鏢旗,自斷一臂,終身不許踏入湖北省一步。”張翠山愈聽愈奇,愈是不敢小覷了眼前這兩個家人,問道:“后來怎樣?”殷無福道:“后來也沒甚么,他們便留下鏢旗,自己砍斷了左臂,說終身不踏進(jìn)湖北省一步。”張翠山暗暗心驚:“這些天鷹教的人物,行事竟如此狠辣。”不禁皺起了眉頭。殷無祿道:“倘若姑爺嫌小人下手太輕,我們便追上去,將三人宰了。”張翠山忙道:“不輕!不輕!已重得很。”殷無祿道:“我們心想這次來給姑爺送禮,乃是天大的喜事,倘若傷了人命,似乎不吉。”張翠山道:“不錯,你們想得很周到。你剛才說共有三人前來,還有一位呢?”殷無福道:“還有個兄弟殷無壽。我們趕走了三個鏢客之后,怕那神槍譚老頭終于得到了訊息,不知好歹,還要來羅唣姑爺,是以殷無壽便上開封府去。無壽叫小人代他向姑爺磕頭請安。”說著便爬下來磕頭。張翠山還了一揖,道:“不敢當(dāng)。”心想那神槍震八方譚瑞來威名赫赫,成名已垂四十年,殷無壽為自己而鬧上開封府去,不論哪一方有了損傷,都是大大的不妥,說道:“那神槍震八方譚老英雄我久仰其名,是個正人君子,兩位快些趕赴開封,叫無壽大哥不必再跟譚老英雄說話了。倘若雙方說僵了動手,只怕不妙。”殷無祿淡淡一笑,道:“姑爺不必?fù)?dān)心,那姓譚的老家伙不敢跟三弟動手的。三弟叫他不許多管閑事,他會乖乖的聽話。”張翠山道:“是么?”暗想神槍震八方譚瑞來豈是好惹的人物,他自己或許老了,可是開封府神槍譚家一家,武功高強(qiáng)的弟子少說也有一二十人,哪能怕了你殷無壽一人?殷無福瞧出張翠山有不信之意,說道:“那譚老頭兒二十年前是無壽的手下敗將,并有重大的把柄落在我們手中。姑爺望安。”說著二人行禮作別。張翠山拿著那三面小旗,躊躇了半晌。此時,二人已經(jīng)帶著手下下山去了。
張翠山此時才問道:“無福、無祿、無壽三人,卻是甚么來歷?”殷素素和丈夫成婚雖已十年,但知他對天鷹教心中不喜,因此于自己家事和教中諸般情由一直不跟他談起,張翠山亦從來不問。這時她聽丈夫問及,才道:“這三人在二十多年前本是橫行西南一帶的大盜,后來受許多高手的圍攻,眼看無幸,適逢我爹爹路過,見他們死戰(zhàn)不屈,很有骨氣,便伸手救了他們。這三人并不同姓,自然也不是兄弟。他們感激我爹爹救命之恩,便立下重誓,終身替他為奴,拋棄了從前的姓名,改名為殷無福、殷無祿、殷無壽。我從小對他們很是客氣,也不敢真以奴仆相待。我爹爹說,講到武功和從前的名望,武林中許多大名鼎鼎的人物也未必及得上他們?nèi)恕!睆埓渖近c(diǎn)頭道:“原來如此。”殷素素正要問為什么,忽聽得殷梨亭在殿外叫道:“五哥,快來大筆一揮,寫幾幅壽聯(lián)兒。”又笑道:“五嫂,你別怪我拉了五哥去,誰教他叫作‘鐵劃銀鉤’呢?”張翠山無奈地笑了笑,走了出去。殷素素嘆了口氣,摸著我的頭問道:“無忌,等你太師父辦完壽宴,見過你外公和舅舅,爹娘就要回兵火島了,到時你要聽長輩們的話,知道嗎?”不等我回答,又說道:“也許我們不該回來。”神情充滿了無奈,我看了亦有些不忍,但是也沒有辦法安慰她,反正B計(jì)劃就是要送他們回兵火島的,在那個小島上,總比在江湖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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