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劉老三嘉庚) </br> 有人問了,何人能夠嚇得小木匠魂飛魄散去?</br> 他可在不久前殺了那鬼王吳嘉庚,還學了他一身本事去,盡管這件事情有許多湊巧之處,但小木匠到底也是從生死間打滾過來的,怎么可能這么不鎮定呢?</br> 因為,來人不是別個,卻正是潘家寨的潘志勇。</br> 他之前曾與潘志勇結識,結果卻不曾想被潘志勇家中一個邪祟給迷惑,差點兒獻出了自己人生第一次的體驗來,而緊接著那邪祟卻給虎皮肥貓一口吞下去,害得他趕緊帶著顧白果跑路,后來還發現潘志勇到處在追他。</br> 潘志勇這人有多厲害,小木匠沒有與之交過手,所以并不知曉,但這位可是在青城山修過道,而且從那氣度架勢來看,可不是他此刻能夠敵得過的。</br> 現如今潘志勇出現在這里,他原本的計劃,可就要打亂了。</br> 甚至得趕緊逃離這兒。</br> 小木匠渾身僵直,站立原地,瞧見何武回過身來,與潘志勇招呼,而潘志勇只是瞥了一眼他,就不再理會,方才反應過來。</br> 他的臉上,可是帶著那連表情都能夠一模一樣的人皮面具。</br> 這張臉,將他原本的容貌給遮住了,所以潘志勇卻是沒有將他給認出來。</br> 至于顧白果……</br> 那小妮子拎著虎皮肥貓去教訓了,暫時沒有回來——如果她在的話,潘志勇一定會認出這“小神醫”來的。</br> 小木匠只有祈禱著顧白果能夠機靈點,不要露面,而這一邊,那潘志勇并沒有發現小木匠,而是勸何武節哀,他告訴何武,他這邊一進城,聽到商行的伙計告訴了他這消息,都沒有安頓好,就趕過來了,就怕何武出點兒什么事情。</br> 因為他聽說何府這一次碰到的事兒挺邪門的,仿佛是受了什么人的算計。</br> 何武當下也是將之前發生的事情,三言兩語地說出,隨即介紹起了旁邊的小木匠來,說這位顧先生手段了得,若不是他,今日何府的面子就都要栽了呢。</br> 那潘志勇聽了,打量了一會兒小木匠,方才拱手問好,寒暄幾句之后,開始考究起了小木匠的本事來。</br> 小木匠有了人皮面具的遮掩,此刻已經安下心來,并不慌張,按照自己之前設想的形象和性格來應對。</br> 他本來就有本事,也是個聰明的主兒,之前在魯大手下學藝,不問世事,看似木訥,但其實肚子里什么都清楚著,后來又在渝城一番歷練,言談舉止,也有頗多風范。</br> 潘志勇之前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在顧白果身上,此刻與他聊起來,卻也發現不了什么問題,反而覺得此人肚子有貨,是個厲害人物。</br> 他雖然是青城山出身,但對于應對諸多邪法,卻并不在行。</br> 此番匆匆趕來,就是怕何府出事,結果瞧見何武請了這么一高人,便放下了心來。</br> 何武瞧見眼高于頂的潘志勇對這位顧先生十分滿意,越發放下心來,邀請潘志勇一起進去喝茶,但潘志勇卻搖頭,說他這次來得匆忙,同行的媳婦和姨妹子都沒安頓好呢。</br> 他問哪天下葬,那天是正酒,他會過來的。</br> 何武說后天上山。</br> 潘志勇聽了,去給何武母親靈前上了炷香,便告辭離開,而何武送他到了門口,這才領著小木匠進了偏廳去。</br> 小木匠本來以為這一次可能要露餡了,沒想到潘志勇過來打聲招呼就走了,多少也松了一口氣,進來之后,忍不住向何武問起了潘志勇的事情來。</br> 何武此刻對小木匠十分迷信,聽到大師問起了自己這位朋友,也頗多得意,跟小木匠聊起了此人來。</br> 這位潘兄弟可不簡單,人家可是從青城山出來的,是高來高去的那種人。</br> 但高人也得吃飯啊,所以潘兄弟回家繼承了家業之后,就積極拓展生意,他人腦筋活,手段強,路子野,手下又有一票親信,所以很快就起來了,不但在老家那里蓬勃發展,就連錦官城這兒,都有不少產業。</br> 這么講吧,聽說他跟東洋人都有關系,錦官城的八大洋貨行里,有兩家都是靠他來供貨的。</br> 何府在錦江邊兒上有幾個大倉庫,一大半都堆著潘志勇的貨。</br> 聽到何武的講述,小木匠這才知曉,那個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的潘志勇,居然這般厲害。</br> 當日在潘家寨,他除了感覺這人家的宅子大、傭人多之外,還真沒有瞧出來。</br> 難怪他對潘志勇此人,本能地感覺到畏懼。</br> 能夠有這般成就的,到底不是一般人。</br> 聊完了潘志勇,何武有點兒著急,詢問起小木匠該如何幫他將這宅邸的風水布置給扭轉過來,把那些邪性的玩意兒給驅走了去。</br> 小木匠雖然忌憚潘志勇此人找他追究那“假的龐二小姐”之事,但那人既然后天來,那么他完全可以這兩日將事情給解決了,趕在潘志勇過來之前,將木符給拿走。</br> 而等到那個時候,就算潘志勇與何武聊起他,通過顧白果這兒尋思猜疑,也找不到他人了。</br> 所以他也沒有遲疑,當下就準備開工。</br> 何武十分激動,不過他是何府主事的大哥,沒辦法陪著小木匠前屋后院的忙活,還得去靈棚那里招呼前來悼念的親朋好友,所以便叫來了胡管家作陪。</br> 小木匠不以為意,跟著胡管家在偌大的何府轉悠,結果走到二院口,便瞧見了抱著虎皮肥貓的顧白果。</br> 他瞧見顧白果有話要說,便讓胡管家稍等一下。</br> 胡管家是何等玲瓏剔透的人,自然不作打攪,留給了兩人時間。</br> 而他一走,顧白果趕忙上前來,低聲說道:“姐夫,我剛才瞧見了潘家寨的那個潘志勇,他帶著兩隨從,從前門走了……”</br> 小木匠問:“你沒有跟他打照面吧?”</br> 顧白果搖頭,說沒有,我瞧見他就立刻躲起來了。</br> 小木匠松了一口氣,然后將自己剛才遇到的事情,和打聽到的消息跟顧白果說起來。</br> 顧白果聽了有些擔心,說那可怎么辦?要不然,我們跑吧?</br> 小木匠卻很是沉穩,說無妨,就算是身份揭穿了,那又如何?我們只是猜測那邪祟與潘志勇有關系而已,不一定是;而就算是了,那又如何?這錦官城也是有王法的地方,他潘志勇無緣無故,也不敢拿咱們怎么樣,頂多在背地里搗鬼……</br> 他拿大話穩住顧白果,然后又將自己的打算說出,顧白果知曉小木匠擅長厭勝之法,但沒有見過,當下也是將威脅拋到腦后,吵著跟在旁邊。</br> 小木匠領著她,然后在那胡管家的帶領下四處逛著,當然,這所謂“逛”,也是有講究的。</br> 首先一點,就是瞧結構,通風和人群居住分配等。</br> 其次便是看動線,看門窗朝向以及樹木。</br> 再則就是重點查看,任何有象征意義的物件,以及特殊屋檐、雕琢欄桿甚至老太太生前屋子,這些都得瞧過一遍。</br> 最后小木匠攀爬上了主屋的頂兒上,站在最高處打量了整個何府,全部納入眼中。</br> 看完之后,他的心中就有了定數。</br> 事實上,這邊走邊看的時候,小木匠就一直在跟顧白果講解。</br> 他年紀不大,但卻是營造建筑方面的行家,講結構、講木料、講建筑風格與人的關系、講風水,講忌諱,諸多學問,都被他掰碎了、揉爛了,講給顧白果聽。</br> 一如當年魯大講給他聽一般。</br> 小木匠這是在寵顧白果,只要她感興趣,就盡可能地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br> 顧白果也覺得理所當然,但旁邊的胡管家卻是不同的感受。</br> 他越聽越驚詫,到了后來,他對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卻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br> 大師啊,這是。</br> 一圈走完,小木匠心中了然,知曉這就算不是魯班教子弟做的,也是懂得魯班教手段的人搞的鬼。</br> 魯班教曾經是一個很龐大的組織,并不僅僅只有荷葉張這一脈,甚至荷葉張都只是支脈,最多的那幫人,當初卻是投靠了太平天國的楊秀清,這才有了后來的滅亡。</br> 不過看明白了,但小木匠今天晚上卻動不了手。</br> 他所有的玩意兒都落在了渝城野外的一小山村,此番想要幫何府驅邪,也得有材料布陣才行。</br> 小木匠看完,回到了偏廳,胡管家去靈棚叫人,少不得將這位先生的博學多才說一遍,那何武更加確定他是高人,趕過來詢問結果。</br> 小木匠先是給何武吃了一顆定心丸,然后才說需要一些特殊材料。</br> 不過他初來乍到,并不太熟悉錦官城,所以這些東西,需要何府來采買,而且到明天傍晚的時候,必須置辦妥當。</br> 何武應允,又主動提及了木符之事。</br> 他說只要顧先生能夠幫著何府化解這一劫,他愿意將父親留下來的木符交出來。</br> 小木匠聽了這允諾,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