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洛長風嘉庚)</br> 屈孟虎當著小木匠的面,一番忙碌,最終將右手中指血,滴在了虎皮肥貓的額頭之上。</br> 那滴血滲入那肥廝黃黑色的毛發之間去,小木匠隱約能夠瞧見一層薄薄的光芒,從虎皮肥貓的身上剝離出來。</br> 它宛如一張網,落到了屈孟虎的指尖去,而那肥廝渾身都在發抖,雙目翻白,差不多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突然間睜開了雙眼來,清明透亮,隨后張開嘴,露出尖銳的牙齒來:“喵嗚……”</br> 屈孟虎摸了一下它腦門上的白毛,說道:“你自由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我不攔你了,不過我得奉勸你一句,‘天下之大,不容半分惡念’,你若如以前那般為非作歹,我不除你,自然也有人會出手,小心點……”</br> 他交代完畢,小木匠以為這肥廝要走,結果讓屈孟虎和小木匠都意外的,是虎皮肥貓居然跳上了屈孟虎的床,四肢一伸,美滋滋地睡了起來。</br> 這……</br> 敢情這家伙受虐受出了感情,居然賴在這兒,不肯走了。</br> 瞧見它的選擇,屈孟虎忍不住笑了,說你這個肥廝,沒想到眼睛挺尖的……好吧,你便跟著我吧,日后若是有機會,我會幫你打通經脈,重塑人身的。</br> 他這般說著,賴在床上的虎皮肥貓居然如同狗一樣的搖著尾巴,一副討好樣兒。</br> 關于虎皮肥貓的事情,小木匠曾經聽鬼王說過一次,知曉這里面的講究很多,不過他并不覺得連鬼王都束手無策的麻煩,屈孟虎就能夠解決掉。</br> 但他并沒有說破,畢竟屈孟虎這個人,總是擅長創造奇跡。</br> 處理完了虎皮肥貓的事兒,屈孟虎開始與小木匠細聊起來。</br> 兩人別離之后,發生了許多的事情,昨夜疲憊不堪,聊得不多,這回屈孟虎問起,小木匠便將自己離開乾城之后的諸事一一說來,從江上遇到那個莫道長,一直到在渝城的風云往事,以及在錦官城這兒的事兒,事無巨細地說起。</br> 聽完他的講述,屈孟虎嘆道:“先前我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現在看來,我得把掉在地上的眼珠子撿起來才行……”</br> 小木匠問起他的經歷,屈孟虎則顯得很平淡,簡單地講了幾句。</br> 他不過是去了一趟滇南,憑借著融會貫通的《墨子天機篇》,做了一個局,又布了法陣,將仇人引入陣中圍殺,后來又如法炮制了一回,最終端了兩處,然后又打聽出了更多關于屈家滅門慘案的消息來。</br> 當初滅了屈家滿門的,有八股勢力,分別來自不同的地方,其中有一人是個江洋大盜,后來在北平落網,屈孟虎知曉此人,便在那人被砍頭的時候,帶了酒菜去送行。</br> 那人一來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二來也是覺得酒王屈天下為人仗義,這件事情他也是形勢所迫,情非得已,所以一直耿耿于懷,于是就撂了兩個不對付的家伙。</br> 而那兩人,便是滇南的那兩位,一個在無量山,一個是五毒教中人。</br> 而這回,屈孟虎又挖掘出了更多的人,不過他去查驗過,有兩個領頭的,已經故去了,另外還有幾人不見蹤影,唯一找得到的人,卻又頗有勢力,沒辦法擺平。</br> 小木匠聽他這般說,忍不住問那人是誰。</br> 屈孟虎盯著小木匠一會兒,方才若無其事地說道:“我知道你想幫我,但就算是你我二人,也拿他沒辦法,特別是最近他實力大漲,更是如此。你也莫急,等時機成熟了,我要報仇,自然少不了你一個。”</br> 屈孟虎別看說話不著調,但辦事卻挺靠譜,小木匠聽他這么說,也沒有繼續問起。</br> 反正到時候屈孟虎一聲招呼,他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便是了。</br> 兄弟嘛,不就是這樣么?</br> 如此又聊了一會兒,屈孟虎對他在渝城之時的事情特別關心,問起了許多的事情,小木匠也一一作答。</br> 隨后聊起了顧白果和顧家的事情,屈孟虎聽出了幾分不太對勁的感覺,忍不住調笑道:“你不會對小姨子有意思吧?這可真的禽獸了……”</br> 小木匠氣急敗壞,差點兒想要跳下床來打他,屈孟虎瞧見他較了真,趕忙求饒。</br> 笑鬧一會兒,外面有人敲門,小木匠應了一聲,有人推門進來,卻是四眼趕到。</br> 這位可是昨日救命的大功臣,小木匠和屈孟虎雖然不能下床,但也是熱情招呼,而四眼與他們有患難之交,故而并不客氣,與他們聊了兩句,然后說道:“我這回過來,是與你們告辭的,我師父在山下的事情辦完了,明日便要回山,我也得跟著去,日后不知道何時再見面,故而過來與你們說一聲,告個別。”</br> 小木匠聽了,又是一番感謝,屈孟虎也是跟著說了兩句。</br> 四眼卻不居功,解釋道:“青城山昨日的確是出手了,但我卻并沒有占到什么功勞,李金蟬師叔之所以改變主意,卻是因為一個姓齊的女子。”</br> 小木匠一愣,說姓齊的女子?</br> 四眼說道:“我昨天回去,想要求師父和其他人出手,結果苦勸無果,后來卻來了一位姓齊的女子,三十來歲吧,溫婉賢淑,一看就知道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她與反對聲最大的李師叔單獨聊了幾句,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那女子走了之后,李師叔便同意了,隨后就帶人趕來……”</br> 聽他這般一說,小木匠卻是明白了。</br> 原來是齊立春齊大娘。</br> 齊大娘是安油兒母親王娘子認的姐姐,據說曾經也是花門中人,不過她現在應該不在其中,但仍然操持著皮肉生意。</br> 小木匠送安油兒過去的時候,與她見過一面,但并無交情,卻沒有想到她居然愿意站出來,說服李金蟬。</br> 看得出來,那女子,倒是個有情有義的角色,難怪王玲雖然與她交惡,但在生命的盡頭,卻最終還是選擇將兒子送到了她那里去。</br> 如此之人,即便是操持賤業,卻也當得起“俠女”二字。</br> 四眼瞧見小木匠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你認識么?</br> 小木匠想起李金蟬當日的警告,笑了笑,搖頭說道:“這個啊,不認識。”</br> 他矢口否認,但態度卻被四眼瞧在眼里。</br> 四眼并非懵懂之人,心中明了,也不再多問,又聊了幾句,然后告辭離開。</br> 他走了之后,小木匠和屈孟虎出去吃了點飯,回來坐了會兒,又聊起了未來與人生。</br> 這個話題有點兒大,不是什么復仇啊,謀生之類的眼前事,而是以后的理想和目標。</br> 小木匠想法不大,就想著諸事了斷之后,能夠靠著手藝吃口飯,要更有追求一些呢,就是多走一走,看一看,一來是學多點古代建筑和文化,二來也是與西洋的相關從業人員多交流。</br> 畢竟這個,才是他的本業。</br> 聽到這話兒,屈孟虎忍不住嘆氣,說你若是有閑,可以多去北方走一走,瞧一瞧這生靈涂炭的神州大地,或許能夠有更多的想法。</br> 小木匠與他聊,發現屈孟虎雖然平日里吊兒郎當,但卻有著一顆憂國憂民的心胸和抱負。</br> 他愿這天下太平,人人如龍,世間公平公正,再無欺凌侮辱……</br> 現如今,國家貧弱,外邦欺辱,軍閥混戰,許多地方的百姓顛沛流離,還不如一條狗自在……這些事兒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頭,有心出力,卻無從下手。</br> 諸多怨恨,難以平息。</br> 屈孟虎這人是個多面性的家伙,有的時候貪財好色,有的時候又很是仗義,聊大的有家國情懷,聊小的又極盡猥瑣,總之是一個復雜的人。</br> 不過他的視野寬廣,卻很是影響了小木匠許多。</br> 兩人天天泡在一起,一邊養傷,一邊談天說地,不斷地刷新了小木匠的三觀。</br> 又過了三日時間,董七喜來過兩次,而顧家父女卻一直沒有露面,聽董七喜說好像有事兒,去了萬江。</br> 小木匠與屈孟虎都是修行者,身體素質不錯,恢復自然也快,住進醫館的第四日,表面已經無恙,待著煩悶,終于獲得了許可,便出門去走。</br> 兩人一陣瞎逛,不知不覺,卻是來到了一條長巷前。</br> 小木匠瞧見那小巷一排高掛燈籠的門樓,轉身就要走,結果碰到兩人,竟然是供奉府的,認識他們,便過來招呼。</br> 小木匠與他們只不過是點頭之交,算不得熟悉,所以泛泛聊了兩句,便準備離開,結果那兩人卻是個自來熟,與屈孟虎聊起了這條街上最出名的馬園門樓子,說那里來了兩個妞兒,據說是犯事人的家屬,活兒雖然不行,但盤兒靚,條兒順,大家閨秀出身,玩起來賊帶勁兒。</br> 他們力邀小木匠和屈孟虎一起去見識見識。</br> 屈孟虎有意將小木匠帶來這兒,本來就圖謀不軌,此刻有人相邀,哪里還客氣,拖著小木匠就往里走去。</br> 一行四人,在小木匠的掙扎中,走進了馬園門樓子的大前廳,有大茶壺認識其中一個供奉,上前招呼,那供奉開口便點了一個叫做“秋香”的姑娘,大茶壺很為難,說秋香姑娘太火了,排不上號。</br> 那供奉又問冬梅,結果也是如此,于是就火了,開始鬧騰起來。</br> 他畢竟是大帥府的人,馬園門樓子即便是有護院打手,也不敢招惹,一番協調,終于將冬梅姑娘給叫了過來。</br> 小木匠打定主意旁觀,所以一直置身事外,然而瞧見那冬梅姑娘,卻是一陣眼皮疾跳。</br> 他轉過了身子去,情緒變得格外復雜起來。</br> 那冬梅姑娘,他卻是認得的。</br> 她之前,叫做龐飛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