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瞧見心高氣傲的狗哥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嘴里還嘀嘀咕咕,剛想要問,卻被他一把拉住,捂住了嘴巴。</br> 李夢生踮著腳,帶著他們從那小院子前走過。</br> 三人靠墻而站,李夢生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了一支毛筆來,在半空中劃了幾下,卻是將他們這兒的氣息給收斂住。</br> 而他們這邊剛剛搞完,一個清瘦的老者便出現在了小院的門口。</br> 他朝著周圍兩邊望了過去,眉頭輕皺,若有所思的樣子。</br> 小木匠、李夢生和王白山三人,與那清瘦老者相隔不遠,卻沒有一人膽敢去瞧那老家伙的,而是盡可能地憋住,不敢有任何的妄動。</br> 這時從院子里又走出一人來,卻正是小木匠那天瞧見的三爺。</br> 這位三爺沒有戴墨鏡了,不過依然穿著身黃色綢衫,然后問道:“度公,怎么了?”</br> 那度公搖頭,說沒什么,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br> 旁邊的三爺笑了笑,他平日里表情陰鷙,冷得像塊冰,此刻的笑容也顯得有些古怪。</br> 而隨后,他對度公說道:“度公,儀式定于今日,一切都拜托你了。”</br> 消瘦老者平靜說道:“自當全力為之。”</br> 三爺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潮紅來,然后說道:“今日之事完畢之后,我不但能夠獲得接近永恒的生命,而且還能夠擺脫詛咒,出現于陽光之下,并且擁有了授予追隨者強大實力的能力。而憑借著這幫追隨者,以及龍脈力量,我能夠組織一支強而有力的侍衛隊,通過這些人,逐漸組建出一個龐大的網絡來,從而聯絡各地的仁人志士,重新建立當年無敵于天下的八旗,奪取最終的勝利,平定天下的混亂,并且抵御外辱……“</br> 他暢想著美好的未來,而消瘦老者卻忍不住提醒他道:“你恐怕忘記了,一個王朝的建立,并不只是這么一點兒力量,就能夠撬動的。你需要有足夠的綱領,以及主張,讓更多的人支持你……”</br> 三爺卻執著地說道:“這個世界,終究還是一頭猛虎,以及幾頭狼,以及一大群羊,我只需要控制住那些狼,讓那些狼去管理羊,就能夠分而治之。”</br> 消瘦老者說道:“那是你祖宗的成功之道,卻不是你的,現在已經不是閉關鎖國的時候了,人們的思想,已經變化了。”</br> 三爺問:“是么?我怎么覺得沒有變呢?這些年,我從北到南,從南到北,瞧見的,遍地都是愚民……”</br> 消瘦老者嘆了一口氣,然后說道:“時也,勢也,你想想,當初龍脈五族,瓜爾佳氏、索綽羅氏、鈕鈷祿氏和馬佳氏,以及黃家都在你身邊。而現如今,你身邊又有幾人呢?”m.</br> 一提到這個,三爺的臉色就變得扭曲起來。</br> 他惡狠狠地說道:“所有的一切,都怪那黃氏,要不是他們挑頭造反,我又如何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漢人不可信啊……”</br> 消瘦老頭卻說道:“我也是漢人。”</br> 三爺回頭,盯著他,認真地說道:“度公,你雖然是漢人,但卻是大大的忠臣,是教我養我的恩師,與曾文正公一樣,是我大清的國柱,那是不一樣的!”</br> 消瘦老頭不想與他多聊這個,岔開了話題:“對了,董王冠在哪兒?”</br> 三爺說道:“在跟羅馬尼亞的客人見面呢,那家伙練了邪功,雖然一身滔天修為,但隨時都有可能走火入魔,陷入崩潰,而他對于長生之術,又十分醉心,現如今羅馬尼亞的客人給了他一條新的道路,他自然費力巴結。不過那幫人是有缺陷的,于他而言,其實并不算最好的選擇。等我融合了龍脈,成為真龍天子,成就地仙果位之后,會將他給拿下,讓他成為我門下走狗,王朝復辟,需要這樣的人幫我……”</br> 消瘦老頭提醒道:“董王冠此人非常邪門,你得多加提防。”</br> 三爺自信滿滿地說道:“我當然曉得,不過若是想要成就大業,就得容得下各種各樣的人,我若是連這么一個豪強都降伏不了,還談什么大業?”</br> 消瘦老頭沒有再繼續,而是說道:“一會兒諸事繁雜,我先去準備吧。”</br> 兩人進了院子,關上了門。</br> 李夢生一直等著兩人的腳步聲進了房子里去,這才朝著小木匠和王白山打了一個手勢,隨后帶著他們走到了前方一處假山邊兒的陰影處去。</br> 幾人藏了身形,那王白山方才吐了長長的一口氣,緩聲說道:“我的媽呀……”</br> 李夢生的臉色也十分嚴肅,低聲說道:“沒想到,居然碰到了這么大的一條魚。”</br> 兩人打著啞謎,小木匠有些懵,忍不住問道:“那什么羊虎禪,到底是干什么的啊,還有那三爺,又是怎么回事?”</br> 王白山長嘆一口氣,低聲說道:“羊虎禪此人十分傳奇,乃叱咤風云之輩,曾經輔佐過清帝,也跟隨過洪憲,他經歷過公車上書,也參與過戊戌變法,曾經與無數你聽過的、沒聽過的名人、政局大佬有著極為密切的交情,甚至可以這么說,他曾經左右過這個國家的政局很長一段時間,與各黨派、風云人物都有聯系,堪稱晚清第一奇人,也是儒家帝王術已知的唯一傳人……”</br> 他將那度公前半生的經歷大概講了一遍,聽得小木匠瞠目結舌,好半天方才回過神來。</br> 他難以置信地說道:“若是如此,他為何還要培養出三爺這么一個怪物來?”</br> 王白山嘆了一口氣,說道:“此人所為,難以斷論,不過我聽聞,他曾經一直以‘帝師’為畢生目標。”</br> 李夢生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說道:“我看不透他。”</br> 王白山也點頭,說道:“那個三爺,雖然看著深不可測,但終究還是能夠知曉路數的,但那個羊虎禪,我是完全沒辦法看透,甚至都不知曉他到底有沒有修為。”</br> 對于這一點,李夢生卻一口確定下來:“應該是有的,而且不弱于你我。”</br> 王白山有些擔心地問道:“那怎么辦?”</br> 李夢生回答:“此事目前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掌控,不是我們所能夠應付的了,我們趕緊走,回去找援兵……”</br> 他倒也沒有妄自托大,當即就提出了撤離,畢竟連清末第一奇人都出現了,便已經不再是他們幾人能夠左右的了,必須找茅山的長輩高人來處理。</br> 然而當他們幾人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間小木匠感覺到氣息一陣紊亂,緊接著身子頓時就變得沉重了起來。</br> 他有些茫然,而這個時候,李夢生苦笑道:“隱身符功效已過了。”</br> 王白山問道:“再拿點兒出來唄。”</br> 李夢生有點兒惱怒了,說道:“你以為這東西是白菜么?我花了那么久的時間,嘔心瀝血,費盡精力,才弄出那幾張來的……”</br> 這邊話音剛落,遠處突然間來了幾隊人馬,開始在莊子里搜索起來。</br> 其中一隊人,卻是朝著這邊的假山摸了過來。</br> 小木匠借助著路口的燈籠,瞧見領頭的那人,卻是在妙音法師的法會上見過的,是一個修為深不見底的家伙。</br> 王白山瞧見,低聲罵道:“臥槽,那個老狐貍,他應該是感覺到了什么……”</br> 他罵完,焦急地說道:“怎么辦,怎么辦,要殺出去么?”</br> 李夢生皺著眉頭,沒說話,顯然是在思考應對之策,而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小木匠卻持起了咒來:“變吾身、化吾身、吾師將吾化作真武祖師,披頭散發當殿坐,駭剎凡間鬼妖精,大鬼見吾嚎啕哭,小鬼見吾淚紛紛……”</br> 噗……</br> 當他將水灑在三人身上的時候,王白山低聲喊道:“這是什么鬼?”</br> 李夢生卻相當有見識:“魯班藏身咒?”</br> 小木匠點頭,說對。</br> 王白山問:“管用么?”</br> 小木匠沒說話,而這個時候,那隊人馬已經走到了這邊來。</br> 王白山并不太信小木匠的手段,全身繃得緊緊,然而小木匠修為飛速進步,藏身咒施展出來,也是有著奇效,那些人從身前路過,居然并沒有發現他們。</br> 不過這些人雖然沒有發現他們,卻仔細地搜查了整個假山,甚至還有人下了水池里去查看,顯得十分謹慎。</br> 等這幫人離開之后,王白山問:“可以啊,小老弟。你這個,能夠當隱身符使么?”</br> 王白山還是想著先混出去再說,然而這個時候,李夢生的目光,卻落到了西南角的不遠處。</br> 他瞇著眼睛瞧了一會兒,開口說道:“來不及了。”</br> 說完,他顧不得危險,率先朝著那邊走去,小木匠不知原因,但也跟了過去。</br> 三人沿著墻角陰影摸索,很快就來到了西南角,那兒有一個大院子,翻墻上去,卻瞧見中間是一大片的空地,而空地中間,有一口巨大的金絲楠木棺材懸空而立。</br> 有十六根鐵索,將它給吊在了半丈空中。</br> 而棺材之下,卻跪著九十九個果身女子,全身匍匐在地,嗚嗚的哭泣著……</br> 鮮血,從她們的身下,緩慢地滲了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