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羅小黑加更)</br> 說這句話的時候,小木匠顯得格外低沉,臉上滿是肅穆與尊敬。</br> 這尊敬,絕對不是因為張啟明這個便宜師叔的身份出現(xiàn)的,而是對死亡與生命所表現(xiàn)出來的情緒。</br> 人之將死,一切都化作塵土了,何必與他較勁兒?</br> 小木匠沒有去管旁邊的一切,不管周圍的人來人往,雙目就盯著張啟明,同樣一個縱身,足尖猛蹬,人便已經(jīng)來到了張啟明的跟前來。</br> 這一回,跟上一次拿著桌子腿沖鋒的架勢,幾乎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中拿著的東西。</br> 那是覺醒了刀魂的寒雪刀。</br> 這把刀的刀魂,先前被高人用那金絲繩索給封住了,憋屈得厲害,此刻束縛被小木匠解開去,刀身不斷震顫,興奮得仿佛在發(fā)抖一般,無數(shù)的記憶和用刀技巧,化作快速掠過的畫面,在小木匠的眼前飛過,隨后源源不斷地給予了小木匠極大的信心。</br> 人還是一樣的人,張啟明的手段還是一樣的高明和繁復(fù),但小木匠卻在接下來交手的一瞬間,就占據(jù)了絕對的上風(fēng)。</br> 鐺、鐺、鐺……</br> 寒雪刀將張啟明手中的旱煙鍋子斬得錚然作響,火花飛濺之間,張啟明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br> 這刀法,這氣勢,讓他感到了極大的陌生。</br> 眼前的這后生,已經(jīng)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小孩子,而更像是……</br> 像是……</br> 張啟明猛然一咬牙,隨后跺腳,口中厲喝道:“天秋秋、地秋秋,老君賜吾鐵魚鰍,闖天天破,闖地地裂,闖得土墻兩邊分,謹(jǐn)請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br> 此言一出,他嘴巴里突然噴出一大團(tuán)黑霧來。</br> 那黑霧一轉(zhuǎn)眼,卻是化作了一頭斑斕猛虎,身長兩丈,雙目如鈴,作勢便要朝著小木匠撲來。</br> 小木匠有刀在手,毫不畏懼,卻是長刀而出,不退反進(jìn),兇猛異常。</br> 結(jié)果那一大團(tuán)黑霧陡然往回,又折返了去,依附在了張啟明的身上。</br> 這一回去,張啟明的雙目就發(fā)亮,卻是有紅光泛出,緊接著,原本佝僂駝背、瘦弱如竹竿一般的身子,卻仿佛吹氣球一般地脹大,整個人都變得雄壯魁梧,格外猙獰可怖。</br> 小木匠雖然沒有入那魯班教,卻通曉《魯班全書》,知曉張啟明剛才施展的,是魯班教一百零八路術(shù)法之中的“鐵魚鰍咒”。</br> 此法講的是掌控,是突破,是化強(qiáng)力為己用,而張啟明之所以如此,除了術(shù)法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可能拘禁了一頭邪祟真魂,并且在剛才的時候,通過法咒,將其融于身體之中去。</br> 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段,而且后患無窮,但融合之時的氣勢,卻絕對是恐怖的。</br> 它也給張啟明在這一瞬間,帶來了極大的力量。</br> 吼……</br> 張啟明一張嘴,口中發(fā)出虎嘯聲,緊接著朝著小木匠陡然沖來,手中的旱煙鍋子變得通紅,仿佛火爐子里剛剛拿出來一般,滾燙得厲害。</br> 小木匠不知深淺,往后退了兩步,然后一抬腳,將旁邊一條凳挑飛,落在了張啟明的跟前,卻被他一旱煙鍋子砸下。</br> 那條凳斷成兩截不說,而且還立刻燃燒,化成了火團(tuán),跌落兩邊去。</br> 此時此刻的張啟明,勁氣縱橫,手中的旱煙鍋子沾到什么,輕則通紅發(fā)燙,重則化作焦炭去,十分霸道,而他的身子更是宛如猛獸一般,陡然殺回,重新占據(jù)了上風(fēng)。</br> 兩人你來我往,打得最是激烈,所過之處,到處火焰冒起,濃煙滾滾,一時間竟然僵持了去。</br> 而在雪園大廳的其他地方,卻也是打得熱鬧無比。</br> 茅山突然發(fā)動了,因為籌謀許久,一發(fā)動起來自然如山崩地裂一般,先是那包廂邊兒上的整面墻都垮塌下來,緊接著大廳之中的各桌食客一齊躍起,驟然發(fā)難,緊接著有高手沖進(jìn)了那幫快槍隊的人馬之中,在極為擁擠和狹窄的境況下,盡可能地將敵人給撂倒。</br> 這些修道之人的心腸到底還是有些軟,只是想要將人給弄倒,然而當(dāng)先后有兩人中了槍,栽倒在地的時候,那些來自于茅山宗苦修的道爺們也終于來了脾氣。</br> 道士們脾氣一起來,上了頭,下手就沒輕沒重了,不過效率卻在這會兒,卻驟然提升上去。</br> 那些董王冠花費重金豢養(yǎng)、由江湖人組建而成的快槍隊成員,一個一個都在憤怒的道爺跟前,被各種手段擊倒,有一位身體魁梧、仿佛李逵般面黑的道士甚至摸出了一把青銅短劍來,人如疾電一般,將七八個快槍隊員抹了喉。</br> 其手法之利落干脆,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修道之人,仿佛跟江老二一樣,干的是殺手的活計。</br> 槍聲、兵刃碰撞聲、慘叫聲、桌椅碎裂聲以及建筑的倒塌聲……</br> 現(xiàn)場之中一片混亂,各人捉對廝殺,茅山眾人出現(xiàn),都按照計劃,找準(zhǔn)了自己的目標(biāo),各行其是。</br> 李夢生和蕭明遠(yuǎn)這個時候也都出現(xiàn)了,他們從不同的位置沖進(jìn)了包廂里,然后與同伴一起,朝著那個冷著臉的董王冠發(fā)動了進(jìn)攻。</br> 董王冠與那個矮壯漢子正襟危坐,對于周遭出現(xiàn)的狀況,似乎沒有太過于在意。</br> 而他們身后站著的那些人,都迎擊上來。</br> 沖在最前面的,是那個虎頭佗,出現(xiàn)了這樣的事情,作為董王冠當(dāng)前最為信任的部下,他臉上是毫無光彩的,所以也越發(fā)地憤怒。</br> 他逮住了沖上前來的蕭明遠(yuǎn),一個躍身,卻是將蕭老大給撲到了墻上去,緊接著他那巨大的力量,卻是讓兩人都撞破了墻壁,跌落到了院子里去。</br> 而那個矮個子身后的一個鷹鉤鼻男子,也朝著李夢生沖了上來。</br> 李夢生從腰間摸出了那只畫筆來,對著那鷹鉤鼻揮灑墨汁,墨汁落地,立刻有符文勾連,卻是將空間都給定型,使得氣流緩慢,讓人沒辦法往外逃遁去。</br> 但鷹鉤鼻顯然也是一厲害角色,雙手之上,卻握著鳥爪一般的鐵鉤,幾個揮砍,便將李夢生給逼退到了后面去。</br> 而其余人紛紛躍起,卻是將茅山最主要的突擊隊,都給攔在了外面去。</br> 瞧見手下的反應(yīng),董王冠還算滿意,隨后滿是歉意地看著面前的矮漢子,恭敬地說道:“左使大人,對不住啊,都怪我仇家太多,搞得如此狼狽。”</br> 那矮漢子卻是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樣子,微笑著說道:“沒事,想要做事,還怕得罪人?不遭人嫉是庸才,你若是個八面玲瓏的老好人,我也不會過來找你商討大事……”</br> 董王冠十分受用,對他和旁邊的徐媚娘說道:“兩位,不如跟我先離開這里,這兒讓我的手下來處理吧?”</br> “不!”</br> 那位左使大人伸出手來,緩聲說道:“既然董兄弟答應(yīng)加入我們,成為金陵鴻廬的廬主,那么咱們就是自己人了。我王新疆,如何能夠?qū)Ρ緯蓡T慘遭迫害而坐視不管呢?”</br> 他說罷,拍案而起,然后口吐長氣,朗聲喊道:“托身白刃里,殺人紅塵中。當(dāng)朝揖高義,舉世稱英雄……諸位泉下須知,殺人者,王新疆是也!”</br> 這位自稱王新疆的矮壯漢子,每念一句,就往前走上一步。</br> 而他每走一步,人卻增高一分,七步走完,人居然與那虎頭佗一般的高度,宛如巨靈神返世一般,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可怕氣勢。</br> 小木匠此刻正在與張啟明捉對廝殺,感受到了那騰騰殺氣,抽空轉(zhuǎn)過身來,瞧見這一幕,心頭震撼。</br> 他先前的時候,就感覺那人有些不太對勁兒,此番一瞧,正是印證了他先前的擔(dān)心。</br> 那個家伙,著實可怕。</br> 這樣的變數(shù),是他們昨天沒有想到的,但見那王新疆越眾而出,卻是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把長劍來。</br> 這長劍比一般的劍還要長上許多,堪稱巨劍,被他拿在手中,就仿佛牙簽一般輕巧,隨便揮舞兩下,卻把茅山安排的突擊高手給逼得連連后退。</br> 即便是茅山高手之中首推第一的虛玄老道與之應(yīng)對,都顯得有些乏力,難以抵擋。</br> 這情況可就有些危急了,因為在之前的推演中,虛玄道長可是作為殺手锏,用來對付董王冠本人的。</br> 然而現(xiàn)在連董王冠都沒有出手,殺手锏就變得力有不逮起來,著實是有一些混亂。</br> 不過這邊進(jìn)展緩慢,但別處的攻勢卻顯得很是順利,走廊那兒的快槍隊被解決了,門口也被人堵住,增援暫時來不了,大廳這邊,主要也是包廂與大廳交界這兒比較激烈,其余地方,已然算是基本肅清了。</br> 小木匠這時,也憑藉著悠長的氣息,以及精彩絕倫的刀法,將到處縱火的張啟明給壓制。</br> 等到那家伙氣息散去,黑霧離體,處于臨界點時,刷刷兩刀,卻將對方的左小腿和右大腿割出血口來。</br> 這時的張啟明氣息散去,又受了傷,踉蹌翻倒在地。</br> 小木匠得手之后,一個箭步過去,將那個狂暴不已的家伙給踩在了腳下。</br> 他高舉著手中的刀,按照無數(shù)次在腦海中練習(xí)過的計劃,大聲喊道:“我甘墨今日,就要為我?guī)焾蟪鹆耍 ?lt;/br> 然而讓他滿心詭異的,是那家伙居然瘋狂地笑了。</br> 張啟明笑得眼淚都要出來,小木匠有些詫異,問:“你笑個屁啊?”</br> 張啟明居然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然后說道:“可憐的孩子,你到現(xiàn)在,居然還給魯大那狗日的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哈哈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