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轉(zhuǎn)身離開,跟著甘文淵來到了不遠(yuǎn)處的一個小巷子前方才停下,小木匠問:“怎么回事?”</br> 甘文淵說道:“我看到了一個白樺軍的家伙,那家伙是這一帶的密探,以前我跑商隊的時候,跟他打過照面,認(rèn)得那家伙——很顯然,那個商行被人盯上了,除了那家伙,周圍還有好幾個人看著不太正常,另外里面的顧客也很少,內(nèi)部也很可能被控制住了……”</br> 顧蟬衣很是焦急,說那怎么辦?</br> 甘文淵搖頭,說不知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能要重新評估一下我們先前的計劃了。</br> 小木匠這時卻笑著說道:“其實這是一個好消息,對嗎?”</br> 秦如龍會過意來,說道:“對,那幫人分了那么多的精力在甘家堡留在雙林鎮(zhèn)的商行這邊,說明他們并沒有能夠抓到文明他們一行人,所以才會跑到這兒來堵著……”</br> 甘文淵也是關(guān)心則亂,聽到這話兒,想了想,然后說道:“對,這大概是我聽到的,唯一的好消息。”</br> 隨后,他想了想,說道:“跟我來。”</br> 他帶著一行人七拐八拐,最后來到鎮(zhèn)子西邊一個破舊的院子來。</br> 那院子里滿地都是油膩和污血,中間擺著幾副木架,旁邊還有一大口鐵鍋,上面咕嘟嘟熬著什么,而木架上,則掛著兩頭剛剛剝了皮的肥羊,一個大冷天光著膀子,脖子上掛著一皮圍裙的少年郎瞧見他們幾個過來,皺了一下眉頭,喊道:“干啥?”</br> 甘文淵對他說道:“你爹呢?”</br> 殺羊少年手中的尖刀不停,不斷地在羊身上切肉,然后兇巴巴地說道:“不在,買羊肉去前街鋪子,這里就負(fù)責(zé)殺羊——別進(jìn)來啊,院里臟,別濺你們一身血……”</br> 甘文淵走上前來,從懷里摸出了一個銅令牌來,遞給那少年看了一眼,隨后低聲說道:“壩子西的老熟人,找你爹有急事……”</br> 兇巴巴的少年瞧了一眼那青銅令,回頭往屋子里喊道:“爹,又來一幫人。”</br> 說完,他繼續(xù)剁骨頭,然后指著牽馬的二愣,很兇地說道:“馬別牽進(jìn)來,去外面候著——說你呢,沒聽到啊?”</br> 二愣本是甘家堡的精銳堡丁,也有一身武藝,哪里受得住這氣,當(dāng)下也是眼睛一瞪,走上前去就要理論,結(jié)果給甘文淵一把攔住,對他和另外一人說道:“你們兩個去外面看馬,順便放哨,有什么動靜趕緊回稟……”</br> 他是此行領(lǐng)隊,二愣不敢違抗,只有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滿身是血的殺羊少年,然后轉(zhuǎn)身出了院子。</br> 而這個時候,屋子里走出來一人,卻是個佝僂著腰的老頭兒,瞧見甘文淵,以及旁邊幾人,皺了一下眉頭,隨后說道:“這……”</br> 甘文淵走上前,低聲說道:“都是自家人,進(jìn)屋說話。”</br> 他招呼小木匠、秦如龍和顧蟬衣幾人進(jìn)了屋子,結(jié)果一進(jìn)去,瞧見里面一人,很是驚訝地喊道:“文勉,你怎么在這里?”</br> 小木匠聞言瞧去,看到一個裹著一臟兮兮羊皮襖子的男子,左手給布條捆著,許是受了傷,而右手則握著把刀,正戒備地看向這兒,聽到甘文淵招呼,那男子頓時就松了一口氣,說道:“呼,三哥,我還以為白樺軍的人追到這里來了呢……”</br> 這人叫做甘文勉,是小木匠這一輩的堂兄弟,也是修為比較出眾的那幾個。</br> 不過這并不是最重要的,關(guān)鍵是他是這一次陪同甘文明一起出任務(wù)的甘家堡成員之一。</br> 甘文淵趕忙上前,說明了自己幾人的來意之后,問甘文勉,說大少爺情況如何。</br> 甘文勉告訴眾人,說大少爺一行人并沒有停留,已經(jīng)秘密前往敦煌了,剩下他,以及另外兩個受了重傷的兄弟在這附近,他這一次是偷偷潛入雙林鎮(zhèn),準(zhǔn)備過來找人求援的,不過商行那邊已經(jīng)被控制住了,不得不啟動應(yīng)急方案,按照甘文明的指示,持著令牌來到了這兒,剛剛跟老羊倌接上頭,結(jié)果他們就趕了過來……</br> 小木匠這才知曉,這個殺羊的地方,以及那個佝僂老頭兒,卻是甘家堡布下的暗線。</br> 甘文淵聽完甘文勉的講述,很是著急,問道:“護(hù)衛(wèi)隊損失這么大,就剩下那幾個人了,怎么還要去敦煌?不能先請來援兵再走么?”</br> 甘文勉搖頭,說道:“日本客人很著急,表明即便是甘家堡不護(hù)送,他們也會趕去,大少爺拗不過他們,只有如此處理了。”</br> 甘文淵問:“走的是哪條路?”</br> 甘文勉猶豫了一下,然后說道:“三哥,日本客人一再強調(diào)保密,所以我們這些留下來的人,都不知道具體路線,只曉得他們最終的目的地,好像是敦煌莫高窟……”</br> 聽到這話兒,甘文淵很是惱怒,跺著腳罵道:“你知道那有多危險么?你也不攔著?”</br> 他將甘文勉給臭罵了一頓,隨后問道:“消息傳回去沒?”</br> 甘文勉搖頭,說我先前差點兒在商行那里栽了,好不容易來到這里,剛剛到不久,你們就來了。</br> 兩人又聊了幾句,隨后甘文淵回過頭來,對那佝僂老頭說道:“老羊倌,鴿子備著吧?”</br> 那佝僂老頭說道:“鴿子自然是常年備著的,不過現(xiàn)如今未必能夠傳回去……”</br> 甘文淵問:“為什么?”</br> 佝僂老頭說道:“你剛才也說了,敵人里面有黃沙十三鬼,那十三鬼的老大酥餅號稱‘萬里云’,他若是想要封鎖這一帶的消息,別說我這幾籠,就算是一百頭鴿子,估計也飛不出去……”</br> 甘文淵說沒事,那個大鬼聽說被一奇人給折服了,這一年都沒有露面,有人說他去了沿海,未必在這兒。</br> 佝僂老頭說道:“是么?”</br> 甘文淵惱了,說我騙你作甚?</br> 佝僂老頭沒有再言語,而是讓甘文淵寫信條,他來負(fù)責(zé)傳回去。</br> 甘文淵當(dāng)下也是討來了紙筆,將事情的前后緣由給寫上去,又給甘文勉看了一遍,讓他也簽了名,隨后弄成一小卷,而隨后他想了想,覺得不保險,又多寫了兩份,最終才交給了老羊倌。</br> 老羊倌去伺弄信鴿,而幾人在屋子里討論。</br> 甘文明在甘家堡的地位雖然沒有明確提及,但從大家叫他“大少爺”這一點,就能夠瞧得出來他繼承者的身份。</br> 而不管是甘文淵,還是甘文勉,都不得不重視他的安全,現(xiàn)如今“大少爺”去赴險,他們?nèi)羰菬o動于衷,毫無動作,只怕以后在甘家堡,可能很難混下去了。</br> 所以甘文淵決定也跟著前往敦煌。</br> 對于此事,甘文勉自然沒有異議,他也提出跟著這支隊伍一起走,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回去,安置完那兩個重傷員。</br> 那兩人因為身受重傷,行動不便,此刻只有被他放在了雙林鎮(zhèn)外一處山洞中躲藏著,他此番過來,除了找商行的人幫忙傳達(dá)消息之外,還準(zhǔn)備找些人手去那邊抬人過來救治的。</br> 對于這個,甘文淵當(dāng)下也是責(zé)無旁貸,問明了傷情之后,決定先去將人給帶過來。</br> 顧蟬衣也表現(xiàn)出了一個醫(yī)師的職業(yè)道德來,得知那兩人的傷口只是簡單包扎處理,并無后續(xù)之后,提出她可以幫忙救助。</br> 不過她不確定雙林鎮(zhèn)有沒有她需要的相關(guān)藥材。</br> 甘文淵讓她把藥方開出來,然后找到老羊倌,老羊倌叫來了殺羊少年,讓他去鎮(zhèn)子唯一的藥房問。</br> 顧蟬衣有些不放心,說要跟著一起去,如果沒有的話,她可以找替代的藥物。</br> 事情商量妥當(dāng),隨后便讓顧蟬衣跟著殺羊少年去買藥,而其余人則趕往鎮(zhèn)子外的山洞里去,將傷者給帶回來。</br> 時間緊迫,弄完這邊還得趕往敦煌去,所以大家也不再多聊,各行其是。</br> 小木匠跟隨著兩位堂兄,以及秦如龍,還有堡丁二愣一起出了鎮(zhèn)子,很快就來到了十里外的一個荒山。</br> 不多時,在背風(fēng)的那一頭找到了那個山洞,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最終找到了里面,結(jié)果趕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兩名重傷員有一個已經(jīng)死了,還有一個則接近于死亡邊緣。</br> 甘文勉很是自責(zé),因為如果當(dāng)時他在身邊的話,可能那兄弟就不會死。m.</br> 他跪倒在地上,雙手抓著泥土,渾身都在顫抖。</br> 小木匠瞧見他那悲傷的情緒,心中有些動容,不過想得更多的,是甘文明對那幾個日本客人到底有何所求,居然連自己人的性命都不顧,非要跟著去,而不是留下來照顧傷員。</br> 這兩人,說起來,都是被甘文明一行人給遺棄了的。</br> 而甘文勉,受了傷的他,還給分配了一個求援的任務(wù),哪里能夠救得了這兩人?</br> 他心里想著,卻沒有說出來。</br> 將死去的那人簡單掩埋之后,幾人小心翼翼地將那重傷之人扶上馬,朝著雙林鎮(zhèn)行去。</br> 然而還沒到地方,眼睛最尖的秦如龍便說道:“出事了。”</br> 他指著遠(yuǎn)處的一個小山坡,小木匠望去,瞧見那個兇巴巴的殺羊少年,他騎著一匹黑馬,正在被六七人追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