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側(cè)耳聽去,感覺呼嘯的北風中有喊殺聲,頓時就警覺起來。</br> 他直接推窗,翻身出去之后,又一個縱身,翻上了房頂,隨后站在高處,朝著上風口望去,只瞧見黑暗中,有數(shù)十個黑色的身影在涌動。</br> 突然間,他感覺旁邊有動靜,下意識地拔刀出來,卻瞧見翻身上了房頂?shù)模谴蠊玫膬鹤忧厝琮垺?lt;/br> 這位以箭術(shù)擅長的男人很是敏銳,只比他晚上那么一點兒。</br>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秦如龍瞇眼打量了他一下,隨后說道:“警覺性很高啊。”</br> 小木匠之所以能夠從沉睡中驚醒,靠的是右眼之中的那紅衣小女孩托夢,而秦如龍能夠這么快反應(yīng)過來,則完全是憑借著本身對于生死的高度敏感,這個才是真正讓人為之敬佩的。</br> 不過小木匠來不及多聊這個,而是問道:“到底怎么回事?”</br> 平風寨與甘家堡的關(guān)系其實很是密切,而那位崔三兩更是甘家堡多年前布下的暗子,對甘家堡忠心耿耿。</br> 按道理說,那家伙應(yīng)該不會對他們有什么歹心惡意。</br> 那家伙要是真的有問題,早就在之前的時候就動手了,又何必撐到這會兒來呢?</br> 果然,秦如龍與他的判斷是一樣的:“不是崔三兩,應(yīng)該是追兵。”</br> 小木匠問:“白樺軍的?”</br> 秦如龍說道:“白樺軍那幫慫貨,打打雜還行,真正真刀真槍地干硬仗,未必能夠上得了臺面,而且他們的駐地離這里太遠了,能派出來的高手不多,估計是以黃沙十三鬼那幫窮兇極惡的沙盜為主……”</br> 他話音剛落,遠處的黑暗中,突然間躥起一大片的火焰來,將那平風寨的議事大廳給直接點燃了。</br> 熊熊烈焰不但將議事大廳給點燃,連著這一片高高低低的住宅也給燃起。</br> 這個土匪窩條件有限,大部分屋頂上都蓋著茅草棚和樹皮,被那加了油料的引火之后,一瞬間這寨子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br> 小木匠和秦如龍居高臨下地站著,雙眼都朝著寨子口處一個左沖右突的身影望了過去。</br> 那是一個身形如熊的家伙,比尋常的西北大漢還要高上兩個頭,而腦袋顯得十分古怪,看上去仿佛一頭直立行走的獅子,渾身上下仿佛都在冒煙,有火光浮現(xiàn),將那腦袋給烘托得格外丑惡。</br> 這家伙抓著一根斷裂的梁柱,沖殺在倉惶反擊的土匪群中,簡直是所向披靡,無一人能夠阻擋。</br> 那些土匪們瞧見這般的猛人,紛紛上前攔截,結(jié)果被輕而易舉地橫掃拍飛去,遠處的土匪們都給嚇得膽破,紛紛后退,大聲喊道:“邪祟,邪祟……”</br> 但屋頂上的小木匠,與秦如龍,都知曉那人并非邪祟,而是……</br> 甘家堡的老堡主。</br> 秦如龍瞇眼打量遠處廝殺的老堡主,瞧見那家伙在人群之中廝殺,拳頭捏緊了又放下,對小木匠說道:“他是沖著你來的?”</br> 小木匠很是驚訝,問:“為什么?”</br> 秦如龍說道:“不信?”</br> 小木匠搖頭,說不,我只是有點兒糊涂——你為什么篤定他會沖著我過來?</br> 秦如龍說道:“因為你是甘家的嫡傳子孫,你的血液里面,有著從炎黃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麒麟之力,這東西并非人人都有,即便是甘家堡最嫡傳的子弟,都不一定能夠擁有,但外公瘋癲多年,人也沉寂許久,一直如此,直到你過來之后才有改變——能夠讓他如此的,是因為你血脈里面的麒麟之力足夠濃郁,讓此刻的神魂引起了共鳴……“</br> 小木匠說道:“他不是你的外公,我的爺爺,而是入了魔的邪祟,是魔頭。”</br> 秦如龍笑了,說:“對,正因如此,它才要找到那個甘家堡中血脈里麒麟之力最濃郁的后人,將那股力量熔煉了去,只有如此,它才能夠恢復(fù)最為強盛的狀態(tài),補償之前那些年的損失……”</br> 小木匠聽了,心中想的,是另外一種可能——那完全控制了老堡主身體的魔頭,想要的,可能未必是他身體里所謂的什么麒麟之力。</br> 他雖然是甘家堡的子弟,但從小到大,都沒有感受過什么麒麟之力。</br> 這玩意在他身體里是不存在的,不過,就在半年多前,他曾經(jīng)在金陵那兒,獲得了前清龍脈社稷圖中的一份龍氣。</br> 那龍氣他自己受限于實力的緣故,沒辦法熔煉,但那魔頭可不一定。</br> 它很可能是覺察出這股力量,才把他當做了目標。</br> 小木匠心中想著,而秦如龍則大聲喊道:“敵襲,敵襲……”</br> 他扯著嗓子喊著,而小木匠則突然問道:“既然你知道了這么多,我很想多問一句,到底是誰,將它給放了出來?”</br> 老堡主是被人找到鑰匙,然后給放出來的,而整個甘家堡有鑰匙的,除了現(xiàn)任堡主之外,便是秦如龍的母親。</br> 這家伙現(xiàn)如今又說出了這么多的內(nèi)幕來,此事與他無關(guān),小木匠打死也不信。</br> 秦如龍問:“你覺得是我?”</br> 小木匠盯著他的雙眼,說道:“我知道不是你,但那人是誰?”</br> 秦如龍突然笑了,說道:“今日你我可能都要死在這里了,所以我也沒有必要瞞著——放走它的人,是我的堂弟……”</br> 啊?</br> 小木匠實在沒有想到會是這么一個答案,腦海里掠過那個有些羞澀內(nèi)向的小年輕模樣來,有些意外地說道:“秦、秦魯河……”</br> 秦如龍點頭說道:“對,就是他。”</br> 在那一瞬間,小木匠能夠感受到了秦如龍的無奈和郁悶。</br> 雖然他不知道在這里面秦如龍到底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又犯下了怎么樣的過錯,畢竟秦魯河作為一個外人,能夠拿到鑰匙,肯定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貓膩,但秦如龍被這么一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堂弟給騙得團團轉(zhuǎn),著實是有一些難受的。</br> 也難怪他后面幾乎都不想理任何人。</br> 兩人說完,下面的屋子里已經(jīng)有了回應(yīng),甘文淵、兩個堡丁,以及那個叫做胡噶的殺羊少年都出來了,而甘文勉則托著那個重傷員也跟了出來,正在問怎么回事。</br> 沒有等秦如龍給出解釋,他們住處外面的院子突然間傳來一聲炸響,緊接著那院門被直接轟開。</br> 一個渾身散發(fā)著炙熱氣息的身影沖進了這兒來。</br> 顯然,走火入魔的老堡主,能夠感應(yīng)到小木匠的位置,所以一馬當先,殺到了這兒來。</br> 此刻的他,居然不再是先前那種恐怖的邪祟模樣,而是變回了老堡主的樣子來,甘文勉正扶著傷員出來,瞧見那魔頭,愣了一下,忍不住喊道:“老堡主?”</br> 雖然老堡主退隱多年,但甘文勉還是記得他的容貌。</br> 因為溝通不當?shù)木壒剩崆耙惶旄饰拿髯o送日本客人離去的甘文勉并不知曉甘家堡后續(xù)發(fā)生的事情,所以顯得很是震驚。</br> 瞧見老堡主的他除了驚訝之外,并沒有別的防備,叫出聲后,正等待著對方的回應(yīng)。</br> 結(jié)果那入魔的老堡主瞧見他,卻是一個箭步?jīng)_前來。</br> 甘文勉感覺到了不對勁,下意識地往后退,卻是為時已晚,被那老堡主給一把抓住了脖子。</br> 甘文勉雖然沒有甘文淵那般厲害,但在年輕一輩中,也是十分優(yōu)秀的人,面對著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他立刻反應(yīng)過來。</br> 他左手因為受傷被綁著了,右手將攙扶的重傷員給推開,隨后去拔刀。</br> 然而沒有等他的手碰觸到刀柄,老堡主的手上陡然用力,卻是直接將甘文勉的脖子捏碎。</br> 咔擦……</br> 簡單清脆,如同捏斷雞脖子一般。</br> 甘文勉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老堡主,口鼻處流出鮮血,卻是沒有了氣息。</br> “啊……”</br> 一直被甘文勉照顧著的那重傷員發(fā)出了歇斯底里的吼聲,伸手過來,猛然抱住了老堡主的右腳,然后張開嘴巴,想要在這魔頭的腿上面,咬下一塊肉來,為剛剛死去的甘文勉報仇。</br> 這是他唯一能夠做的事情……</br> 然而,一抓捏碎甘文勉脖子的老堡主抬起腳來,卻是直接將那重傷員的腦袋給踩住。</br> 緊接著,他的大腿瞬間膨脹,力量陡然生成,隨后下沉。</br> 咔擦……</br> 那被甘文勉一路照顧過來的重傷員,腦袋被直接踩碎了去。</br> 甘文淵和另外兩個堡丁給這血腥的場面給嚇到了,而就在這時,兩支利箭射向了老堡主,而秦如龍則大聲喊道:“快跑啊,你們敵不過他的……”</br> 秦如龍一邊射箭,一邊在屋頂上跑動著,找角度搭弓射箭,而甘文淵這時也回過神來,瞧見文勉老弟慘死,當下也是紅了眼睛。</br> 他抽出刀來,怒聲喝道:“你這邪祟,還我老弟命來……”</br> 甘文勉與甘文淵都是甘家旁支,論起關(guān)系來,兩人之間,可比主家的關(guān)系要親許多。</br> 甘文淵憤怒出刀,那入魔的老堡主卻沒有理會他,而是一縱身,跳上了屋頂來,沖著退后的小木匠伸手,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來:“乖孫子,想要知道《麒麟真解》的妙用么?來,跟我融為一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