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山大婚在即,作為拜火教右使唯一的兒子,這婚禮自然是得大搞特搞,而拜火教若干高層也一起赴會,那右護法庫爾班自然也在其中。</br> 不過他來得比較晚,等他趕到巴音寺的時候,得知火鳳凰不滿這場包辦婚姻,脫身了去,而兒子則帶人追趕去了,感覺不妙,便帶著同行的八面摩尼、鐵葉彎刀、吐魯番火山一起追趕而來。</br> 沒曾想他緊趕慢趕,終究還是沒有趕上,抵達郭家堡的時候,聽聞的卻是愛子的噩耗。</br>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人世間最悲涼的事情,饒是以右護法位高權重,波瀾不驚的心境,此刻卻也抑制不住。</br> 他一邊悲鳴,一邊朝著這邊掩殺而來。</br> 隨同右護法一起的,除了那拜火教的頂尖高手八面摩尼、鐵葉彎刀以及吐魯番火山之外,還有四十多個身騎快馬、一身勁裝的拜火教精銳,此刻含憤掩殺,卻有宛如大雪崩塌之勢,轟隆隆地碾壓而來。</br> 那老琴頭瞧見這攻勢,當下也是招呼眾人:“進屋,擺陣……”</br> 一聲令下,來福客棧的一眾人手齊聲應和,紛紛退后,而小木匠則被那獨臂王子樂給攙著,退入客棧之中去。</br> 眾人進了樓里,拜火教的攻勢已然抵達,眼看著就要沖垮客棧,卻看到那老琴頭雙手一揮,無數濃煙從地下冒出,緊接著幽綠色的火焰卻是在離著客棧兩丈之外的距離升騰而起,而那個巨大的金色巨人,又重新浮現在了客棧上空去。</br> 這火焰詭異,拜火教不敢造次,趕忙剎住了腳,但終究還是有幾人控制不住驚馬,沖進了火圈里去。</br> 只見這幾人,連同身下的烈馬,全部都給那幽綠色的火焰給點燃。</br> 那火焰很是黏稠,粘連在了他們的身上,并沒有燒炙衣物,而是往血肉里面轉,那馬沖了幾步,全部化作煙塵去,而人也沒法活了,落在地面上,灰燼仿佛拓印一般,只有衣物、兵刃與馬鞍,全部存留,看著十分詭異。</br> 這幽綠色的火陣將拜火教諸人攔住,而老琴頭則沒有去看這幫人,而是抬頭望天,顯然是在找尋老堡主的蹤跡。</br> 來福客棧的一眾人手瞧見多年未露面的他此番現身,紛紛迎上前來,顧不得外面兇險,歡快地喊著“盟主”,老琴頭伸出手來,開口說道:“諸位,兵荒馬亂,稍后再敘,且擺下大陣,各司其職,防備敵人。”</br> 眾人轟然應喏:“是。”</br> 這十幾人有的跑到了梁上,有的出現在了窗邊,有的則跳上了屋頂去。</br> 老琴頭則走到了小木匠跟前來,看著半邊身子都在發麻的小木匠,從懷里摸出了一個瓶子來,打開瓶塞,倒出四五顆烏漆嘛黑的丹藥來,對小木匠說道:“吃下去。”</br> 小木匠不敢違背,接過藥丸來,往嘴里吞咽,結果那丹藥太過于干了,噎得他難受。</br> 老琴頭哈哈大笑,從腰間解開一葫蘆來,塞在他的手上,說道:“來,潤潤嗓子。”</br> 小木匠打開葫蘆,一股烈酒的沖勁兒直沖鼻間,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br> 老琴頭瞧見他有些疑惑,笑著說道:“怎么,怕甚?”</br> 小木匠跟隨魯大行走江湖,配置厭勝之物,以及跌打損傷之類的草藥,多少也粗通一些藥理的,知曉這酒雖然能夠外敷消毒,但內服的話,其實對傷情是沒有好處的。</br> 不過此刻老琴頭盯著,他也不敢不理,一咬牙,將那酒液倒進喉嚨里去。</br> 這烈酒下腹,自然又是嗆得不行,不過口中的藥丸倒也順著食道往下滑落了去,緊接著小木匠感覺到渾身發熱,那藥物在胃袋之中翻滾,藥力激發,跟隨經脈行至全身上下,他那仿佛碎裂了的胸骨,似乎也沒有那么疼了。</br> 老琴頭瞧見他氣色好轉,咧嘴笑道:“怎么樣,好點沒?”</br> 小木匠點頭,說這是什么藥,怎么這么神奇?</br> 老琴頭得意地說道:“那是,我這太古雪蓮丹可是天山神池宮出品的,不但包治跌打損傷、內傷外口,而且藥效神速,老子平日里受點兒傷,都舍不得服用呢……”</br> 他話音未落,不遠處那來福客棧的管事大聲喊道:“老盟主,拜火教的狗賊殺過來了。”</br> 老琴頭聽聞,回頭望去,卻見那拜火教的右使庫爾班朝著火圈之中扔了一粒珠子,那珠子散發著微微毫光,卻是在火圈之中破出了一個大洞。</br> 而隨后,拜火教一眾高手魚貫而入,朝著這兒殺來。</br> “辟火珠?”</br> 老琴頭定睛一看,卻是認出了拜火教的這番手段來。</br> 拜火教、拜火教,這幫家伙研究“火”,長達一千多年的時間,自然有諸多法子存留的,即便是這稀奇古怪的幽綠色火焰,他們也都有克制之法。</br> 老琴頭瞧見拜火教眾人突入其中,冷冷笑道:“找死。”</br> 他提著長刀,沖向了前方。</br> 鐺!</br> 老琴頭大刀揚起,朝著前方斬去,結果卻被一人給攔住,硬生生地扛住了他的這一下斬擊。</br> 擋住他的這個黑臉漢子,卻也是有說法的,此人叫做鐵葉彎刀,卻是個膚色黝黑如墨的漢子,他頭發很短,全部彎曲,而嘴唇很厚,雙目精光乍現,身高腿長,氣勢沉穩,手中那彎刀看著宛如彎月,但卻是由許多柳葉一般的鐵片組成的。</br> 此刻他硬生生扛住了老琴頭的這一刀,手中兵刃上那柳葉鐵片不斷顫抖,彼此共鳴,卻是將老琴頭巨大的力道給卸了下來。</br> 而這個時候,那右護法庫爾班大聲喊道:“納蘭小山,我們要找的,是殺害我兒的那對奸夫淫婦,與你無關,放開道路來,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若是強出頭,小心今日便隕落于此。”</br> 老琴頭一刀未果,卻是移形換位,轉到了那缺口上來,手中的刀脫手而出,將好幾個下馬殺來的拜火教精銳給斬殺了去。</br> 隨后,他守在那缺口處,回身過來,對已然突入其中的拜火教右護法冷然笑道:“與我無關?那是我的外孫和外孫媳婦兒,你說如何與我無關?”</br> 他一邊說著,一邊回身揮刀,想要將守在缺口處的一敦實漢子斬殺,將那辟火珠給奪了去,斷了敵人后路。</br> 然而守在缺口處那人,也是一悍將,雙手化作虎爪,猛然一推,卻有冒著黑煙的火石朝著老琴頭甩來。</br> 老琴頭猛然一劈,那火石炸裂,化作漫天火星。</br> 緊接著,那火星居然為之凝滯,變成了兩個渾身冒著火焰的虛影,朝著老琴頭撲來。</br> 老琴頭瞧見,不由得喝彩喊道:“好手段。”</br> 那守在缺口處的漢子,卻是拜火教的另外一位高手,同時也是火鳳凰的師父,吐魯番火山平努百克力。</br> 此人板著一張臉,雙手不斷揮出,那火石不斷飛出來,落在地上之后,立刻化作火人,能夠持續十幾秒的時間,不但溫度炙熱,而且尋常刀鋒,卻是無法將其斬殺去。</br> 老琴頭揮了幾刀,發現并無效果,只有輾轉騰挪,不被這玩意給傷到。</br> 而另外一邊,沖入陣中的八面摩尼、鐵葉彎刀以及右護法庫爾班,帶著四五名手下,已經準備沖進客棧里去。</br> 就在這時,那浮于客棧之上的金光巨人也是攔在了他們幾人面前,硬生生地攔住了這幫家伙。</br> 小木匠自從服了藥之后,便盤坐在地,打坐吐息,想要通過周天之法,將藥力傳透全身各處,盡可能地恢復戰力。m.</br> 他這邊快馬加鞭,而就在這時,卻聽到一聲脆響。</br> 叮……</br> 小木匠睜開眼來,瞧見地上卻有一根銀亮鐵葉子,扎在地上,微微發顫,而在他面前,那火鳳凰卻是將他給護住,讓他沒有受到那鐵葉彎刀的暗器襲擾。</br> 小木匠看了火鳳凰一眼,并未道謝。</br> 事實上,此刻的場面之所以這么亂,最主要的,便是這個女子惹的禍。</br> 要不然,又何至于如此呢?</br> 小木匠一邊行氣,一邊左右打量,瞧見甘文明與那幾個日本人擠在一處,瞧見他望了過來,猶豫了一下,不知該如何是好。</br> 而這個時候,他旁邊那臉上刷了一層白灰的由美子似乎說了兩句話,他方才越過人群,朝著小木匠這邊走來。</br> 甘文明走到近前,但并沒有關切小木匠的身體狀況,而是有些責備地說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現如今,你可是把拜火教給得罪透了……”</br> 小木匠:“???”</br> 甘文明瞧見小木匠臉色慘白,以為他心中后悔,當即說道:“你可能不知道,這拜火教教眾數十萬,倘若是真的鬧將起來,只怕我甘家堡……”</br> 小木匠沒有等他說完,直接開口說道:“滾!”</br> 甘文明臉色極為難看,不過還是說道:“我知道我說話不好聽,但是十三弟,你這回真的給甘家堡惹事了……”</br> 小木匠陡然站起身子來,將舊雪刀提起。</br> 甘文明嚇得往后退去,下意識地防備,而小木匠卻將長袍下擺揪起,直接割斷,隨后說道:“你放心吧,我與甘家堡,從來都沒有關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