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莫得感情的殺手出現在了房中之后,看了小木匠一眼,平靜地問道:“啥子事?”</br> 小木匠看著他依舊有些蒼白的臉,問:“身體如何?毒解了么?”</br> 江老二依舊是淡淡的疏離,仿佛在說外人一般:“還行,耽誤不了事情。”</br> 小木匠早就習慣了這家伙的態度,也不惱怒,而是坐在了他的對面,將自己在金府之中遇到的一應事情給簡單講了一遍。</br> 隨后小木匠對他說道:“找你來呢,我就是想要確定一下,白果被禁錮成了獸形之后,大概是什么模樣?是不是還具有以前的神智?因為我沒法判定他們送來的那頭白狐,到底是白果呢,還是他們故意給我設下的套子……”</br> 江老二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之前跟那個快劍手談的時候,遠遠瞧了一眼,是用一個木籠子給關著的,上面還蓋著黑布,他們只是掀開來,給我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感覺籠子里面的白狐就是她——她眼珠子里面的靈氣,還有那模樣氣質,與之前人形的時候,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而且它應該是認出了我來了,吱吱地叫喚……”</br> 小木匠聽了,心頭狂跳,然后問道:“它的左前爪,是不是還受了傷?”</br> 江老二點頭,說對,當時的時候還在流血,我還讓王濤那騙子幫忙包扎呢,也不知道他弄了沒有。</br> 小木匠十分心疼,但還是有些疑惑:“你說它的眼珠子里有靈氣?而且模樣氣質都很像真人?但為什么我盯著它瞧了一下午,卻什么都沒有感覺出來,而且它對我還很兇,全神戒備,仿佛看陌生人、甚至敵人一樣……”</br> 江老二聽了,也是難受得不行,搖頭,說我也不知道。</br> 小木匠沉默了一會兒,點頭說道:“很有可能,她在這幾天的時間里,遭受了某些變故,所以才會這樣子。”</br> 江老二一下子就急了,著急地說道:“那我們趕緊過去,把人給救出來吧?”</br> 小木匠瞧見他如此催促,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直接給他潑了冷水:“我之所以能夠找出她來,是因為通過魯班厭術的手段,現如今金家老五出了事,那幫家伙重視起來了,這一次差點兒都沒有讓我出來,外面還有人監視著我;在這樣的情況下,咱們得好好合計一下,不能蠻干,輕舉妄動,不然不但救不出人來,而且還有可能被人家一鍋端了去……”</br> 江老二救人心切,忍不住冷冷說道:“我看你是在擔心自己吧?”</br> 小木匠一聽,立刻就惱火了,指著他說道:“我知道你關心白果,但別忘了,我對他的關心,絕對不遜于你。不過我與你不同的,是更在乎結果,希望她能夠平安自由——你自己闖蕩江湖也這么多年了,遇到事情的時候,多動點腦子,可以么?”</br> 他試圖說服江老二能夠冷靜下來,這樣也好能夠幫助到他,但江老二卻直接站起身來,開口說道:“這件事情,你不做,我自己來。”</br> 小木匠瞧見這家伙一副沖動,趕忙上前,想要拉住他,讓他別亂來。</br> 沒想到這家伙已經躥到了窗邊,開口說道:“你好自為之吧……”</br> 說完,這家伙翻窗離開,小木匠沖到窗口邊兒上,瞧見那個莫得感情的殺手抓著一根繩索離開,就留了個背影給他。</br> 小木匠想要追出去,攔下他,但顧忌到有可能的監視者,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br> 他這個時候,不能亂。</br> 一亂的話,所有的計劃都完蛋了。</br> 小木匠關上了窗子,滿心懊惱地坐回了床上來。</br> 他后悔了。</br> 是的,他后悔了。</br> 他下午的時候,面對著籠中白狐,腦子無數次的反復和懷疑,差點兒崩潰了,所以才會想著過來,找江老二聊一聊,確定一下,增加信心。</br> 結果沒想到這家伙過來之后,并沒有提供太多的消息不說,而且還如此的沖動,完全不聽他的指揮。</br> 這家伙擅自行動,極有可能壞事兒,一想到這個肯定,懊惱就如同毒蛇一般,吞噬著他的心。</br> 但事已至此,他必須保持冷靜才行。</br> 不過即便是冷靜下來,小木匠還是覺得一肚子的火,因為他發現當前的事情,隨著江老二的一意孤行,變得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之內了。</br> 這樣的感覺,讓小木匠感覺到十分郁悶,甚至是憤怒。</br> 但仔細回想起來,他與江老二之間,其實并沒有太多的交情,他們之前能夠聚在一起,都是因為顧白果的撮合。</br> 如果沒有顧白果這潤滑劑居中調和,只怕兩人早就形同陌路了。</br> 只是,江老二為什么會對自己,有著那么強的敵意呢?</br> 盡管他先前的時候隱藏得很好,但在剛才那家伙瞧自己的眼神之中,小木匠卻是感受出來了。</br> 難道,他對顧白果有著什么不懷好意的企圖不成?</br> 混蛋啊,白果才多大……</br> 小木匠翻來覆去一夜,都沒有怎么睡著,早上起來的時候,感覺疲憊不已,這時門外有人過來叫門,卻是昨天跟著他一起回來的黃阿八。</br> 這家伙估計是怕夜長夢多,所以特地一大早就過來找人了。</br> 小木匠簡單洗漱一番,隨后帶著黃阿八出門,在巷子口的面攤那兒吃了點兒早餐。</br> 正吃著,瞧見熊掌柜弄了個兩輪木車回來,上面還拖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家具,小木匠迎了上去,問什么時候走,熊掌柜說就這兩天吧。</br> 兩人寒暄幾句,小木匠問熊掌柜要不要一起吃點兒,熊掌柜拒絕了,說家里還有孩子等著呢。</br> 送走了熊掌柜,金府的馬車來了,小木匠便與黃阿八一起上了車。</br> 晃晃悠悠,抵達了金府這邊,小木匠回房間,瞧見那木籠子給帶走了,而他沉默了一會兒,也沒有再多管,而是去補了一回覺。</br> 等到了下午的時候,馮方偉找上門來,與小木匠匯報清單上面的東西都已經找到,讓他過去驗貨。</br> 小木匠來到了附近的貨場,王濤早就候在了那兒,瞧見小木匠,十分客氣地上前招呼,然后憑著單子,與小木匠一一對了起來。</br> 這金六爺在春城的勢力的確很大,小木匠隨口胡謅的那些東西,居然都找了過來,而且品質,比他要求的還要好上許多。</br> 那么當前唯一有問題的,就是那頭白狐兒。</br> 小木匠對這頭小獸并不認可,絕對不是他所要求的品種,只怕到時候請神成功之后,出了亂子。</br> 但無論是王濤,還是馮方偉,都盡力與他解釋,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br> 小木匠無奈,只有說道:“我按照我的計劃行事,如果事情折在了此處的話,到時候可不能怪到我的頭上來——我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其余的后果,得由你們來承擔……”</br> 那王濤點頭,說當然如此,不用擔心。</br>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小木匠當然沒有再借題發揮,而是與幾人一起吃了晚飯,隨后就來到了先前的那片空地上,耐心地準備著,靜待子夜時辰的來臨。</br>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小木匠將一切準備妥當,心中也大概琢磨出了好幾個方案來。</br> 等忙完了手頭的活計,小木匠走到了旁邊的木籠子前來,將蓋在上面的黑布給揭開,認真打量著里面的那頭白狐。</br> 這小玩意兒和昨天一個模樣,對小木匠滿滿的敵意,吃牙咧嘴的。</br> 小木匠認真打量著它,感覺它眼神黯淡,靈智缺失,完全沒有江老二形容的樣子。</br> 難道,真的是出了什么事么?</br> 小木匠腦子有些迷糊,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往下面望去,似乎瞧見了什么,心頭一跳。</br> 隨后他聽到身后有一大片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扭頭過去,瞧見那金六爺帶著十幾個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br> 小木匠站起身子來,等金六爺走到跟前,拱手說道:“六爺。”</br> 金六爺笑了,與他招呼兩句,隨后指著身邊的這些人說道:“這些都是幫土包子,說沒有見過魯班教作法,都想過來湊個趣兒,長長見識……”</br> 小木匠打量了一下,瞧見了五毒教的幾人,另外先前在大廳議事時金六爺頗為尊敬的長者,以及幾個看上去都很厲害的高手。</br> 除此之外,還有三個一看就知道不是國人的家伙。</br> 這幾人黑黢黢的,光著腦袋,穿著古怪的僧袍,應該就是暹羅的黑巫僧了。</br> 別人還好說,那幾個黑巫僧陰氣森森的,給人的感覺很古怪,小木匠與他們對望了一眼,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br>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住了,平靜地說道:“按道理講,魯班手段,喜靜不喜動,不過既然您開了口,那我也不說什么了,只希望六爺你能夠管好大家,我作法的時候,不要隨意喧嘩。”</br> 六爺點頭,說這是當然。</br> 這會兒時間差不多到了,小木匠將案臺擺上,隨后對旁邊的助手馮方偉說道:“老馮,將銀針扎入白狐后背風門穴,取十滴精血出來……”</br> 馮方偉應聲行動,然而這個時候,金六爺卻開口說道:“不然直接殺了,取心臟處的精血吧?那樣更保險一些……”</br> 對方是個明白人,小木匠也不好糊弄,開口說道:“不用,風門穴的精血,就足夠了。”</br> 金六爺卻說道:“若是原來,倒也沒事,只不過這小狐貍修為崩潰,化作獸形,只怕效用會削弱太多——你之前不是還在擔心此事么?直接殺了,取其精血吧。”</br> 他說得很堅決,然后沒等小木匠同意,便直接示意馮方偉:“還愣著干嘛?”</br> 馮方偉瞧了小木匠一眼,瞧見他也沒有反對的意思,便摸了一把鋒利的尖刀,走向了那木籠子,將其打開,一把抓住那白狐的脖頸。</br> 隨后他揚起手中的刀,就朝著那白狐兒的心臟處使勁兒捅去。</br> 小木匠感覺金六爺在盯著自己,沒有去瞧馮方偉和白狐,而是淡定自若地整理著桌面,絲毫不關心。</br> 然而就在這時,從不遠處的屋頂上,卻是發出了一記破空聲來。</br> 下一秒,馮方偉高高揚起的右手卻是被某物扎中,將他驟然釘在了地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