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腦子卡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趕忙上前去，一邊追，一邊叫：“你等等，別跑……”</br> 沒想到他這剛剛一動身，那幾個道士立刻就圍了上來，將他給堵住，隨后一個三十多歲，看上去頗為老成的道人手掐劍訣，指向了他，喊道：“你別動，站住。”</br> 小木匠瞧見那個看上去老老實實的小黑子卻是一溜煙進了巷子，不見了人影，心中非常焦急，所以沒有理會這招呼，朝著那邊追去。</br> 結果那幾個道人惱了，當下也是幾人結陣，將小木匠給攔住。</br> 小木匠瞧見對方攔在跟前，不由得急了，喊道：“讓開。”</br> 他猛然一推手，攔住跟前的一個年輕道人卻是騰云駕霧一般地飛起，最終重重落在了地上去。</br> 旁人瞧見這個，不由得嚇到了，立刻補上位來，隨后有人大聲喊道：“師父，這里有個硬扎手，快過來啊……”</br> 小木匠上前，幾個推手，想要破陣突圍。</br> 卻不料對方彼此結陣，力量勾連，卻是硬生生地將他給攔住了，沒有讓他成功沖出去。</br> 對方這架勢，是要把他給留在此地。</br> 小木匠心急小黑子的溜走，當下也是決定不多作糾纏，運用那登天梯的輕身手段，猛然一躍，卻是越過了幾人頭頂，朝著那邊的巷子沖去。</br> 然而他這邊剛剛一落地，前面就沖出一個身影來，猛然揮了一下袖子，卻有一股勁風撲面，將小木匠給攔了下來。</br> 對方勁風呼呼，將整個空間都給隔離，宛如銅墻鐵壁一般。</br> 小木匠知曉碰到了高手，不敢強行突破，而是停下了腳步，雙手交叉，硬生生地扛住了這一下勁風沖擊。</br> 他連著退了好幾步，這才站穩住。</br> 等穩住身形，小木匠抬眼望去，瞧見對方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道人，留著長須，而須發皆是灰白色，雙目凝聚，瞳孔處卻是泛起一陣青色，并且還有幾分陰森之氣。m.</br> 這人，很強。</br> 小木匠瞇起了眼睛來，而先前那幾個道人有趕忙跑過來，再一次將小木匠圍住。</br> 隨后那個老成一些的道人沖那老道拱手說道：“師父，就是他。”</br> 小木匠感受到了對方的厲害之處，也沒有一昧強突，而是深吸了一口氣，隨后朝著那老道拱手說道：“道長，剛才從巷子里跑開的那小孩，騙了我錢，我去追他，你的徒弟們卻把我給攔住了，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們跟那小孩，是一伙兒的？”</br> 那老道聽了，皺了一下眉頭，看向了小木匠身后，問：“明禮，怎么回事？怎么還有一小孩呢？”</br> 那老成一些的道人趕忙拱手說道：“師父，不是這樣的——這小子在府外鬼鬼祟祟地打量了著，還叫了那小孩過來打聽，而小孩子一瞧見我們，立刻就跑了，十分古怪。馬師弟這兒出了事，你不是吩咐我們，說留意一下這兩日附近的生面孔么，我一看這家伙就心里有鬼……”</br> 老道聽了，點了點頭，隨后看向了小木匠，問道：“這位小兄弟身手不錯啊，敢問怎么稱呼？”</br> 小木匠拱手，說道：“在下屈虎逼。”</br> 他怕那馬道人把在滇南春城遇見過自己的事情跟這邊說起，情非得已之下，又拿起了當初的化名來。</br> 老道聽了，有些發愣，問了一下具體的字，完了之后，忍不住笑道：“你這名字，當真有趣啊。”</br> 小木匠干笑兩聲，說道：“父母取的，沒得法子。”</br> 老道問小木匠：“聽小兄弟你這口音，好像是西南那一帶的人氏，怎么跑到這贛西來了？”</br> 小木匠瞧見對方臉上帶笑，話語隨和，但旁邊幾人卻劍拔弩張的模樣，知曉自己可能觸到了霉頭，不說清楚，恐怕是走不了了。</br> 于是他小心應付道：“我與人約在了豫章見面，還有些時間，聽說道庭風光，天下聞名，就想來這兒瞧一瞧，漲漲見識……”</br> 老道指著那明禮道人說道：“對于他的話，你有什么想要解釋的？”</br> 小木匠受著這詰問，想了想，卻并沒有一昧退縮，而是抬起頭來，問道：“敢問道長如何稱呼？”</br> 那老道說道：“貧道道號青冥，是龍虎山外五門的散修。”</br> 青冥道人？</br> 原來是馬霆峰的師父啊，只不過，這家伙怎么會在這兒呢？</br> 而且那明禮道人說“馬師弟出了事”，這又是什么情況呢？</br> 小木匠腦子飛速轉動著，口中卻不耽誤，拱手說道：“原來是青冥道長，久仰、久仰……”</br> 老道似笑非笑地說道：“哦，你認識我？”</br> 小木匠點頭說道：“路上的時候，聽一個熟悉贛西江湖的朋友聊過，談過您，說您是龍虎山外五門散修之中的頭面人物。”</br> 老道笑了，說哦，沒想到江湖人，竟然如此評價我？</br> 小木匠陪著笑，說對呀，他對您的評價還挺高的呢，他說……</br> 甘墨還想胡謅幾句，那老道卻打斷了他，再一次說道：“貧道已經告訴了你我的道號，而你還沒有回答剛才我的問題呢，小兄弟。”</br> 小木匠感受到了對方話語里的堅持，沒有再顧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接說道：“我其實就是好奇，聽說這馬家出了事兒，鬧得還挺大的，就過來打聽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br> 面對著青冥道人，再多的話語都是借口，小木匠不敢兜圈子，直接說了實話。</br> 青冥道人聽了，問：“小兄弟，你與我那徒兒認識？”</br> 小木匠搖頭，說：“不認識啊。”</br> 青冥道人看著他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小兄弟，心中向道呢，是好事，你若是想要見識龍虎風光，便直接上山去拜一拜吧，沒事兒，就不要到處湊熱鬧了，否則引火燒身，就劃不來了……”</br> 小木匠聽到這話兒，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恭謹地說道：“多謝提醒。”</br> 說完，他嘗試著往前走，那青冥老道卻是讓開了路來，而旁邊的明禮道人則有些意外，忍不住喊道：“師父，他……”</br> 青冥老道揮了揮手，示意小木匠離開。</br> 小木匠沒有想到對方會這么輕易地放過自己，不過既然離開了，那么此地也不可久留，當下也是往小黑子跑開的巷子走去，左右找了一會兒，人影早就沒有了。</br> 他回來時，聽到路邊有幾個婦人在議論馬家的事情，于是上前去詢問。</br> 他年紀輕輕，形象又好，而且恭順有禮，幾個婦人十分喜歡，也沒有隱瞞，而是七嘴八舌地跟他說了起來。</br> 原來在前天夜里的時候，馬家突然著了火，隨后里面傳來拼斗聲，緊接著馬家那個在龍虎山上當道士的馬霆峰就被人給五花大綁，直接塞馬車里帶走了。</br> 整個過程十分短暫，旁人都沒有反應過來。</br> 第二天的時候，龍虎山那邊有了反應，派了幾個人過來調查，但并沒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沒有找到人在哪兒。</br> 聽說午飯前，那馬道長的師父也從外地趕了回來……</br> 小木匠聽這幾個婦人聊著，突然間心頭一跳。</br> 前天夜里？</br> 他深吸了一口涼氣，仔細回想起了早晨何老牙跟他說起的話語來。</br> 那家伙說小黑子瞧見馬霆峰，也是在前天夜里。</br> 問題就在這里。</br> 小黑子，或者說何老牙那家伙，早就知道馬霆峰出了事，即便過來，也不可能找得到人。</br> 那么他為什么會騙自己，說人在府中呢？</br> 除了那五十塊大洋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原因呢？</br> 等等，有。</br> 有！</br> 小木匠回想起了何老牙最初找到自己時的場景，暗叫一聲“糟糕”，然后飛奔一般地朝著縣城趕了過去。</br> 調虎離山。</br> 小木匠跑回去的時候，渾身冰涼，臉色也有些發白。</br> 他現在終于琢磨過味道來，從頭到尾，何老牙那家伙，絕對是在“扮豬吃老虎”。</br> 那家伙從頭到尾，其實都在打著顧白果的如意算盤。</br> 他一直沒有改變過。</br> 虧得小木匠昨天還挺慶幸的，覺得隨手找的人，居然對龍虎山那么了解，而且第二天早晨的時候，就帶來了馬道人的消息，著實是有些太過于順利了。</br> 他覺得是自己的運氣來了，沒想到卻是落入了別人的算計之中。</br> 小木匠自責不已，但公正的講，事情變成如此狀況，也并非全部都是他的原因。</br> 誰能夠想得到，何老牙這家伙，心底里居然如此惡毒。</br> 這個看上去只是有些油滑的家伙，一轉過臉去，卻是露出了血盆大口來。</br> 但不管如何，小木匠歸心似箭，心給悔恨吞噬得痛苦不已。</br> 他緊趕慢趕，終于回到了縣城，來到了落腳的旅館那兒，隨后他瞧見旅館外圍處，好幾個地方，站著一兩個望風的，另外他下意識地打量著幾處屋頂上，那兒也站得有人。</br> 瞧見那幫人一臉戒備、小心謹慎的樣子，小木匠卻是長長松了一口氣。</br> 顧白果還是爭氣的，直到此刻，她還是沒有被人找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