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濤啊?</br> 小木匠想起了那個滿臉笑容的王總管,以及那天他躲在房梁上聽到的那些話語。</br> 這家伙,居然千里追殺,趕到了這兒來,最終將馬道人給拿下。</br> 當真好手段。</br> 只不過,金府和華青幫的當務之急,不是應該找回金九小姐么?</br> 那畢竟是關系到金府與唐大帥聯姻的大事兒。</br> 為什么他會這么有空,帶著一票人馬殺到這龍虎山來,將馬道人給端了,還把龍虎山給得罪了呢?</br> 這家伙,為什么會對天乳靈源這么執著?</br> 小木匠腦子飛快轉著,臉上卻沒有什么表情,淡淡說道:“哦,是么?那家伙在龍虎山的地盤上撒野,就沒有人能夠治得了他么?”</br> 何老牙干笑著說道:“龍虎山當前的局勢呢,您也清楚了,據小道消息,那位張天師的大限之期,也就這幾天,整個龍虎山上上下下,最大的心思,是下一代的張天師,這名頭歸屬何人頭頂上。至于別的事兒,都是小事,能管的,估計也就馬道人的師父,以及幾個交好的同門而已。另外因為龍虎山的變故,這地界也是暗流涌動,我聽說咱們這贛中地界上,好像來了許多江湖人物,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都有,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總之是亂得很……”</br> 小木匠說:“張天師之位而已,這是龍虎山的內部斗爭,與旁人何關?怎么會有人跑到這兒來呢?”</br> 何老牙笑著說道:“龍虎山畢竟天下道庭,與道門許多宗派都有關系,另外小天師與老五的爭端,也牽涉到他們支持的那些人,所以誰能坐上那位置,關系還是挺大的——另外,我聽說,這……”</br>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在感受到了小木匠兇狠的眼神時,不再賣關子,而是說道:“我聽說,龍虎山元老一派,似乎也有想法,好幾個修為高深的老道,似乎聯合了外人,一個叫做什么厄德勒還是啥的幫會,似乎要整合國內各種宗門,形成一個統一聯合體啥的……總之就是亂得很……”</br> 小木匠聽了,感覺這局勢,當真是亂成了一鍋粥。</br> 他在想,江老二和南海劍怪那兩人,跑到廬山去,會不會也與這一次的龍虎山內亂有關系呢?</br> 很復雜啊。</br> 小木匠能夠預感得到龍虎山這邊的亂局,但對于他來講,他唯一關心的,是那一塊藏得有天乳靈源的石頭。</br> 這玩意,能夠幫著顧白果恢復人形。</br> 而只有她恢復了人形,才會避免今日這樣的麻煩。</br> 他長舒了一口氣,然后說道:“想活下來的話,就跟我走吧,帶我去那個什么西華山。”</br> 何老牙一愣,說:“啊?”</br> 小木匠立刻瞇起了眼來,緩聲說道:“哦,你是打算讓我把你滅了口,弄死在這里不成?”</br> 何老牙知曉自己此刻已經陷入這泥潭中,唯一能夠活著掙脫的,就是幫著對方找到馬霆峰此人,并且等到現任的張天師死去,對方安全了,他才能夠得以存活。</br> 早知道對方手段如此高強,自己就不趟這渾水了,現如今落到如此下場,都是活該啊。</br> 何老牙滿臉沮喪,說道:“好,我帶你去,不過……能不能讓我跟下面的人說幾句,安排一下他們的事情?”</br> 小木匠笑了,說你當是去踏青呢?</br> 何老牙瞧見對方生氣了,不敢再討價還價,低頭認栽,隨后與小木匠悄悄出了門,又帶著他和外面望風的顧白果往東走去。</br> 他們來到了一家關了門的鋪子,那是一家車馬行,敲開門之后,何老牙找里面的掌柜借了一輛騾車,套好了騾子之后,便趕著車,朝著上清鎮方向行去。</br> 小木匠與顧白果待在車廂里,舒舒服服地坐著,而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臉是血的何老牙,卻苦兮兮地趕著車。</br> 他一邊流淚,一邊揮著馬鞭,心中懊惱無比。</br> 夜里趕車,不敢太快,何老牙戰戰兢兢,總算是在下半夜的時候,趕到了上清鎮。</br> 那家伙在本地是地頭蛇,到了地方之后,卻是來到了一家剃頭鋪子,將門給敲開之后,里面走出來一個滿臉兇相的男人來。</br> 何老牙朝著那人拱手,說勞二哥,不好意思,半夜叨擾。</br> 那個剃頭匠斜眼看他,問:“咋了,被誰打了?”</br> 他一邊打量著鼻青臉腫的何老牙,一邊神色不善地看著后面的小木匠,仿佛只要何老牙一句話,那人就要撲上來一樣。</br> 是個兇人。</br> 何老牙苦笑著說道:“不是他。咱們老交情了,我也就直說了——我和這兄弟過來,是找滇南的那幫人,聽說他們進了西華山?”</br> 剃頭匠笑了,不答反問:“怎么,青冥那老道,求到你這兒來了?”</br> 何老牙一臉苦相,說道:“那家伙眼高于頂,哪里能理會咱這種撈偏門的小角色。”</br> 剃頭匠說道:“那是誰?”</br> 何老牙說:“不聊這事,你把情況跟我講就行了。”</br> 剃頭匠笑著說:“嘿,我就是鬧不明白了,那個姓馬的,到底從滇南弄回了什么寶貝來,能夠讓滇南的人跨越千里,追殺到這兒來?就連你這個平日里只是吆喝買賣,通風報信的主,都擼著袖子,親自上陣了?”</br> 何老牙嘆氣,說:“別問,問了也沒辦法告訴你。”</br> 剃頭匠瞇眼打量著他,又看了一會兒他背后的小木匠,卻是笑了:“傍晚的時候,青冥帶著龍虎山外五門的幾個高手已經進了山,不過他們未必能夠找得到人,只有我,能夠摸到那幫家伙的尾巴。不過嘛……”</br> 何老牙知曉他的性子,問:“你想要什么好處,直說。”</br> 剃頭匠說道:“我也不跟你聊錢,咱們哥倆的感情,聊錢忒俗了——這樣,我帶你們去找人,到時候事兒辦完了,東西我分一半,如何?”</br> 何老牙瞪大一雙眼,問道:“什么東西?”</br> 剃頭匠笑了,說那幫人有什么東西,咱們就分什么東西,如何?</br> 何老牙沒想到對方來這么一手,惱怒得很,而這時旁邊的小木匠卻果斷干脆地應了下來:“沒問題,你那一半,剩下的,我和老牙分。”</br> 剃頭匠睜開一雙牛眼睛,瞪著小木匠,說道:“當真?”</br> 小木匠伸出手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br> 剃頭匠拍手笑道:“好,好,爽利。”</br> 他當下也是將騾車給弄到了院子里,隨后又回房收拾一番,這才出來,對兩人說道:“那幫人一進鎮子,我就感覺不太對,所以就找人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動了手腳,憑借秘術,一天之內,我能夠找到人;如果在過一天,氣味淡了,可能就難找了……”</br> 說完,他向小木匠拱手:“勞民財,江湖上的人送了個匪號,叫做勞一刀。”</br> 小木匠回禮,說道:“甘十三。”</br> 兩人寒暄兩句之后,小木匠說道:“勞二哥你是使刀的好手?”</br> 他是按何老牙的稱呼來叫人的。</br> 那剃頭匠笑了,說道:“哪里啊,我用的,是給人剃頭的刮刀,給人刮頭皮,從來都只是一刀,干干凈凈……“</br> 小木匠與對方交流兩句,能夠感覺得出此人有些本事,但擅長的并非是與人交手,而是某些不足外人道的術法與手段,并非什么正宗法門。</br> 這個叫做“人以群分,物以類聚”。</br> 能跟何老牙混在一塊兒,稱兄道弟的,自然不是什么厲害之輩,但正所謂“貓有貓路,鼠有鼠道”,在某些事情上面,反而是這種人更加靠譜一些。</br> 那剃頭匠勞一刀帶著小木匠與何老牙離開了鎮子,朝著西華山的方向走去。</br> 兩邊相距不遠,沒多久就進了山。</br> 路上的時候,勞一刀與何老牙旁敲側擊著,試著詢問起那馬道人的事情。</br> 何老牙一來礙著小木匠在旁邊,二來他也并不知道為什么,所以說話吞吞吐吐,藏藏掖掖,很是不爽快。</br> 勞一刀惱了,說道:“老子是看有油水才接的這趟差事,你要是這樣的話,老子就回去睡覺了。”</br> 這家伙倒是個貪婪的人,小木匠自然不能讓他走,于是說道:“我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但大概聽說了,那家伙是摸了一些南洋的翡翠原石來,那玩意以前不咋地,但現在可值老鼻子錢了……”</br> 這話兒說得勞一刀呼吸都粗了,激動地問:“真的么?”</br> 小木匠說:“我還騙你不成?”</br> 勞一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說道:“我看那幫滇南人,個個都不好惹的樣子,老牙我是知道的,逃命的本事有,跟人相斗,差太多了,你們敢追上來,可是甘兄弟你的本事不錯?”</br> 小木匠點頭,說對,還行。</br> 勞一刀有些不放心,問:“有多行?”</br> 如果本事不濟的話,追上去了,也只有灰頭土臉地跑路,所以勞一刀格外關心此事。</br> 小木匠瞧見他滿是疑慮的眼神,沒有接話,而是往前走了兩步,手往懷里一模,隨后猛然朝前一揮,隨后又收手回來。</br> 而這時,山路上一棵粗壯的樟樹,直接倒落下來。</br> 小木匠淡淡說道:“你看,可還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