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姐姐美霞的話兒,讓小木匠大吃一驚。</br>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武丁真人的小妾,居然還跟顧白果有著這樣的聯系。</br> 他看著雙目冒出了光彩,滿是好奇的顧白果,代替小姨子問道:“哦,青丘到底是個什么意思?”</br> 美霞笑了,說你說她以前是天生人形,難道沒有跟你講過這些么?</br> 小木匠解釋道:“她的母親來歷不明,而她父親,是大雪山一脈的修行者,她自小就生活在川藏邊的大雪山,對于自己的身世,其實并不是特別了解,所以還請姐姐幫忙指教……”</br> 小木匠嘴甜得很,讓美霞十分高興,當下也是跟小木匠耐心解釋起來。</br> 這青丘呢,出自于《山海經》,里面說“又東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陽多玉,其陰多青雘。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這里講的,是青丘之國,雖說其中又有諸多奇物,譬如“食者不蠱。有鳥焉,其狀如鳩,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英水出焉,南海注于即翼之澤。其中多赤鱬,其狀如魚而人面,其音如鴦鴛,食之不疥”之類的,但最出名的,還是青丘九尾狐一族。</br> 狐生九尾,天下奇獸,即便是龍鳳麒麟三族爭霸的遠古時期,它也是能夠與之媲美之物。</br> 不過無數年歲過后,那九尾妖狐早就已經是遠古傳說。</br> 而青丘之國,也消失于煙塵之中。</br> 美霞告訴小木匠和顧白果,說她講的青丘,并非山海經之中記載之地,而是青丘峰。</br> 至于這青丘峰,它并非在常規(guī)意義上的名山大川,而是如同位于一處小九州中,至于那小九州,又如同道家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一樣,都是隔離于世間的存在,外人是輕易無法進出的,即便有些途徑,也非常非常的困難。</br> 當然,這也是有一些突發(fā)的意外,譬如罡風錯亂,空間重疊,非常小幾率出現的事情。</br> 而她與自己妹妹,就是碰到一股離奇罡風,最終神使鬼差地來到了凡塵俗世。</br> 當時她們屢遭危險,差點兒就被人給捉了去吃掉,好在小剛出現,將她們給救了下來,她們便與小剛認了干親,后來又遇到了武丁真人,這才在此處扎根落了戶。</br> 聽到這個,小木匠裝作豁然開朗的樣子,使勁兒點了頭,但終究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br> 什么小九州,什么青丘峰,拿神話志怪的《山海經》來說事兒,著實是有些奇怪。</br> 小木匠估計對方是通過“老鄉(xiāng)”情分,來與自己拉近關系,從而等到自己防范心低一些的時候,再試圖來說服他。</br> 小木匠看破不說破,當下也是問道:“如此說來,兩位與白果一般,都是青丘狐咯?”</br> 美霞聽到,忍不住笑了,說道:“青丘狐的血統珍貴無比,歷來都是青丘峰之上的嫡系一脈,我們姐妹倆哪有這般的福氣?我們只不過是尋常的貍貓小妖而已……”</br> 她這般說著,小木匠卻說道:“美霞姐不用妄自菲薄,如此自謙。”</br> 他當下也是將美霞一番夸贊,各種甜言蜜語,聽得旁邊的顧白果都有些不高興了——我的姐夫,怎么會是這樣一個溜須拍馬之徒?</br> 如此又聊了一陣,小木匠與美霞說道:“還有半宿呢,您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扶著兩位去床上歇一會兒。估計到了明天,武丁真人派來的人過來,到時候一對峙起來,大家都消停不了。”</br> 美霞打了一個呵欠,懶洋洋地說道:“你還別說,我是真的困了……”</br> 小木匠上前來,小心翼翼地將人給扶起,盡可能不碰觸對方肢體的情況下,將人給放到了床榻上去。</br> 結果那美霞剛剛一挨席褥,卻叫住了準備去扶妹妹鳳霞過來的他:“小甘,等等。”</br> 小木匠回過頭來,熱情地說道:“怎么了,姐?”</br> 這個看上去柔媚如成熟蜜桃一般的少婦認真點地盯著他,緩聲說道:“小甘,你我該聊過的,都聊了。你叫我一聲‘姐’,我就最后問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放了我們?如果你現在松手,我就當做沒聽過,并且還會幫你求我家夫君,讓他幫著白果妹妹恢復人身。你也看到了,我妹子鳳霞,修為一般,卻能夠化身人形,全部都是我夫君操辦的。既然她可以,你家白果妹妹,也是沒問題的……”</br> 小木匠瞧見了她眼中流露出來的真誠,心中猶豫了一下,卻委婉地拒絕了:“不好意思啊姐,有的事情,我也沒辦法選擇的。所以,還是等事情完了,再說吧……”</br> 美霞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勸,而是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br> 說罷,她躺在床上,卻是閉上了眼睛。</br> 小木匠知曉她剛才是在給自己機會,做出的真心承諾,而自己開口拒絕,也是傷害了對方的感情。</br> 但他沒有辦法,因為他即便信得過眼前這美人,但對武丁真人,還是存在著深深的畏懼之心。</br> 那個手腕高強的老狐貍,遠遠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br> 小木匠將妹妹鳳霞給扶到床上躺下之后,又給受了內傷的小剛疏導了一下經脈,讓他氣血通暢之后,將人也給弄到了房間里。</br> 搞完這些,小木匠與三人一個房間,不過站在了靠窗的位置。</br> 隨后他摸了摸旁邊顧白果的腦袋,柔聲說道:“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恢復人形的……”</br> 顧白果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了舔小木匠的手心。</br> 一夜過去,早晨的時候,幾個丫鬟和老婆子買著菜過來了,小木匠早就瞧見,沒等她們進院子,就輕而易舉地擒下,隨后他讓一個毫無修為的老婆子幫忙將早飯做好。</br> 等大家都吃過之后,那院子遠處的路口,方才有動靜傳來。</br> 小木匠瞇眼打量,瞧見來了一隊人馬,其中有幾個他認識的人,善揚、望月和馬霆峰都在其中。</br> 那隊伍浩浩蕩蕩,差不多有二十多人。</br> 瞧這架勢,小木匠就知道,張信靈那邊發(fā)動了,將這美霞、鳳霞兩位小妾的性命拿出來作威脅,而武丁真人得知之后,便派了人過來核實情況。</br> 看著這人群浩蕩,小木匠并不慌張,他先與顧白果打招呼,按照兩人先前約定的,讓她先遠遠避開去,隨后將幾個丫鬟和婆子給放走了,最后才來到了二樓,給人質們確定了一下繩結,又將幾人帶到了窗邊這兒,能夠讓他隨手夠得到的位置。</br> 而善揚氣勢洶洶地帶這一隊人馬趕到此處,瞧見幾個婆子、丫鬟倉惶跑出來,立刻就知道事情壞了。</br> 他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了二樓窗口處的小木匠。</br> 小木匠也居高臨下地打量下來,瞧見來人之中,并沒有太多老家伙,都是二代之人。</br> 也就是說,張信靈之前跟他說的消息是正確的。</br> 此時此刻,龍虎山最重要的事情,是在故去的張?zhí)鞄熒仙街螅槐婇L老和各個說得上話的高層齊聚一堂,選出新一代的張?zhí)鞄焷怼?lt;/br> 這才是最根本的事兒,所以即便是自己的兩個愛妾陷入危險,武丁真人也沒有辦法趕到此處。</br> 他甚至找不到比較能夠鎮(zhèn)住場子的長老級人物過來。</br> 所以他才派了善揚、望月這等小輩。</br> 只是,陪著他們一起過來的那將近二十人,乍一看并不是特別厲害,但行進之間,秩序有度,宛如一支軍隊那般,也別有幾分威勢,不可小覷。</br> 小木匠與善揚遙遙相望,兩位曾經把臂言歡的朋友,此刻卻處于敵對狀態(tài)。</br> 善揚一臉“恨其不爭”的架勢,指著小木匠說道:“虧得我?guī)煾笇δ闳绱藧巯В€與南風真人說了許久好話,就是想要將你招入我龍虎山,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報答他的……”</br> 小木匠自然是一臉抱歉,然后說道:“抱歉,你應該也知道,我是被逼無奈的。”</br> 善揚痛罵道:“被逼無奈?我?guī)煾冈缇蜎Q定,只要你拜入我龍虎山門下,他就會幫那小狐貍恢復人形。你何須鋌而走險,做出這種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br> 小木匠不想與他多做爭辯,揮了揮手,說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現在這兩位夫人在我手中,請你和你身邊的人保持克制,否則到時候兩位夫人出現了什么閃失,誰都擔待不起。”</br> 善揚陰著臉說道:“你夠狠。”</br> 小木匠一臉平靜,又交代了一句:“對了,這院子里,有我布下的機關之法,還請你的人不要貿然潛入其中,否則到時候出現了什么岔子,可別怪我事前沒有提醒。”</br> 善揚喝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br> 小木匠低垂著眉眼,說道:“沒想干嘛,就是在這兒待幾日而已,事情了結,我就離開。“</br> 善揚盯了他好一會兒,與旁邊的望月耳語幾句,望月聽了,轉身就朝著來路離去。</br> 他應該是去報信了,走得飛快。</br> 一眨眼,不見影蹤。</br> 望月走了之后,善揚又與小木匠說了幾句,雙方似乎達成了和解,約定彼此都不過界,等待著上頭的通知。</br> 小木匠聊過之后,心中稍安。</br> 而就在這時,他突然間感覺到頭頂之上,有一股很強烈的氣息落了下來。</br> 他猛然抬頭,卻瞧見屋頂炸開,有一個身影,朝著他陡然殺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