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顧白果當下的狀態,小木匠腦袋“轟”的響了一下,隨后立刻想明白了張信靈大致的意圖來。</br> 那娘們兒之所以找到他們,并非是想要小木匠和江老二作為助手。</br> 從始至終,她都只是單純地想要拿顧白果的性命,來作為血祭,請出那“帝俊之心”來而已。</br> 只不過她當時身受重傷,實力銳減,在沒有辦法擊敗或者拋下小木匠和江老二的情況下,她最終選擇了誆騙,將三人一起帶進了龍虎秘境,以及此處的妖庭遺跡之中來。</br> 進到了這里之后,小木匠和江老二就變成了礙事的累贅。</br> 他們是需要拋棄的棋子。</br> 對于累贅,張信靈也早就有了布置,謊稱讓他們去搜查帝俊之心,將兩人支使到了危險之地,試圖讓那些鬼臉蝙蝠、雙頭巨狼之類的妖物,來將兩人給拖住,甚至滅口,給她爭取足夠的時間。</br> 小木匠其實早就知曉張信靈來意不善,但實在沒有想到,這娘們居然玩得這么絕。</br> 他先前的時候,覺得如果能夠找到那個什么帝俊之心,就能夠借此要挾到張信靈,逼著她將人給放了,并且解開禁制……</br> 他沒想到,張信靈完全就只是想要支開他們而已。</br> 那地方,沒有帝俊之心。</br> 想通了這一點,小木匠頓時感覺心頭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當下也是朝著那血池之中陡然沖去,想要將顧白果給救出來。</br> 然而他這邊剛剛一接近高臺頂端的寬闊血池,血池之中的張信靈卻仿佛感應到一般,當下也是回過身來,朝著他遙遙地單手一抓。</br> 而她那邊一有動作,血池之中,卻是浮現出了兩個鳥頭人身的血怪來,將小木匠給攔住。</br> 這兩個血怪渾身濕漉漉的,成功無比,背上還伸出一對翅膀來,手中提著長叉,朝著小木匠猛然戳來。</br> 小木匠長刀一揮,與那長叉拼在一處。</br> 他以為這玩意跟先前水池里躥出來的銀蛇一般,一揮即斷,結果那玩意軟中帶硬,無形之中,卻又一股力量從它們身下的池子之中冒出,重重地回擊過來,讓小木匠感覺雙手發酸,力有不逮。</br> 不過這兩個家伙只是攔住小木匠,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并沒有沖上前來。</br> 小木匠奮力沖殺兩回,感覺到那血怪并不厲害,只不過有著整個血池底下蘊含的力量最為后盾,方才將他給攔住,當下也是深吸了一口渾濁腥臭的氣息,然后體內的麒麟真火激發,朝著手中的舊雪涌去。</br> 而這個時候,小木匠有些意外地瞧見那舊雪長刀之上,竟然有絲絲縷縷的金黃色光芒浮現。</br> 它宛如植物脈絡一般,將整個舊雪長刀給布滿了。</br> 這樣的金色,小木匠上一次瞧見,是被他斬殺了的鳥山佐男的雙眼之中。</br> 那家伙的眼睛里,卻有金黃色的光芒蕩漾而出,然后無數小觸手一般的液體浮現,后來自己將其斬殺之后,那些光芒卻是緊緊抓著舊雪的刀身……</br> 所以,這一天的時間里,在小木匠沒有關注到的時候,那玩意,卻是融入了舊雪之中?</br> 小木匠有些驚愕,不知道這變化是福是禍,而下一秒,這些金黃色的光芒卻是隨著自己揮出的長刀,與那血怪手中的長叉相撞,并且迅速蔓延過去。</br> 緊接著,讓小木匠為之歡喜的場景出現了——那金黃色光芒似乎對那丑陋兇狠的血怪有著極強的克制作用,蔓延過去的一瞬間,那仿佛蘊含著勃勃生機的血怪卻春陽融雪一般,化作了一灘血水,落到了血池之中。</br> 此時此刻,小木匠來不及研究這金黃色光芒到底是些什么,只知道對方的手段沒辦法再阻攔自己,于是奮力向前沖去。</br> 他這邊跳進了血池,那血池不深,僅僅能夠沒過他的膝蓋處,不過雖然那兩頭丑陋血怪化作膿水,但寬闊的血池之中,卻又冒出了十數個身影。</br> 它們有的呈現出人形,有的則如同石雕一般,完全就是可怕的怪物形象,甚至有的根本就沒有模樣,只是一只巨大的血爪,或者是那毒蝎的尾刺……</br> 總之各種各樣的怪物卻是從血池之中誕生,然后朝著小木匠這邊涌了過來。</br> 與此同時,小木匠沒入血池的腳下,卻也有無數的力道襲來,暗流涌動……</br> 張信靈顯然是下定決心,將他給留在池邊這兒,不讓他過去干擾獻祭的儀式……</br> 小木匠憑借著舊雪之中這個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的金黃色光芒,將周遭的血怪給擊潰,化作膿水,但那些玩意就如同韭菜一般,割去一茬,又生出一茬來,而且越來越多,多到小木匠視野之中全部都是一片翻滾的血紅色,甚至都瞧不見十幾米之外的血池中央。</br> 而就在此時,身后卻又傳來了一陣勁風。</br> 小木匠猛然一刀揮過,將頭頂上陡然冒出來的一只巨大血爪給斬斷,那玩意與血池本身失去了聯系,立刻化作漫天血污,灑了小木匠一頭一臉,讓他差點兒將隔夜飯都吐了出來。</br> 而這個時候的小木匠卻沒辦法去照顧劇烈收縮的腸胃,而是猛然回過頭來,瞧見那頭雙頭巨狼已經沖到了這高臺頂上,緊接著縱身一躍,朝著他這里猛然撲來。</br> 陰魂不散啊……</br> 小木匠在陷入重重圍困,生死邊緣的那一瞬間,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有心無力的狀態。</br> 他可能就要死在這里來了。</br> 也許死了,就再也沒有煩惱、沒有欺騙、沒有負擔、沒有折磨了吧?</br> 只是……</br> 憑什么?</br> 憑什么我辛辛苦苦,努力奮斗,拼盡全力,卻要成為別人的踏腳石?</br> 憑什么我如此努力,卻連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br> 憑什么顧白果僅僅只是出身不好,就需要受你們這等雜碎的欺辱?她一生溫暖純良,誰都沒有招惹,卻要被獻祭于此處,最終沒了性命?</br> 憑什么……</br> 一股強烈的不甘,將小木匠身體的潛能給瞬間激發了。</br> 眼看著小木匠就要被那巨狼撲倒于血池之中,隨后被無數血池之中冒出來的怪物給吞噬,他卻是怒吼一聲,緊接著卻是掙脫了池底下方無數力量的束縛,猛然一躍,卻是直接跳出了血池,避開了那巨狼撲擊的同時,猛然一個翻身,直接落到了那畜生滿是宛如鎧甲一般的泥污背脊之上。</br> 那巨狼顯然是成精的妖物,一番撲擊不成,背上還多出了異物,當下也是反應過來,猛然一扭,抖動身子,想要將小木匠給甩脫下來。</br> 然而發了狠的小木匠卻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將手中的舊雪往下一插,戳向了那畜生的背脊上。</br> 先前小木匠揮刀去斬,雖然擊中,但并沒有破開那畜生腿上的泥垢。</br> 此刻它背脊上的泥垢宛如鎧甲一般,似乎更厚一些。</br> 但小木匠此刻也是將舊雪的力量激發到了極致,而且經過麒麟真火的淬煉,這把刀紅彤彤的,散發著可怕的高溫,仿佛剛剛從鐵爐子里拿出來的一般,所以這一回,他倒是輕而易舉地戳進了那畜生的背上去。</br> 背上中了這么一刀,那畜生當下也是受痛,發出了慘烈的嘶吼來,然后兩個腦袋都往后面扭來,其中一個的嘴里,卻還噴出了濃煙與烈火。</br> 只不過這玩意的腦袋扭動的角度畢竟有限,并不能一百八十度地轉過來。</br> 所以即便是烈焰滔滔,卻也傷不得小木匠半分。</br> 它還伸出前爪,想要將背上的小木匠給拽下來,卻也因為角度問題,實在是夠不著。</br> 幾番嘗試未果之后,受痛的雙頭巨狼開始朝著血池之中翻滾,試圖通過滿地打滾的辦法,將小木匠給甩脫下來。</br> 但它有著這等妙招,小木匠那登天梯的輕身手段,卻也不是白學的,怎么可能還玩不過一頭畜生?</br> 即便它是成了精的妖物,對于此刻的小木匠來說,都是如此。</br> 殺氣騰騰。</br> 幾番折騰之后,那畜生終于耗盡了最后的一絲氣力,奄奄一息地趴倒在了水池之中,口中嗚嗚地叫著,卻再也沒有辦法爬起來。</br> 小木匠這時也有些精疲力竭,雙手抓著插在那家伙身上的舊雪刀,回頭望去,瞧見高臺的血池邊上,卻是出現了一群人。</br> 為首的,正是那個秦師兄。</br> 他們已然趕到了此處,有的正在與同樣跟來的妖獸拼斗,有的則跳下血池中,朝著中心處的祭壇沖去。</br> 張信靈已經停止了祈禱,而是背對著那火壇,朝著這邊舞動十指。</br> 隨著她的指揮,無數的血怪從池子之中冒出來,將任何試圖接近的人都給阻攔在外,不讓靠近……</br> 小木匠站在雙頭巨狼的背脊之上,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顧白果,又望著不遠處的張信靈,怒氣沖沖地罵道:“姓張的,你到底要干什么?”m.</br> 張信靈十指宛如在彈鋼琴一般地律動著,聽到小木匠的質問,她抬起頭來,然后笑了,說道:“帝俊一后一妃兩侍妾,極陽的羲和,極陰的常羲,這兩個血脈早已斷絕,無法找尋,兩位侍妾分別是青丘九尾狐與瀟湘青斑蛇,只有這兩個物種后裔的處子血脈,獻祭于上,方才能夠獲得帝俊之心的認可,承得恩賜。青丘狐的精血,并不能救我父親,但是能夠讓我起死回生,重臨巔峰。當然,后面我會給你補償的——如此,你懂了么?”</br> 她說完,卻是猛然一揮手,卻有轟隆隆的聲音從頭頂上發出,巨大的穹頂此刻居然打開,緊接著有數道極光從天而降,照在了張信靈的身上。</br> 緊接著,卻有九龍拉著的華貴沉香輦,以七色極光為道,從天而降下來。</br> 時辰已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