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兒,小木匠立刻就變得緊張起來,直接問道:“怎么,戒色大師已經落到了黑龍會的人手上了?”</br> 施慶生搖頭,說這當然沒有,不過日本人這回相當重視此事,不但派了黑龍會的人,另外南滿鐵和關東軍本部也都派了人過來,另外根據內田翼的說法,半神涼宮御的五弟子,號稱“武修羅”的山下半藏,也專門從日本趕了過來,已經在路上了。</br> 武修羅山下半藏啊,那可是在日本近十幾年以來,風頭最盛的幾個傳奇之一。</br> 這樣的人物夠摻合進這件事情來了,實在不是他們這個臨時拼湊出來的小隊所能夠解決得了的。</br> 當初他們從奉天出發,秦老板有過交代,說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將戒色大師給救出來——即便是招攬不了,也盡可能讓他幫忙,把小木匠身上的隱疾給治好。</br> 但現如今,日本人擺出“殺雞用牛刀”的架勢,務必要拿下戒色大師,局勢就變得太過復雜了。</br> 他作為這個特遣小隊的隊長,雖然有著一定的目標,但也要為了隊內的兄弟們考慮。</br> 如果固執己見地去硬碰硬,只怕誰也沒有好果子吃。</br> 而且還會跟日本人的關系弄僵,牽連到弓少帥,甚至是大帥府去,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br> 所以在剛才日本人走了之后,施慶生和劉老太爺商量了一下,想出了這么一個主意來。</br> 日本人想要拿住戒色大師為死去的伊田社長泄憤,而他們這一邊,則是需要戒色大師幫忙治療隱疾,兩者其實是不沖突的,所以這些事情,其實也是可以談的。</br> 跟日本人聊,其實也很簡單,無外乎是利益交換而已。</br> 當然,這些事情,他沒辦法主導,至少得由秦老板那一個級別的人物去溝通談判。</br> 聽完施慶生的建議,小木匠的內心里五味雜陳。</br> 首先他對于戒色大師,除了有求于人之外,通過這些天的深入了解,心中是忍不住浮現出了強烈的敬佩感,覺得這樣的人,當真是得道高僧,活著的佛門菩薩……</br> 能夠結交這樣的人,對于小木匠而言,是件很讓人激動的事情。</br> 而如果能夠幫上一點兒忙,他絕對毫不吝嗇氣力。m.</br> 結果施慶生卻告訴他這么一個解決方案,讓他如何能夠高興得起來?</br> 其次就是施慶生的態度,把這件事情當做是一次交易,大有一種他幫忙弄完這件事情,他甘墨就必須加入弓少帥麾下的意思,也讓他很是不喜歡。</br> 如果弓少帥是位鐵血人物,而且勇于擔當,憂國憂民,是個有大胸懷的人物,說不定小木匠也就生出了投效之心。</br> 但問題在于,盡管弓少帥擺出了禮賢下士的姿態,但各種風評下來,并不像是一位明主。</br> 這種人,就跟一枚炸彈一樣,隨時都有可能爆炸,怎么能夠讓人安心?</br> 小木匠心中不快,但也沒有多說,而是問道:“所以,戒色大師人現在在哪兒呢?”</br> 施慶生說道:“進了山。”</br> 這時旁邊的劉老太爺說道:“他那日出現在鎮子里,和兩個人采買東西,被劉帥看到了,劉帥認出了他,而他身邊的人則認出了另外兩個人——那兩個人,是應福屯的,那地方距離鎮子有半天路程,在西峰山下的……”</br> 小木匠挑眉,說道:“應福屯?西峰山?”</br> 劉老太爺叫著眾人來到了旁邊的書房,隨后在桌子上面擺開了一副地圖。</br> 這地圖是人工繪制的,其中還有頗多修改之處,不過細節很多,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很多精力弄出來的。</br> 他指著地圖講解了一下地形,然后說道:“應福屯這兒人口挺多,一百多戶,四五百人,在咱們這兒算是大村子,里面的人主要以狩獵、采山貨和種田為生,人最多的是賈家和麻家,都是從山東遷過來的,這兩家一個出自德州,一個出自慶云,離武術之鄉滄州都很近,搭上些關系,所以兩家出了一些練家子,算是比較有名的,只不過……”</br> 小木匠問:“不過什么?”</br> 劉老太爺舔了舔嘴唇,說道:“西峰山那邊,在這幾年出了邪祟,而且不只是一頭,而是一窩,所以這幾年時間里,挨著西峰山的幾個屯子不斷出事,經常有人失蹤,而且每次不是一兩人,而是十幾人,弄得人心惶惶,像應福屯這樣的大屯子,還能夠給憑借著寨墻嚴防死守,而其余的幾個屯子,除了人數較多的鷹嘴屯和靠山屯之外,其余的人都舍家棄業逃走了……“</br> 小木匠問:“什么邪祟?”</br> 劉老太爺沒有說話,而旁邊的年輕人劉帥看了他一眼,幫著解釋道:“不知道,有的說是吊睛山老虎,有的說是黑狼,還有的說是什么連接幽冥的魔洞開了,跑出一堆魔物來——半年前的時候,應福屯陸陸續續差不多損失了一百多號人,扛不住了,就過鎮子里來求援,我們和縣上聯合著,又邀了東北道上一些宗門與高手去了一回,什么也沒有瞧見……”</br> 劉老太爺補充道:“也不是沒瞧見,后來值夜的時候,不死了七八人么?”</br> 劉帥點頭,對小木匠說道:“總之現在西峰山下,就是個生人勿進的禁地,別說晚上,就算是白天,都不安全——我伯也勸過他們,讓他們搬離西峰山,但那幫人是破家值萬貫,故土難離,寧死也不愿意搬走。”</br> 劉老太爺嘆氣,說道:“這幫人好不容易跑到東北來,整出這么一份家業,不肯走也是能理解的。不過現如今既然沒辦法解決,還是得面對,畢竟其它的都是身外之物,命可只有一條……”</br> 小木匠聽完,終于明白了。</br> 原來這位戒色大師并非是在逃避日本人的追捕,而是應了那應福屯的請求,過來幫忙降妖除魔的。</br> 只不過,那么多人都解決不了,他戒色一個大和尚,能夠解決么?</br> 小木匠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來:“這件事情,黑龍會的人知道么?”</br> 劉老太爺斷然說道:“當然不知道了,我就算是再畏懼小日本,也不可能出賣自己同胞的,而且那位戒色大師的風評還算不錯……”</br> 小木匠點頭,然后說道:“行,還請劉老你叫其他人幫忙保密。”</br> 劉老太爺說:“那是自然。”</br> 小木匠不再多言,看向了旁邊的施慶生,而施慶生也與劉老太爺道了謝,隨后提出了告辭。</br> 畢竟鎮子外面還有人等著匯合呢。</br> 劉老太爺客氣地挽留幾句之后,送了幾人離開。</br> 小木匠與施慶生從側門離開劉府,離后面的老黑、老貓有一段距離,施慶生便問道:“十三,你是怎么想的?”</br> 小木匠反問:“你才是領頭的隊長,你接下來的打算是什么?”</br> 施慶生嘆了一口氣,說道:“十三,你應該知道,我的壓力挺大的。”</br> 的確,施慶生雖說剛剛投效到少帥門下,立刻就獲得重用,獨當一面,成為了這小隊的隊長,但左邊一個恭小兵,右邊一個揚叔,這些人都是上頭的眼線。</br> 他這邊要是有任何離譜之處,說不定領導權立刻就被奪去了。</br> 所以他很多事情,不得不反復考慮,慎之又慎。</br> 小木匠知曉他的處境,但有的事情,他必須得有一個態度才行。</br> 所以他對施慶生說道:“我決定去應福屯,找到戒色和尚,而如果這期間與日本人有沖突,我盡可能回避;但如果是在沒辦法避開,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亮刀子就是了。”</br> 說完,他問道:“你呢?”</br> 施慶生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卻是抬起頭來,說道:“你別把我當做孬種,走,咱們進山。”</br> 小木匠笑了,伸手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對,就得是這個態度,畢竟這兒,是咱們中國人的地盤。”</br> 施慶生苦笑,搖頭說道:“不行我還是回去干我的腳夫行唄。”</br> 兩人達成共識,正欲離開,而這個時候,先前差點兒對小木匠出手的那個年輕人劉帥,卻帶著三個與他一般年紀的男子追了上來。</br> 他叫住了施慶生和小木匠,然后問道:“兩位,你們是打算去應福屯么?”</br> 施慶生與小木匠對了一個眼色,然后說道:“對。”</br> 劉帥說道:“你們不認識路,我帶你們去。”</br> 施慶生有些警惕地說道:“你這是……”</br> 劉帥沒說話,旁邊一個青年咧嘴笑了,說道:“小帥有一個相好,就在應福屯,兩個人差不多五個月沒見了,他很擔心,所以就趁著這機會,一起進山去看看……”</br> 原來如此。</br> 施慶生瞧著有些羞斂的劉帥,說道:“你大伯知道么?”</br> 劉帥說道:“我大伯很支持。”</br> 施慶生正愁沒有向導呢,劉帥既然愿意幫忙,他也是求之不得,當下也是帶著這劉家的四個人出了鎮子,隨后抵達鎮子外的林子,與大部隊匯合。</br> 說起此事之后,施慶生留了恭小兵和另外一人在楓陵鎮做接應,保持與奉天的聯絡,而其余人,則直接快馬進山,趕往應福屯。</br> 一行人在向導劉帥的帶領下,連夜出發,一直到了次日中午的時候,終于趕到了西峰山下的應福屯。</br> 還未靠近,遠遠地,瞧見那屯子的土墻后面,高高挑著許多白旗子……</br> 稍微走近一些,卻聽到震天的哭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