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bigc嘉庚) </br> 小木匠找到施慶生的時候,老黑、老貓和甘文芳已經出發了,畢竟求援這事兒,宜早不宜遲,要萬一碰到了含恨而來的日本人,那事兒可就麻煩了。</br> 對于甘文芳的離去,小木匠并不意外。</br> 他知道這位堂妹并不是怕死,她之所以選擇離開,更多的原因是自視太高,并不想為了一幫與自己毫無瓜葛的小老百姓,而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在這里。</br> 如果換了一個地方,受難的不是應福屯,而是甘家堡,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留下來,并且奮斗在最后一刻。</br>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br> 許多人便是如此,這也是人性的必然,實在沒有必要多說什么。</br> 在小木匠過來之前,施慶生已經跟隊伍里的人說明了情況,對于他和小木匠的決定,肯定有人會有著別的想法和意見,不過施慶生顯然是做過工作的,所以等到小木匠趕過來的時候,也沒有人說閑話了。</br> 大家表現出了同仇敵愾的情緒來,讓小木匠很是欣慰。</br> 這邊聊了沒多久,就有人過來叫他們去開會了。</br> 小木匠與施慶生兩人再一次來到了先前開會的那個小院子,瞧見這回來的人,比之前要多上許多。</br> 人數差不多翻了倍。</br> 很顯然,是走是留,這個選擇已經關系到眾人生死了,需要要讓更多的人說話,表達出自己的意見來。</br> 應福屯這邊等時間到了,由賈家最有名望的賈半云出來主持局面。</br> 他并不是話多之人,言簡意賅地將當下大概的局面說明清楚,隨后向在場一眾前來支援的江湖朋友表達了感謝,并且給出了一個意見,那就是如果現在有人走呢,他們不攔著,并且恭送離開。</br> 至于愿意留下來的人,大恩大德,銘記于心。</br> 簡單一段話,就表達了一個態度。</br> 應福屯的人,決定留下來,守著這屯子,擊退日本人即將到來的報復。</br> 或者,死在這片土地上。</br> 但是,他們不阻止人離開。</br> 他這邊講完了話,表達了應福屯的大概態度之后,場中卻是陷入了一陣說不出來的寧靜之中。</br> 前來參與會議的三個幫派,以及道上一些過來助拳的好漢們,本來以為還會對是走是留這件事兒,有著許多爭吵與僵持,沒想到應福屯上來就定了調子,那便是他們會死守此處,至于其他人的去留,則都表示是各人的自由選擇。</br> 這事兒就有趣了。</br> 至少在小木匠的眼中,他能夠瞧出一些人是準備離開的,但應福屯的態度如此大氣,反倒是讓他們沒辦法將自己的意圖給表達出來。</br> 不過這沉默只是短暫的,情況緊急,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br> 但第一個站出來打破沉默的,卻是一個讓人有些意料不到的人。</br> 二龍湖的白紙扇趙平才。</br> 這個最早提出日本人可能會報復的男人,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問起了應福屯關于如何防守的事情來。</br> 說到這個,賈半云笑了。</br> 等的就是這問題——如果有人直接提出撤離的話,事兒還真的有些麻煩。</br> 但如果是詢問如何布置,這就能夠好好聊一下了。</br> 在小木匠過來之前,他們這邊其實也是慌張得很,除了喊喊口號,說幾句“大不了同歸于盡”之類的狠話之外,完全沒有任何實質有效的辦法。</br> 但小木匠的計劃,讓應福屯的眾人多了許多信心,加上后來的一些布置和溝通,賈半云這兒可以說已經有了一整套的方案來。</br> 當下他也是將補充過后的“甘墨計劃”,給一一講解出來。</br> 講了當前眾人需要做些什么的同時,他還著重地講了一下當前的局勢,特別是大帥府與日本人之間的矛盾,以及東北人民與日本人之間的矛盾,還有日本人與國際社會的矛盾,一一說明清楚。</br> 這些宏觀局勢的變化,對于場中眾人而言,其實是非常新鮮的。</br> 有的人或許能夠知曉一二,但想得不夠全面。</br> 之前乍一聽說這事兒關系到日本人,甚至還會引來日本人的報復,讓他們嚇得夠嗆,只想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而此刻聽完了賈半云的分析,才知曉這事兒,居然牽扯到那么多的方方面面。</br> 如果是這樣,一昧的“風緊扯呼”,似乎就沒有那么恰當了。</br> 如果真的如同賈半云所說,應福屯守下來了,奇跡一般地戰勝了強敵,那么留在此處的每一個人,都將名聲大噪。</br> 他們將成為東北這地界的英雄,甚至整個江湖上,都會為之傳頌。</br> 那么選擇逃走的人,將會受到所有人的嘲笑。</br> 如果實在是走投無路,誰會選擇當那個懦夫?</br> 特別是他們本就是非常看重名聲之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地趕到此處,前來助拳。</br> 只不過前景描述得很美好,但并不是沒有明眼人,當下立刻有人站出來質疑,問詢起了施慶生,說大帥府是否能夠承諾,收到消息之后,會立刻派出援兵來。</br> 弓大帥,會因為幾個小小的平頭老百姓,就跟日本人正面對敵么?</br> 聽到這質疑,施慶生毫不猶豫地與那人對視,然后認真說道:“不管怎么說,大帥也是中國人,這地界,也是咱們中國的地盤;再說了,我也留在這里……”</br> 又有人問敵人若是太厲害,應福屯一個回合都撐不住,那該怎么辦?</br> 應福屯的人開始把小木匠推到了前臺來。</br> 盡管小木匠并不太喜歡出風頭,但此時此刻,他必須得站出來了。</br> 所以小木匠沒有任何矯情,站出來與眾人應對,因為他的準備十分充分,再加上實力日漸增長,又有西北之行的歷練,此刻的他,已經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幫人營造的小木匠了。</br> 無論是見識,還是氣度,以及臨場反應,他都是十分沉穩,沒有任何讓人詬病之處。</br> 當然,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些人對于小木匠那“死守三天”的承諾,心有懷疑。</br> 畢竟小木匠即便有些本事,但在日本人面前,還真的算不得什么。</br> 日本人幾十年前就來了東北,他們與日本人打過許多交道,對那幫家伙還是很了解的,也知曉現如今日本的國勢昌隆,即便是行內的高手,也并不會比有著悠長底蘊的中國差多少。</br> 更加讓人為之恐懼的,是日本修行界的團結。</br> 這幫人緊緊地圍繞在天皇周圍,不同宗門、不同地域的人集合在一起來,所為的,就是幫著本國人民爭取一份擴張之地。</br> 正因為了解,所以即便小木匠夸下海口,他們也是不信任的。</br> 面對著這般質疑,小木匠沉默了。</br> 他可以利用種種手段來借勢,甚至讓施慶生來誤導大家關于大帥府的態度,但卻沒有辦法在根本的地方哄騙大家。</br> 沒有人是傻子,他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br> 所以好一會兒,他終于開了口。</br> 面對著眼前的一眾人等,小木匠平靜地說道:“我知道,大家對我并不信任——既不信我說下的大話,也不信我這個人。畢竟從年紀上來說,諸位許多人,都是我的長輩;從江湖經歷上而言,幾年前我還只是一個小木匠,甚至都不曾修行……”</br> “所以大家不信任也是正常的,而且我也想糾正一件事情,那就是光憑著我一人,的確并不能夠守住應福屯三日,甚至一波都未必能夠撐得下來……”</br> 他很是坦誠地承認了這事兒,完全沒有任何的尷尬。</br> 就在施慶生和應福屯等人都為之焦急的時候,小木匠卻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比起在座的各位而言,我資歷很淺,甚至修為也很是淺薄,但我卻去過很多地方——西南、西北、東南等等,現在我又來到了東北。走的地方多了,見的事兒也多,特別是東北這地界,有的時候,我都很難相信,這兒居然是咱們中國人的地盤……”</br> 這話兒一說出來,在座的東北爺們兒都不樂意了,一個喬虎會的人立刻站出來了,說你這話是什么意思?</br> 小木匠沒理他,繼續說道:“日本人有多囂張,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而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我感覺但凡一個有眼睛的人,都能夠瞧得見。現如今只是應福屯,以及這幾百號人而已,過兩年呢?過兩年會不會是整個關外?東北這地界能滿足日本人的胃口么?還有華北么,整個中國?”</br> “所以,大家都做好當亡國奴的準備了?”</br> 這話說得有些大了,就連一向平靜的趙平才都忍不住了,黑著臉說道:“甘先生,飯可以隨便吃,但話不能亂講……”</br> 小木匠對這位白紙扇還挺尊敬的,朝著他拱了拱手,然后說道:“趙先生,我知道,當前的局面,并不是一人一幫一個屯子能夠改變的,跟大家其實也沒有太多的關系。但是我在想,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有人愿意豁出性命站出來,與日本人對抗——這事兒,會不會給那些心懷恐懼、絕望和彷徨的國人,一點點,我是說哪怕是一點的勇氣?能不能激發出國人心中還殘存的那一點兒熱血呢?”</br> 聽到這個提問,眾人都為之默然了,而小木匠卻并未停止:“憑著我一個人,的確沒辦法守住應福屯,哪怕是一個回合。但如果憑借著在座諸位的力量,我覺得別說三天,三十天,都不在話下……”</br> 說到這里,他抬起了頭來,對著眾人說道:“所以,在座的諸位,有一個問題,需要讓你們,問一問自己的內心……”</br> 他緩緩說道:“你,是愿意做一輩子的懦夫,還是三天,甚至一分鐘的英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