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福屯的天空,在武修羅起勢之時,卻是漫天血紅,云端之下有一對旋渦,仿佛人眼一般。</br> 隨后戒色和尚以佛法化作金光,遮蔽住了這血光,算是斷了武修羅的力量源泉,然而即便如此,這可怕的武修羅已經攀升至了巔峰狀態。</br> 他卻是以一己之力,吊打全場,讓中華群豪,無一人能夠與之對抗,搖搖欲墜……</br> 武修羅甚至直接將小木匠的信心給摧毀了去,而這,才是真正可怕的。</br> 然而眼看著武修羅即將主宰一切,突然間,卻有人吟唱起了《九歌:河伯》來,而隨著這言語浮現,整個空間都為之震動,漫天清輝灑落,卻是在黑夜之中,劃出了一道天河來。</br> 而隨后,眾目睽睽之下,卻有一葉孤舟,在這天河之中浮現,從天而落,最后降到了亂作一片的場間來。</br> 原本準備斬殺小木匠與戒色和尚的武修羅停住了手腳,猛然回過頭去。</br> 但見那股孤舟落地之后,卻是一陣激蕩,化作綠光,落于四周,居然將這一片區域,弄得宛如潺潺流水的河畔一般,而從那小舟之上,跳下了一個戴著斗笠、穿著蓑衣的男人來。</br> 那人一副船夫打扮,手中還扛著一根船篙,落了地之后,卻是熱情地與那武修羅招呼道:“哎,上船個咯,我們走吶?!?lt;/br> 這人開口說話,一口濃厚的湘音。</br> 三頭六臂的武修羅緊緊抓著六種武器,如臨大敵一般地看著這個弄出此等異象的男子,一臉戒備地問道:“你是誰?”</br> 那人將斗笠掀開,露出了一張憨厚老實的面容來。</br> 老實人笑了笑,咧嘴之后,一口白牙。</br> 他說道:“幽暝擺渡人,也有人叫我船夫,至于真實姓名,怕被人算計,所以不能告訴你——當然,你也可以叫我仇三傻,那是我以前廝混江湖的名號……”</br> “仇、三、傻?”</br> 武修羅一字一字地念著,卻怎么都想不起來這么一個人。</br> 他身為統管整個日本修行界的大本營高參,對于中國修行界的研究很深,但凡出一點名的人物,他都是有記憶的。</br> 但他卻偏偏不曉得面前這個仇三傻,到底是何方神圣。</br> 所以一時之間,他的腦子有些懵。</br> 好在這個自稱幽暝擺渡者、船夫的男人很是周到地說道:“你別想了,想也想不起來的——估計你師父能知道我,不過沒事,這些都不耽誤事兒。我這次過來呢,主要是幫你們擺渡到黃泉的,這一批的名單上,有你們,走吧……”</br> 他朝著武修羅招了招手,又轉頭過去,朝著一眾目瞪口呆的日本人揮手,好像很是認真的樣子。</br> 武修羅有一些懵了,問道:“去哪兒?”</br> 船夫有點兒發火了:“我說你這人不是聽得懂中國話么,去黃泉,去黃泉,去他媽的黃泉……聽懂了沒有?”</br> 這回武修羅算是聽懂了,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嚴肅起來。</br> 他冷冷說道:“閣下手段的確高明,不過想要三言兩語,就弄死我們,著實可笑……”</br> 說罷,他將手往天空一舉,一股無形的力量,卻是圍繞著他開始瘋狂轉動。</br> 而與此同時,遠處正在圍攻實驗體一號的那五頭噬龍獸猛然轉身,居然朝著這個披著蓑衣的船夫急沖而來。</br> 這些噬龍獸看著丑陋無比,但從生物學上和殺戮美學的角度來看,卻充滿了說不出來的合理性,有著強烈的力量之美。</br> 這些日本人實驗基地里出來的可怕生物,是實實在在的殺人機器。</br> 武修羅對于這個來歷不明的家伙有些把握不住,但如果有著這五頭噬龍獸的牽扯,憑借著自己對于殺人技近乎于道的理解,一定能夠將這神秘來客給斬殺于刀下。</br> 往著疾射而來的五頭噬龍獸,武修羅信心滿滿。</br> 然而眼看著這五頭噬龍獸即將撲到船夫跟前,而武修羅也即將發起沖鋒之時,卻瞧見那家伙揚起了手中的船篙來,往著身后虛空疾點數下,隨后口中呢喃幾句。</br> 而之后,那五頭生龍活虎,身體里仿佛蘊含著爆炸之力的噬龍獸,居然馬前失蹄,一陣翻滾之后,卻是癱軟一地,沒有了氣息。</br> 這是什么情況?</br> 武修羅原本都沖出了幾步去,瞧見這狀況,又趕忙停住了腳步,不敢上前。</br> 他一臉驚愕地看著那個身穿蓑衣的家伙,而那男人抬起頭來,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對他招呼道:“我剛才沒有跟你講清楚嗎?情況是這樣的……”</br> 男人吞了一下口水,然后耐著性子解釋道:“爾等有違天和,折磨生人,煉制魂魄,祭拜邪神,顛倒輪回之法,擾亂三界秩序,天地循環,作為幽暝擺渡人,必然不能讓此情此景長期持續下去,故而我請來了擺渡令,將爾等超度黃泉之下。至于你,被人稱之為‘武修羅’的山下半藏,你是修羅王之血脈,如今修成武道,已然破壞平衡,且隨我同行,受我拘役一甲子,不可反駁……”</br> 武修羅聽那人說話,冷冷罵道:“瘋子!”</br> 說這話的同時,他朝著不遠處的那些士兵做手勢,讓他們想辦法朝著這個神秘來客打黑槍。</br> 他感覺得出來,這個裝神弄鬼的家伙雖然厲害無比,但絕對是肉身凡胎,只要是中了槍,必然會受傷,而一旦受傷,必然敵不過此刻巔峰狀態的他……</br> 哪怕是中一槍,他也能夠憑借著自己的實力,將其擊敗。</br> 然而當武修羅做出手勢的一瞬間,那個船夫卻突然間舉起了手中的船篙,然后往上一跳,大喊一聲:“走咯,莫愁前路無知己,黃泉路上我相伴……”</br> 說話間,憑空卻是浮現出了一葉孤舟來。</br> 那孤舟身上仿佛有無數苔蘚,而仔細一看,那苔蘚卻是無數碧綠色的符文構成。</br> 而此刻符文閃耀,卻有一曲悠揚之音傳于全場,這音律悠揚空靈,仿佛蘊含著說不出來的韻味,場間那些原本氣勢洶洶的日本人,居然都愣住了。</br> 隨后他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武器,解開了武裝帶,然后如同失魂一般地望向了天空之上。</br> 麻家大院的人們,瞧見一顆一顆的光球,從日本人的身體里飛出來,有白的,也有紅的,還有黃的……</br> 無數光球匯聚一處,卻是全部都落在了那一葉孤舟之上去。</br> 而在人們瞧不見的地方,在應福屯的街頭巷尾,破爛的房子里以及屋頂上,在應福屯外面的山坡山下,以及林子之中,那些兇狠暴戾的不死邪祟,還有聽命游蕩的活僵尸們,紛紛倒落在地……</br> 它們不但沒有了氣息,就連半點兒生命跡象,都不復存在。</br> 所有日本人制造出來的可怕怪物,都不再動彈,宛如一灘爛泥那般,隨后化作騰騰黑煙升起……</br> 瞧見身邊的同伴一片一片倒下,武修羅前所未有地感到了慌張。</br> 他瞧出來了,眼前的這個神秘人,所謂的“幽暝擺渡者”,是他目前所難以理解的頂尖高手。</br> 他沒辦法敵得過對方,不過……</br> 他大聲喊道:“等等,我師父可是涼宮御,你聽說過涼宮御么?半神涼宮御,不管你是何人,身處何方,你敢招惹他么?”</br> 聽到這色厲內荏的話語,那船夫笑了。</br> 他看著面前這個三頭六臂的武修羅,平靜地說道:“的確,若論硬拼,我未必是你師父對手,但他想要找我,恐怕也是沒辦法的——走吧,再不走,恐怕就趕不上時辰了……”m.</br> 船夫探出身來,將手中的船篙往前一捅,武修羅下意識地想去抵擋,卻感覺渾身一僵,完全沒辦法動彈。</br> 隨后他被那船篙一挑,人卻是不由自主地飛上了那一葉孤舟去,緊接著在無數光華推動之下,那一葉孤舟劃空而過,投入了黑暗中。</br> 而遠處卻還有歌聲傳來:“路修遠以多艱兮,騰眾車使徑待。路不周以左轉兮,指西海以為期。屯余車其千乘兮,齊玉轪而并馳。駕八龍之婉婉兮,載云旗之委蛇……”</br> 悠遠的歌聲中,這個突然闖入其中的神秘人消失不見,只有余韻留存。</br> 當然,他還留下了一片沒有氣息的日本大軍。</br> 整個過程,小木匠全程都在旁邊看著,他目不轉睛地往著頭頂,一直到那歌聲化作縹緲,人也溶于黑暗之中,天空黯淡,恢復平日模樣,月亮升起,繁星點點之時,方才長長吸了一口氣。</br> 他問旁邊的戒色和尚:“大師,剛才那個,是神仙么?”</br> 戒色和尚搖頭,說不是。</br> 小木匠又問:“是地仙?”</br> 戒色和尚又搖頭,說不是。</br> 小木匠問:“那是什么?”</br> 戒色和尚長長舒了一口氣,隨后低聲說道:“這個人,我曾經聽過他的名字,不過不是在這個世間。他的身份呢,因為某些原因,我沒辦法告訴你,但可以肯定地跟你說,他剛才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并非是他本身的力量,而是這幫日本人犯了忌諱,他因勢利導而已——不過即便如此,這個幽暝擺渡者,當真可堪奇人也……”</br> 小木匠忍不住地贊嘆道:“咱們江湖上有這等奇人,當真是國之大幸。”</br> 戒色和尚看了他一眼,卻說道:“你想得美……”</br> 小木匠有些詫異,問:“什么意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