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臉上有疤的年輕人,是斧頭幫老大王亞樵的弟弟王述樵,先前還威脅過小木匠,甚至對他還生出過殺意,是個火氣很盛的暴躁小哥。</br> 此刻能夠讓他說出這般承諾來,當真是不容易。</br> 小木匠聽完,也不居功自傲,擺了擺手,說道:“用不著多謝,我們也只是適逢其會而已——對了,你們怎么跑這兒來了?”</br> 江軒看了旁邊的王述樵一眼,然后說道:“上次刺殺了菊機關的聯絡負責人山口平津之后,日本人就對我們斧頭幫展開了瘋狂的報復,將我們外圍的一些工人兄弟給抓了起來,嚴刑拷打,然后端了我們一個秘密據點,抓捕了我們幾個負責人……“</br> 小木匠聽完,說道:“你的意思,是你們的人在這里面?”</br> 江軒點頭,說我們接到了消息,就過來打探一番,結果剛剛摸過來,就被這幫人伏擊了……</br> 小木匠問清楚了緣由之后,讓他們在這兒稍等,隨后領著許二強進了里面去。</br> 來到倉庫門口,他問守在這兒的一個同伴:“紅姐呢?”</br> 那人叫做王鳳田,是京城名家出身,自然也有一股子傲氣,先前黃守義站出來質疑小木匠的時候,他也起哄過,后來黃守義敗了,他也沒有對小木匠有多親熱,畢竟身份擺在這里,多多少少也得端起來一些。</br> 然而此刻小木匠找過來問,他卻很是客氣,開口說道:“甘爺,您稍等,我這就去叫紅姐過來。”</br> 這人一轉眼就走了,積極得很,跟先前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br> 小木匠走進了倉庫,左右打量著,這時有人路過,瞧見他,都恭恭敬敬地打著招呼。</br> 他們要么叫“甘先生”,要么叫“甘爺”,反正都表現得很是尊敬的樣子。</br> 很顯然,小木匠剛才手持烈焰舊雪,在日本人中左右沖殺的場面,著實是有一些太過于驚人了,把這幫人也給鎮住了。</br> 的確,且不說前期一人單挑一片,就說后面迎著日本人的槍手沖鋒,甚至可以說憑著一人,追著那么多敵人狂奔……就這勁頭,足以讓小組里面的這一大幫人為之敬佩。</br> 換位思考一下,他們自問達不到這般的境界。</br> 這位甘先生,是個高手。</br> 眾人都達成了共識,自然不會再像先前那般無所謂的態度。</br> 小木匠還沒有怎么打量完眼前的倉庫呢,周紅就急匆匆地找了過來,對著小木匠低聲說道:“惹麻煩了。”</br> 小木匠問:“怎么回事?”</br> 周紅一臉嚴肅地說道:“這個地方,是日本人一個走私的倉庫,屬于黑龍會的地盤,這里面不但藏著一批軍火,而且還有許多煙土,以及亂七八糟的藥材之類的;另外我們還逮住了一些人,有日本人,也有投靠日本人的中國人……”</br> 小木匠問:“有沒有找到一些被關押的人?”</br> 周紅點頭,說有——你怎么知道的?</br> 小木匠當下也是將斧頭幫的情況,與周紅說了起來,周紅聽了,眼睛一亮,然后說道:“你說的那幾個斧頭幫的朋友還在外面么?能讓他們過來,跟他們商量一些事情么?”</br> 小木匠并非蠢人,一下子就把握住了周紅的心思,說道:“你是想讓斧頭幫的人為這次行動背鍋?”</br> 周紅點頭,說:“杜先生在上海灘的地位比較超然,必須要平衡各方角色,不能太過于得罪人,如果咱們今天的行動暴露出去的話,會讓他變得很被動的。斧頭幫就不一樣了,王亞樵那幫瘋子反正都豁出去了,誰的賬都不買,而且他們之間本身就有矛盾,讓他們來頂缸,簡直完美……”</br> 小木匠想了想,說道:“我去叫他們過來,至于你們怎么談,我就不管了。”</br> 周紅說好,我來處理。</br> 小木匠與周紅談好之后,出了門去,與江軒以及王述樵招呼了一聲,說他們的人已經找到了,問題不大,另外這邊的負責人想跟他們聊一聊。</br> 江軒看向了王述樵,而王述樵則點了點頭,說好。</br> 幾人過去,小木匠幫忙介紹之后,周紅便提出與王述樵單獨聊一下,王述樵應允了,而小木匠和江軒則走出了外面來。</br> 兩人在外面待著,往著頭頂夜空,彼此都有些沉默。</br> 這場面著實有一些尷尬,所以小木匠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之后,與江軒說道:“感覺你變了很多……”</br> 江軒說:“人總是會變的,這就是成長的代價。”</br> 小木匠又問:“對了,你師叔呢,沒跟你在一塊么?”</br> 江軒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然后說道:“他有事,去了京城……”</br>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這位江軒或許是當殺手慣了,為人比較內向,沉默寡言,屬于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人,所以話語很少,基本上是問一句答一句。</br> 其實也就是小木匠在這兒,若換作了旁人,或許江軒都懶得搭理了。</br> 兩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一會兒,這時王述樵走了出來,對江軒說道:“通知那邊的兄弟,過來這邊接管倉庫。”</br> 江軒愣了一下,沒有多問,轉身就離開了這里。</br> 王述樵沒有跟過去,而是走到了小木匠跟前來,看了他一眼,隨后從兜里摸出了一個手指長的銀質小斧子掛鏈,遞到了小木匠的跟前。</br> 小木匠愣了一下,問道:“這是什么?”</br> 王述樵說道:“我,還有我們斧頭幫欠你一個人情,你拿著這個銀斧頭,日后若是有什么想要殺的人,拿著它去南京路福滿當鋪,跟掌柜的說一聲,到時候我們會幫你解決麻煩的……”</br> 原來這是給小木匠的報答。</br> 只不過,幫忙殺人……這事兒怎么聽,都感覺怪怪的。</br> 眼前這位是個暴躁小哥,若是斷然拒絕對方的好意,只怕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小木匠沒有拒絕,接了過來,打量一番之后收起,隨后說道:“希望以后用不到……”</br> 這時周紅帶著人出來了,對小木匠說道:“我們撤吧。”</br> 小木匠有些驚訝,不過當著王述樵的面,也沒有多說什么,跟著人一起出了倉庫大院。</br> 一行人來到外面,小木匠回頭望了里面一眼,問周紅:“怎么回事?”</br> 周紅說道:“我跟他談過了,讓斧頭幫接手這里,我們撤離,趁著消息還沒有走散,立刻去下一處……“</br> 小木匠問:“那幫日本人回來可怎么辦呢?”</br> 周紅笑了,說道:“斧頭幫在上海灘,讓人聞風喪膽,你以為這名頭是虛的么?我跟他們聊過了,他們的大部隊就在附近,很快就會趕過來的。”</br> 小木匠表示明白,于是與周紅一起往外走。</br> 一行人朝著先前停車的地方趕了過去,走在半路的時候,周紅對小木匠說道:“這件事情,說起來還得謝謝你——斧頭幫在上海灘這地界屬于愣頭青那種,誰的面子也不給,今次之所以肯將這鍋背下來,除了倉庫里面的那些貨物之外,最主要的,還是看了你的面子……”</br> 小木匠謙虛地說道:“也不能這么說,畢竟救下他們,大伙兒也有份。”</br> 周紅笑了笑,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另外,我們是一個隊伍里面的,以后甘先生要做什么事情,最好先跟我們通一下氣……”</br>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知曉對方是在敲打自己。</br> 畢竟剛才自己貿然沖出去救人這事兒,雖說結果不錯,但說到底,還是有些不太尊重她這個負責人。</br> 而且如果事兒不如現在這般順利,她也是需要負很大的責任。</br> 小木匠點頭,表示明白。</br> 回到停車點這兒來,葉焯山的親信找到了周紅,與她低語幾句,兩人聊了一會兒之后,周紅讓眾人上車,隨后告訴大家,直接奔往郊外的那個莊園去。</br> 至于另外一個地方,目前已經排除了可能。</br> 有人問怎么排除的,給周紅瞪了一眼,不客氣地說道:“打聽那么多干嘛?”</br> 小木匠在旁邊瞧著,知曉這里面肯定有一些不可告人之處,或許那地方與跟前的這個倉庫一樣,有著相同的性質。</br> 汽車搖搖晃晃,一開始的時候路還算是平坦,到了后來,卻是搖搖晃晃。</br> 差不多到了十二點后,終于來到了一處荒郊野嶺之地來。</br> 第三個目標,就在此處。</br> 來之前的時候,小木匠聽過介紹,知曉這個莊園是某位法蘭西富商的別院,光建造就花了十三年時間,嚴格地按照歐洲風情設計的,連石材都是從意大利運過來的,后來那位富商生意失敗,莊園抵押給了花旗銀行,接著又幾經輾轉,最終隸屬于一位來自于南歐的布料商人。</br> 一開始的時候,眾人都覺得那個富商大概是腦子壞了,才把宅子置于這么偏遠的郊外,別的不說,就連安全都沒辦法保證。</br> 然而當他們遠遠下了車,步行來到跟前時,方才發現,那人選址于此,絕對是深思熟慮過的。</br> 眼光獨特。</br> 因為這地方,是一處星光暗涌,月華凝聚的寶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