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孟虎此刻手托圓球的模樣,與戲臺子上的托塔李天王一般造型,乍一看,著實是有一點兒傻乎乎的。</br> 但小木匠的心情卻是從地獄到了天堂,坐了一個過山車,劫后余生的歡喜讓他忍不住激動起來,對著屈孟虎就是一陣夸贊,絞盡腦汁,各種他知曉的溢美之詞,就全部都蹦了出來。</br> 而面對著小木匠的崇拜和敬佩,屈孟虎則全盤接受下來,洋洋得意地說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咱可是屈八爺……”</br> 他滿口得意,而就在這個時候,半空中卻突然間爆開了一道璀璨奪目的光華來。</br> 那刺眼的光芒之中,命運之輪薩魯曼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以為就到此為止了么?你當真是小看我塔羅會的手段了——來、來、來,且讓你瞧一瞧,我們花了數(shù)十年的光陰,溫養(yǎng)出來的黃道十二宮守護魔獸……”</br> 轟隆隆……</br> 一陣震動空間的響亮雷聲之后,穹頂之上,卻是裂開了十二個圓形黑洞來,隨后從每個黑洞之中,都探出了巨大的身影來。</br> 這些身影里,有渾身都是癩痢、流膿冒水、一對金角的巨大野牛,有雙生一體,有著人形一般的恐怖巨嬰,還有腦袋都如同房子一般大小的巨大獅子……</br> 當然,先前他們瞧見的那頭恐怖毒蝎,此刻也跟著浮現(xiàn)而出。</br> 這些恐怖而巨大的身影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不但口中發(fā)出了宛如悶雷一般的巨吼,而且身上還流著各種散發(fā)著黑霧的膿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落。</br> 而這些膿水落到地面上,立刻就冒出一大片的黑煙,緊接著留下一片坑坑洼洼的地表……</br> 在這些恐怖而又巨大的黃道十二宮守護魔獸面前,任何的言語形容,都變得蒼白無力。</br> 這種震撼感,只有身處現(xiàn)場,仰頭望去的時候才能夠感受得到。</br> 而隨著震撼感出現(xiàn)的,還有另外一種情緒。</br> 那就是絕望。</br> 小木匠瞧見這一幕,心都涼了半截,知曉那個命運之輪顯然是不甘心就此罷休,畢竟操控整個星陣的莫比烏斯之眼都被人奪走,所以才做出這等近乎于“同歸于盡”的瘋狂舉動……</br> 他當下也是望向了屈孟虎,說道:“有沒有辦法?我們跑吧?”</br> 屈孟虎聽了,卻是哈哈大笑,說道:“需要跑?”</br> 他一臉遺憾地對著小木匠說道:“看起來,你是忘記了我之前所說的話。”</br> 小木匠焦急無比:“什么話?”</br> 屈孟虎左手托著莫比烏斯之眼,右手則指向了天空,一臉得意地說道:“我說了,想要破陣,老子三天時間就搞定了,之所以在這兒干耗了一個星期,就是因為,這些玩意,八爺我都要了……”</br> 說完,他將手中的圓球,往天空之上猛然一拋。</br> 那圓球飛速旋轉,卻是化作了風眼一般,巨大的吸力從里面浮現(xiàn)而出,然后朝著上方落去。</br> 那些受到命運之輪的召喚,前往此處的十二異獸,卻是化作十二道顏色各異、五彩繽紛的流光,全部都落到了那圓球之上去。</br> 隨后屈孟虎往上一招手,那圓球則落到了他的手掌之中。</br> 他一翻手,圓球則不見了蹤影去。</br> 隨后,屈孟虎的雙手在身前結印作法,又往天空猛然一拍,半空中發(fā)出光芒的命運之輪卻是猛然一震,緊接著有七八道繩索從各處飛出,將他的手腳和身體捆綁住,讓他動彈不得。</br> 困住此人之后,屈猛虎的手往前一揮,空間轉動,他們居然又出現(xiàn)在了先前的中樞空間里來。</br> 這兒有一個滿是浮雕的石頭座椅,正好在先前那白色巨球的下方。</br> 屈孟虎走了過去,一屁股坐在上面,揮了幾下手之后,問小木匠:“你說的那個何明順,是不是這個?”</br> 他抓住某一處氣團,隨后往小木匠的眼前一扔,小木匠立刻瞧見眼前的景色一變,一團迷霧散開之后,卻是一件刑訊室,火焰旺盛的鐵爐子里放著好幾根烙鐵,而不遠處則綁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男人。</br> 男人光著膀子,穿條短褲,渾身都是鞭痕與傷口,腦袋低垂著。</br> 他看上去還有氣息,但精神著實萎靡。</br> 小木匠沒見過何明順,但聽楊波形容過一下,又打量了一眼他屁股上面的疤痕,點頭說道:“應該是他……”</br> 屈孟虎點頭,將手一揮,那奄奄一息的男人,連同著幫著他的木樁子,都出現(xiàn)在了小木匠身邊的不遠處。</br> 屈孟虎說道:“中樞的這幫人搞定了,但其余的地方還有許多雜魚,你先跟他確認一下身份,我這邊忙一會兒……”</br> 小木匠點頭,沒有打擾屈孟虎的忙碌,而是走到了那男人跟前來。</br> 他低聲喊道:“何六六,何六六?”</br> 那男人一開始沒有回應,等小木匠加重了音量,這才緩緩睜開腫得不像話的雙眼,抬頭打量了小木匠一眼。</br> 他大概是不太明白當前的狀況,瞧了小木匠一眼,用那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你們就算是殺了我,我也不知道……”</br> 小木匠嘆了一口氣,對他說道:“我不是塔羅會的人,我姓甘,單名一個墨字,也叫做甘十三,受你表弟所托,過來救你的?!?lt;/br> 聽到這話兒,原本準備閉上眼睛的何明順陡然睜開了眼睛來,一臉驚詫地問道:“你、你是甘十三?”</br> 小木匠點頭,說對,我是。</br>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上前來,幫對方解綁,那何明順瞧了一會兒,似乎信了,問:“我表弟人在哪兒?”</br> 小木匠猶豫了一下,看向了石座之上的屈孟虎。</br> 屈孟虎雙手不斷揮舞,宛如蝴蝶一般,忙碌得很,卻還抽得出空兒來,與小木匠交流:“你放心,這鬼地方已經(jīng)被我完全掌握了,不會有人偷聽的……”</br> 小木匠這才松了一口氣,對何明順說道:“他回江陰幫去了。”</br> “啊?”</br> 何明順滿臉心驚,很是焦急地說道:“他怎么能回那兒去呢?馬德勝那王八蛋,他現(xiàn)在跟塔羅會的人勾結在一起了,他回去,不是自投羅網(wǎng)么?”</br> 小木匠寬慰他道:“你放心,這件事情,杜先生已經(jīng)知道了,是他做主,讓楊波回去的?!?lt;/br> 為了避免誤會,他當下也是將楊波過來找他,然后他們過去撲了個空,隨后聯(lián)系到杜先生的一系列事情,與何明順說了起來。</br> 聊完這些,何明順的戒備之心終于消除了大半,長長吐了一口氣,說道:“有杜先生做主,這我就放心了。”</br> 此刻小木匠已經(jīng)將何明順解綁,不過瞧見他身子搖搖晃晃的樣子,怕他摔倒,于是將人給扶住。</br> 何明順依舊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才好受一些。</br> 他長長吐了一口濁氣,問小木匠:“這兒是哪里?”</br> 小木匠說道:“這兒是塔羅會布置于此的大陣中樞……”</br> 何明順又問:“其他人呢?”</br> 小木匠說:“就他和我,其他人還困在法陣中,生死不知呢?!?lt;/br> 何明順頓時就緊張起來,問:“那我們該怎么辦?逃出去么?”</br> 小木匠指著石座之上的屈孟虎說道:“我朋友已經(jīng)接管了那幫洋鬼子的法陣,現(xiàn)如今整個法陣,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所以該害怕的人,是塔羅會,而不是我們……”</br> 這消息的震撼程度,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何明順的理解范圍,他一臉驚愕地看著石座上忙碌的屈孟虎,結結巴巴地說道:“他……行么?”</br> 很顯然,何明順在被抓起來的時間里,吃了太多的虧,對塔羅會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恐懼心理。</br> 小木匠猶豫了一下,說道:“他可是陣王啊……”</br> “陣王?”何明順呢喃一下,猛然抬起頭來,一臉震驚地說道:“天下三絕,陣王屈陽?”</br> 百忙之中的屈孟虎聽到這話兒,卻是抽出空來,沖著何明順“溫和”地笑了笑,謙虛地說道:“什么陣王啊,都是虛名而已,做不得數(shù)的……”</br> 他話雖是這般說,但臉上喜滋滋的笑容卻出賣了他。</br> 很顯然,他還是挺在意這個名聲的。</br> 小木匠又與何明順聊了幾句,卻并不去問那一塊“白澤”之肉,到底在何處。</br> 他總感覺何明順有些顧忌,此刻他貿然問起,可能會嚇到對方。</br> 而這個時候,屈孟虎終于長長舒了一口氣,對小木匠說道:“對了,除了那個黃津津之外,跟你一起來的,還有誰來著?”</br> 小木匠有些無語:“人家叫黃守義……”</br> 屈孟虎無所謂地說道:“這號小人物的名字,誰他媽樂意記住啊?來,你挑一下,都有誰,我把人給送出去……”</br> 小木匠走上前來,屈孟虎揮手,弄出了好幾幅場景來,都是陣中景象。</br> 這些場景中,有的他認識,而有的不認識。</br> 認識的是一起過來的青幫同伴,而不認識的,自然是塔羅會的人。</br> 這地方,除了中樞的重要骨干之外,塔羅會還有許多人員,而這些人似乎也感覺到了中樞發(fā)生變故,正在焦急地忙活著,想要逃離。</br> 不過屈孟虎又如何能夠讓這幫人輕松離開呢?</br> 而小木匠認真打量之后,發(fā)現(xiàn)走入地下室的七人中,就只有他、黃守義和那個叫做青云的道士活了下來。</br> 至于其他人,則都死在了陣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