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孟虎瞧了一眼倒下的三當家，撇了撇嘴，沒有一點兒憐憫。</br> 能夠在臭名昭著的麻子寨里坐到三當家的位置，并且還在麻子寨與總寨的爭斗中存活下來，甚至還深受王文杰這個新寨主的重用，這個三寨主就算是死一百次，都絕對不會無辜。</br> 對于這種死有余辜的人，屈孟虎從來都不會心軟半分。</br> 他可不是什么江湖菜鳥，會因為軟弱的情緒而愧疚。</br> 更何況，他與小木匠既然決定將這錢暫時留存下來，再留這么一個活口，就著實有些傻了。</br> 處理完了三當家之后，屈孟虎一揮手，八口大箱子全數消失不見，落在了他用墨比托索神識構建起來的納物空間之中去，而隨后，他雙手在身前劃動著，原本翻起來的新土卻全部填了回去。</br> 就連上面的草皮，都又回到原處，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br> 弄完這些，屈孟虎帶著小木匠又回到了麻子寨大廳這兒來，與眾人會面，并且告訴眾人，兩人將護送大家離島靠岸，去附近的城鎮落腳。</br> 至于麻子寨這邊，則會將寨子里的主體建筑全部都給焚毀掉，至于剩下的這些老弱病殘，會留一些口糧，在這兒等待著官方上面的調查人員過來。</br> 不管是誰，是否無辜，都得接受審判……</br> 他們離島之前，會把除了他們乘坐的船之外，所有的水上工具都給燒掉，讓這些人短時間內，暫時無法離開。</br> 這樣的處理方式自然是很粗糙的，最好的辦法莫過于留守此處，等到劉韜手下的人帶著城里的援兵趕來，不過一來屈孟虎和小木匠的確是有急事，耽擱不起，沒辦法在這兒耗著，再一個就是不少肉票對于麻子寨心有余悸，感覺在這兒帶著太不安全了，要萬一有匪徒殺了個回馬槍，那可就麻煩了。</br> 說到底，他們還是有些不太相信屈孟虎和小木匠的手段。</br> 即便眼前鐵一樣的事實擺在眼前。</br> 種種因素下，眾人決定“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暫時離開麻子寨是最重要的，所以紛紛支持這個決議，隨后一眾人等便離開了煉獄一般的麻子寨，乘船離開。</br> 離開之前，自然是大放了一把火……</br> 小木匠與屈孟虎護送著這些人離島登岸，一直送到了附近城鎮，這才停了下來，隨后劉韜帶著一眾獲救的肉票向兩人表示了感謝，并且還想要留下兩人的聯系方式，好為他們請功。</br> 這人似乎還有想要招攬他們的想法，言語之中極盡討好，但屈孟虎和小木匠卻裝作不知，婉拒了去。</br> 不過他們把私通麻子寨水匪的名單給了對方。</br> 劉韜如獲至寶，不斷道謝。</br> 隨后他們再一次登上了前往渝城的路途，只不過這回卻不再是兩人一貓，而是多了另外七人。</br> 侯永寧、王娟和馬思凱等這些也趕往渝城的同學，提出與他們一同前往。</br> 這回遇到的事兒，讓他們都有些嚇破了膽子。</br> 如果能夠跟著屈孟虎一起的話，那么不管怎么樣，行程都會變得安全許多。</br> 對于他們的請求，屈孟虎沒有理由拒絕。</br> 畢竟他們順路，而且屈孟虎說到底還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對于自己學生時代結交的朋友，也的確沒辦法拋下不管。</br> 所以他們就上路了，在屈孟虎的張羅下，又登上了一艘大船。</br> 不過這船卻是客船，并非像之前那種押貨的船只。</br> 而經歷過昨天的驚險之后，這長江水道上終于算是風平浪靜了，一路上都沒有什么事情發生。</br> 而在路上，小木匠發現屈孟虎這人，當真如同黑夜里的螢火蟲一樣，不管到哪兒，都能夠發光發亮，仿佛天生的領導者，所以在這幫同學跟前，他也是人群的中心。</br> 眾人圍著他，有說不完的話，甭管是熟悉的，還是陌生的，都愿意與他交流，說著以前在北平上學時發生的趣事兒，以及后來同學們分散各地之后，各自下落之類的……</br> 小木匠雖然沒有上過學，與這樣的學生生涯沒有任何交集，但是在旁邊聽著他們聊天，講起北平發生的各種事兒，也是津津有味。</br> 他們講的大部分事情和人，自己都沒聽過，不過唯獨一人，他卻是知道，并且見過的。</br> 那便是劉知義李二少爺，也就是劉小芽的二哥。</br> 關于此人的下落，以及劉小芽當前的處境，小木匠與屈孟虎談過一次，在知曉劉小芽此刻編入花門，并且在上海灘做起了舞女時，屈孟虎并沒有小木匠的那種可惜和憤恨，而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走，她已經是成年人了，自己以后應該怎么過，由她自己決定吧……”</br> 亂世人不如太平犬，能夠活在這世間，已經是很艱難了，又何必談太多的道德要求呢？</br> 這個時代，笑貧不笑娼，著實用不著去可惜什么。</br> 這便是命。</br> 當然，即便如此，當那些人問起屈孟虎，是否知曉劉知義的下落時，屈孟虎搖了搖頭，說不太清楚。</br> 這時那個剪著學生頭、一身利落的女同學何牧雨突然說了話：“我知道。”</br> 這女孩兒因為與屈孟虎不太熟，所以一路上話語都不多，不過她是三個女孩里面最漂亮的一個，而且她此刻的模樣，與幾年前的蘇慈文很是相像，頗有神韻，所以小木匠忍不住關注到她。</br> 而此刻當大家談及劉知義的時候，她卻突然開了口，讓人很是驚訝。</br> 而隨后，何牧雨告訴眾人，她有個表叔在金陵政府那邊做事，是一位師長，而劉知義則是她表叔部隊里面的一個中尉，好像是一個副連長之類的……</br> 聽到這話兒，眾人紛紛驚嘆，沒想到劉知義居然棄筆從戎了，真的是讓人意外。</br> 大家紛紛感覺意外，而小木匠與屈孟虎對了一眼，卻都比較理解。</br> 劉家的敗落，起因是劉老爺子這兒出了事，但一蹶不起，卻是因為劉小芽和劉知義的大哥被人謀算了，而現如今劉知義棄筆從戎，估計是想要在行伍里能夠出人頭地，然后為他大哥報仇。</br> 這想法，卻與劉小芽是一樣的，只不過兄妹倆走的途徑不一樣。</br> 有著這么一群朝氣蓬勃的知識青年陪伴，旅程倒是不算寂寞，屈孟虎因為是熟人的緣故，而小木匠則是因為特別喜歡與讀書人打交道。</br> 而這些屈孟虎的同學在被綁票的期間，遭受了許多折磨和恐嚇，幾個女同學差點兒就失了身，身體和精神狀態都相對比較差一些，特別是精神上的后遺癥還是挺大的。</br> 但是有了屈孟虎和小木匠的陪伴，特別是小木匠這個被屈孟虎拿出來擋箭的家伙，使得他們用不著擔驚受怕，也是高興得很。</br> 大家一路上相處得比較和睦，那些人對小木匠不但好奇，而且特別尊重，使得大家的關系迅速變得親切起來，倒也沒有太多的隔閡。</br> 還是那句俗話，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不知不覺，終于到了渝城。</br> 當船抵達了朝天門碼頭時，一行人下了船，七人很是熱情地邀請小木匠和屈孟虎去他們那兒作客，卻被兩人給否決了。</br> 雙方戀戀不舍地告別，小木匠朝著遠處的幾人揮手致意，而旁邊的屈孟虎則嘻嘻笑著，用手肘碰了碰小木匠的肚子，說道：“怎么，舍不得？”</br> 小木匠愣了一下，說：“什么意思？”</br> 屈孟虎撇了一下嘴，說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何牧雨那妹兒挺特別的，而且那小妹兒對你也似乎挺上心的——如果你真的喜歡，回頭辦完了事兒，我帶你去見她，你們這對狗男女可以勾搭一下，為愛鼓鼓掌……”</br> 小木匠呸了他一口，解釋道：“你別把我想得那么不堪好么？我對她比較客氣，是因為她跟蘇慈文長得還挺像的……”</br> “小蘇蘇啊……”</br> 屈孟虎笑了起來，說道：“長得一樣，但味道卻未必相同——你不試一試，又怎么會知道呢？”</br> 這家伙言語出格，小木匠簡直無語：“那可是你同學，你這么說真的好么？”</br> 屈孟虎聳了聳肩吧，說道：“反正這好白菜都是要被豬拱的，被誰拱不是拱？若是你，我的心里還會比較好受一些……”</br> 兩人調笑幾句，隨后離開了碼頭，畢竟這兒算是渝城袍哥會的地盤，若是被人撞見，或者認了出來，有可能會耽誤到他們的計劃。</br> 離開了朝天門，屈孟虎帶著小木匠在街道里走著，隨后來到了一處看上去頗為復雜的街巷來。</br> 屈孟虎瞧見小木匠對這兒十分熟悉，忍不住問道：“你來過這兒？”</br> 小木匠指著遠處那一片陳舊破房，說道：“那個地方，叫做自力巷，我曾經在那里租過一段時間的房子……”</br> 屈孟虎沒有多問，領著小木匠來到了一處巷子深處的房子，三長兩短，敲了敲門，那門打開了一條縫，隨后打開了，有一個看著很是精明的年輕男子出現，對屈孟虎畢恭畢敬地說道：“屈老師……”</br> 屈孟虎點頭，與小木匠簡單介紹了一下，說是他的學生，叫做周平。</br> 他領著小木匠進了屋，隨后問道：“查清楚了沒有？”</br> 周平低聲說道：“老師，我們來得有些不是時候，那位程龍頭，他不在渝城這里。”</br> 屈孟虎問：“什么意思？他去哪兒了？”</br> 周平搖頭，說：“沒人知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