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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力挽狂瀾的陣王

    幾年沒見,程蘭亭形象大變。</br>   他不但渾身骨瘦如柴,皮包骨頭,滿身紋著古怪刺青,而且頭發稀疏,最中間的部分幾乎禿頂,呈現出魚鱗一般的灰色皺紋來,兩邊的地方則稀稀拉拉,有灰白色的頭發垂落而下,看上去十分滄桑,仿佛老去了幾十歲一樣。</br>   而且他的雙眼渾濁,毫無靈光,氣息有些發喘,就如同那耋耄之年的老頭兒一樣,完全看不出當年那登上渝城袍哥會龍頭寶座時,意氣風發的模樣來。</br>   小木匠五感通達,能夠瞧得出程蘭亭的身體大不如從前,就好像是一個癆病鬼那般。</br>   但至于他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小木匠卻沒辦法瞧出來。</br>   因為這家伙渾身宛如一團迷霧,籠罩于黑暗中,除了皮相之外,卻是瞧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來。</br>   而即便如此,小木匠的心頭,還是頗為震撼的。</br>   當然,震撼歸震撼,對于眼前這個看著病懨懨,宛如癆病鬼一般的程蘭亭,小木匠心中還是沒有半點兒的輕敵。</br>   他當下也是抬起頭來,沖著對方微微一笑,然后說道:“程龍頭,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啊……”</br>   多年不見,物是人非。</br>   小木匠頗多感慨,而程蘭亭也是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被歲月侵蝕的黑黃色牙齒來,說道:“是啊,沒想到,你我居然走到了對立面……”</br>   他簡單一句話,卻是直接明了地告訴了小木匠——他知道了小木匠此行過來的目的。</br>   大家都是成年人,沒有必要做太過于幼稚的舉動。</br>   所以也別費盡心思編假話了。</br>   事實上,小木匠也并不打算與程蘭亭爭執什么,因為他知曉程蘭亭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與人打嘴炮的角色。</br>   這位崛起于微末,最終成就如此霸業的豪雄,最擅長的,是背后捅刀子。</br>   正所謂“表面笑嘻嘻,背面一刀子”,說的便是此君。</br>   兩人凝視著,而這時有人過來,給程蘭亭搬了一把黃梨木太師椅過來,這位看著病懨懨的男人則直接坐了下來,隨后饒有興致地看著小木匠,說道:“我來了,你放開他吧。”</br>   小木匠說道:“你我如今既然已經是敵人,我為何要放過你的人呢?”</br>   程蘭亭的到場,使得場面上對方的人數占到了絕對優勢,小木匠這個時候如果將程子孝給放了,接下來,恐怕就只有引頸受戮了。</br>   他既不高傲,也不愚蠢,自然不會做出這等傻事來。</br>   不過程蘭亭顯然也是有所準備的,當下也是側頭過去,拍了拍手。</br>   黑暗處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幾個身穿黑袍之人,卻又押了兩個人過來。</br>   瞧見這個,小木匠雙眸的瞳孔直接就圓睜放大了起來。</br>   徐青山和周平。</br>   屈孟虎這兩個原本應該呆在龍溪鎮上的學生,此刻卻是落到了程蘭亭的手中。</br>   這……</br>   小木匠感覺到一陣心驚肉跳,再一次打量那個看上去如同癆病鬼一樣的程蘭亭時,心中卻是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忌憚。</br>   這個家伙,實在是太可怕了。</br>   對于程蘭亭的修為,小木匠沒有與他正式交手,所以并沒有什么感覺,但那家伙的心機,以及種種謀劃,卻是讓小木匠感覺到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壓迫。</br>   他怎么就將徐青山和周平給擄過來了呢?</br>   那家伙,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知曉的?</br>   小木匠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而程蘭亭卻好整以暇地坐在了椅子上,伸出宛如鳥爪一般枯瘦的右手來,用手指點了點小木匠,說道:“這兩個人,想必與你還是有一點兒關系的吧?這樣,你放了我這蠢笨手下,我便放你這邊的一個人,如何?”</br>   小木匠問:“為什么不是兩個?”</br>   程蘭亭哈哈笑了起來,大概是嗓門有點兒不太對勁兒,這笑聲宛如夜梟一般刺耳,甚至還有點兒瘋癲、神經質。</br>   笑過之后,程蘭亭收斂臉容,冷冷說道:“你當我不識數呢?一換一,很劃算,二換一的話……你當我是傻子么?來吧,選擇一個吧……”</br>   小木匠寸步不讓,說道:“要么兩個人都放了,要么咱們魚死網破!”</br>   程蘭亭聽到,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小朋友,你這是在我這兒耍橫呢?我在江湖的刀口舔血之時,你在干什么呢?”</br>   這話兒說完,他卻是一抬手,只見被押到近前的周平腦袋一歪,隨后竟然直接掉落了下來。</br>   干凈、利落,而且十分的突兀。</br>   屈孟虎這位得意門生,沒有來得及說上一句話,便直接死去了。</br>   他脖子處的斷口有大量鮮血飆射,最高能有一丈多高,隨后落了下來,灑滿一地,而程蘭亭這兒雖然挨得近,卻沒有沾染半分。</br>   他沒有扭頭去打量,而是認真地看著小木匠,笑著說道:“現在只有一個了,你不必糾結了,對吧?”</br>   小木匠死死抓緊了舊雪的刀柄,臉色陰沉得仿佛要下雪一般。</br>   程蘭亭的笑容,此刻在小木匠的眼中,就仿佛惡魔一般邪惡陰沉。</br>   談笑之間殺人,這樣的狠人小木匠瞧見過不少,但像程蘭亭這般的,卻只有一個。</br>   僅此一個。</br>   他,難道是瘋了嗎?</br>   面對著程蘭亭的咄咄逼人,小木匠咬著牙,冷冷說道:“你居然敢殺人?真的當我不敢殺了這個家伙么?”</br>   他手上的勁兒一重,那個跪倒在地的程子孝感覺脖子處一陣火辣辣的疼,嚇得大聲叫了起來:“饒命啊,饒命啊……族兄,救救我,救我啊……”</br>   這家伙倒是嚇得不輕,但程蘭亭卻沒有半分緊張,而是笑著說道:“你動手吧——要不然這樣,我們一起喊‘三、二、一’,然后同時動手,你覺得如何?”</br>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心中忍不住嘆息起來。</br>   事實上,拿程子孝這家伙的性命,來威脅程蘭亭,這事兒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br>   程蘭亭連自己兒子的性命都不在乎,又怎么可能會顧及自己一個遠房族弟的生死?</br>   那家伙的心,就跟鐵打的一樣,冰冷生硬。</br>   只不過,他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屈孟虎的徒弟,都死在這里么?</br>   在那一刻,小木匠感覺到有種說不出來的疲憊。</br>   相對于謀局和勾心斗角,以及去決定別人的生死,小木匠更愿意與人正面交手,真刀真槍地拼殺。</br>   哪怕是死,也沒有任何的猶豫。</br>   他這邊沒有說話,而程蘭亭則有點兒癲狂了,雙目發紅,直勾勾地盯著小木匠,說道:“哎,想清楚了沒有?放,還是不放?你若是放,咱們便交換人員,若是不放,我們就一起數數殺人,如何?”</br>   小木匠看著周平的尸身鮮血噴完,轟然倒地,又看著不遠處被人控制住的徐青山——他接筋之后,還處于恢復期,結果卻被程蘭亭派人給擄了過來,此刻完全站不住,整個人歪歪扭扭的,卻還給人強行按著,很是難受。</br>   而這個時候,徐青山也朝著小木匠這邊望了過來。</br>   大概是瞧見了小木匠眼中的猶豫,徐青山卻是直接大聲喊道:“甘先生,不要管我,帶著屈封他們走吧,不要管我……”</br>   他拼命掙扎著,還用腦袋去撞旁邊的人,試圖觸怒對方,以求速死。</br>   程蘭亭瞧見,忍不住笑了,說道:“還真的是個硬漢子。只可惜,跟錯了人啊。“</br>   他再一次將手給舉起來,顯然是不想等待小木匠的決斷,而就在此時,小木匠卻陡然加速,人在一瞬間突破極限,直接出現在了押解徐青山那人的身邊。</br>   他彈腿一蹬,那人卻是被一腳踹飛幾十米遠去,而小木匠也將徐青山給護住了,抓到了自己身后。</br>   與此同時,那個程子孝也栽倒在了地上。</br>   原來小木匠在發動的一瞬間,也是將此人的性命給終結了去。</br>   小木匠的突然發動,讓程蘭亭身邊眾人都為之驚駭,紛紛護上前來,而程蘭亭卻絲毫不為所動,而是平靜地看著這個因為突破極限而有些面紅耳赤、氣息動蕩的年輕人,有些驚訝地說道:“為了一個半殘廢,至于如此么?”</br>   他能夠瞧見小木匠的身體,因為剛才那一次的爆發而陷入崩潰邊緣。</br>   人的身體,承受力是有限的,超出極限的速度,引發的代價,便是身體會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強而受到損傷。</br>   在這至關重要的決戰之刻,他居然如此自損,著實讓程蘭亭有些驚訝。</br>   而隨后,他看向了不遠處倒下的程子孝,說道:“你這樣做,有點兒過分了……”</br>   他雖然并不心疼程子孝的性命,但這人用熟了,再去找人,終究還是有些麻煩。</br>   而小木匠這會兒喘了幾口氣,一咧嘴,牙齒上面卻有鮮血滲出來,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笑了:“一命抵一命,不是很正常么?”</br>   程蘭亭搖頭,說道:“怎么可能是一命抵一命?你們所有人,都把性命留下來吧!”</br>   他將手一揚,整個空間,卻是陷入了一片血霧之中去……</br>   這兒,可是他程蘭亭的地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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