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孟虎看著陳倉,認真地說道:“你覺得我奔波數年,千里迢迢地趕到此處來,只是為了逗趣么?”</br> 小木匠也適時走上前來,朝著陳倉拱手說道:“陳老大,這件事情,剛才程蘭亭已經親口承認,你若是想要為他求情,或者翻案,還是免了吧……”</br> 陳倉感覺到了兩人的敵意,非常尷尬地說道:“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br>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說起來有些慚愧,其實我與你父親也是關系不錯的朋友,甚至連你父親與程龍頭的認識,都是我撮合的——當年你父親出了事情,我們圈子里的人都很難過,不僅僅只是因為酒神釀,更多的,是你父親的為人著實不錯,大家都覺得可惜了……”</br> 聽到他這情真意切的話語,屈孟虎的敵意消減了一些,客氣地說道:“多謝了。”</br> 陳倉似乎做出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對兩人說道:“雖說我是渝城袍哥會的兄弟伙,而程龍……程蘭亭則是袍哥會的龍頭,但袍哥人家,從來不拉稀擺帶,自古便是忠義雙全,他程蘭亭既然做出這等事情,在我心中,便不配這龍頭之位,所以你們之間的爭端,我不參與了……”</br> 屈孟虎并不意外,朝著他點了點頭,然后說道:“好。”</br> 隨后,他又看向了不遠處的寶蘭,與那個怒目圓睜的俊朗年輕人,說道:“怎么,陳老大退出了,你們兩個呢,準備摻和進來嗎?”</br> 那年輕人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寶蘭卻立刻將他給攔住了。</br> 旁邊這小奶狗固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耍得了橫,但與屈孟虎他們打過交道的寶蘭卻完全沒有任何招惹的心思。</br> 之前的事情且不說了,就剛才的戰況,他們也是有瞧見過的。</br> 不說程蘭亭這位渝城袍哥會的龍頭被追著到處跑,就連曾經縱橫一時的黑道巨擘韓抱劍,都被那個看上去樸實無華的年輕人給一刀斬了去……</br> 這樣的手段,他們拿什么來摻和?</br> 性命么?</br> 所以寶蘭攔住了旁邊的年輕人,慌里慌張地說道:“不、不、不,我們只是適逢其會,撞上了而已,并沒有什么立場的,你們有什么恩怨,都自行解決吧,別把我們拉進來……”</br> 屈孟虎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來:“寶蘭妹子,識時務者為俊杰,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聰明人……”</br> 說完話,他的臉色卻是一變,話語也變得冰冷了起來:“怎么,還有事?”</br> 他這卻是在趕人了。</br> 寶蘭被“喜怒無常”的屈孟虎嚇得心驚膽戰,不敢停留,拉著旁邊的年輕人就要走,然而陳倉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往前走了一步。</br> 小木匠感覺到了,立刻往前一站,攔在了對方的面前,說道:“陳老大,慎行,別忘了你剛才的話。”</br> 他并不擔心陳倉出爾反爾,畢竟對方就算是變卦翻臉,與他們為敵,也不是什么大事兒。</br> 陳倉在渝城袍哥會里面,算是前三的頂尖高手,但對于小木匠,或者屈孟虎而言,都不算什么強敵。</br> 渝城袍哥會,即便在渝城乃至西南地區,是那種巨無霸的存在,但到底還只是一個地方性的幫會,對于屈孟虎和小木匠這種已然名揚天下的風頭人物而言,終究還是有一些差距的……</br> 他只是覺得陳倉這人,其實還不錯。</br> 就算是剛才見面敵對的時候,他臨走前還忍不住為自己說好話,就沖這一點,小木匠都不太愿意與對方刀兵相向。</br> 當然,如果陳倉真正心懷歹意,他不介意給對方來上一刀。</br> 心懷善良,不忘刀兵。</br> 這便是小木匠現如今心中的道義。</br> 不過陳倉顯然沒有與他們為敵的意思,此刻走上前來,卻是因為另外一件事情:“你們說,程蘭亭進了這扇門里面去?”</br> 屈孟虎眼睛一亮,說對,陳老大有何見教?</br> 陳倉猶豫了一下,最終卻是嘆了一口氣,然后說道:“按理說,這件事情我本來可以不管的,但……”</br> 屈孟虎感覺到了他心中的掙扎,平靜地說道:“陳老大,我知曉你心中,或許還是存著良善的,應該知曉,現如今的程蘭亭,與之前的他,已經截然不同了,他現在甚至都不能算是一個人類,他應該變成了一個魔頭,或者將神魂出賣給域外天魔的敗類、叛徒——這一點,想必陳老大這些時間,應該是能夠看得出一二的吧?”</br> 他的話仿佛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陳倉點頭說道:“對,他跟以前的程蘭亭,已經完全不是一個人了……”</br> 解開心結之后,陳倉說道:“這扇門,看著仿佛是個死局,完全打不開,但其實不然——它的背后,連通的并非什么房間或者殿宇,而是另外一處空間。那個空間,根據我們這半年來的研究,應該是三眼巫族介入世間的一處節點,而我們內部,則將其稱之為‘死亡之門’,即便是承襲了三眼巫族力量的程蘭亭,也不敢輕易介入其中,因為一旦將上面的封印打開,那么很有可能就將三眼巫族重新帶到了這個世界,而如果是那樣的話,誰也無法預料到,將會是怎么樣的一個局面……“</br> 屈孟虎冷笑著說道:“毫無疑問,結果只有一個,那便是戰爭,兩個種族之間的戰爭,災禍將會瞬間蔓延,無數個無辜的生命,都將會因為你們的舉動而消失……”</br> 陳倉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痛苦,點頭說道:“你說得對。”</br> 隨后他說道:“我之所以來這個地方,是因為我之前就對三眼巫的研究很深,所以被程蘭亭調來此處幫助他解讀遺跡之中的各種東西;其它的還好,這個地方,是被古代大拿封印的場所,但隨著程蘭亭這段時間的折騰,那封印已經開始松動了,而他則利用這縫隙大肆攝取力量……但如果現在,他把封印給強行破開了……”m.</br> 小木匠眉頭一跳,說道:“一場災禍!”</br> 陳倉點頭,說對,所以我們必須要阻止他魚死網破,否則就真的完了……</br> 就在這時,屈孟虎突然說道:“恐怕來不及了……”</br>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和陳倉都朝著那扇鑲嵌在山壁之上的石門望了過去,只見那石門如同先前那巨人石像一般,仿佛活了過來一樣,開始一起一伏,就仿佛活物在呼吸。</br> 而與此同時,里面卻有古怪的聲音浮現,卻是某種經文或者念誦……</br> 它不是漢語,也不是西南之地的方言,而是某種古怪的語言,發音甚至與人類的語言截然不同,斷斷續續的,無論是咬文嚼字,還是胸腔共鳴之處,都無比的古怪。</br> 而聽到這個,陳倉直接就炸了,大聲喊道:“他在呼喚三眼巫族,他真的打算這么做了……”</br> 這個渝城袍哥會的閑老大一臉錯愕,驚訝無比:“為什么?他為什么要這么做?”</br> 屈孟虎冷冷一笑,說道:“我已經說了,他現如今,根本就不是人了。”</br> 既然不是人,那么立場就截然不同。</br> 小木匠沒有二話,直接拔出了舊雪長刀來,猛然一抖,那刀身之上,立刻有烈焰熊熊燃燒了起來。</br> 他已經做好了全力一戰的準備。</br> 隨后他問陳倉:“我們該怎么辦?能不能攔住他?”</br> 屈孟虎也看向了陳倉。</br> 陳倉作為研究三眼巫的學者專家,又在這遺跡之中待了那么久的時間,就連程蘭亭都需要他來幫忙破譯,對于這件事情,自然更有發言權。</br> 所以兩人都將希望放在了陳倉的身上來,即便在此之前,對方與程蘭亭還是一伙兒的。</br> 好在陳倉也沒有辜負兩人的期望,當下也是果斷回答道:“可以,只要將程蘭亭攔住,別讓他解除封印,一切都有可能——這扇門的通道在右邊的門環上,將手放在上面,我來幫忙導引,可以傳送一人過去……“</br> 小木匠問:“只能一人?”</br> 陳倉點頭,說:“只能一人……”</br> 小木匠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去吧!”</br> 他快步往前走去,來到了那石門之前,打量著那石門右邊那雕塑成惡犬的門環,剛要伸手上前,卻被屈孟虎攔住了。</br> 那個圓臉小子淡淡說道:“我去。”</br> 小木匠之所以主動前往,一是覺得自己的實力不錯,即便是此刻巔峰不在,但拼死一搏,也有機會,另外就是對于陳倉,他還是得防著一點。</br> 畢竟在此之前,雙方還是敵對狀態,如果陳倉在這兒陰一手的話,有屈孟虎在外面照看,多少也會放心一些……</br> 既然是涉險,那么他自然應該更主動一些。</br> 但很顯然,屈孟虎也想到了這一點。</br> 他對小木匠說道:“我與程蘭亭之間的恩怨,我來與他了結。”</br> 簡單一句話,讓小木匠說不出更多的話語來。</br> 他只有簡單說了一句:“當心。”</br> 屈孟虎點頭,將手搭在了那門環之上,隨后沖著陳倉說道:“勞駕。”</br> 陳倉走上前來,口中持咒,隨后猛然一震。</br> 下一秒,屈孟虎也消失不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