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湖州會館的蘇慈文蘇小姐身上,不過也有人是負責全場的。</br> 史艾倫這么一動,一直陰著臉、站在旁邊的執法老幺姜大動了。</br> 他身子未動,手中的一根棍子先行,卻是化作一道幻影,竟然后發先至,直接追上了史艾倫,然后直接透體而過,將俯身猛沖的史艾倫,給直接釘在了地上去。</br> 這祠堂的地下,貼的是水磨石,堅硬無比,而執法老幺姜大手中的木棍,卻是圓形無頭的那種。</br> 但就是這么一根木棍子,卻硬生生地穿透了史艾倫的身體,將人死死釘在地上去。</br> 小木匠瞧見,即便是事不關己,也不由得生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來。</br> “啊……”</br> 被釘在地上的史艾倫嘗試著動了一下,卻牽扯到了破裂的內臟,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嘶吼聲來。</br> 這叫聲,宛如惡鬼咆哮。</br> 而這時,旁邊好幾個袍哥會維持秩序的幫眾,都涌上了前去,將史艾倫給按住,這過程中似乎又撕裂了傷口,讓他疼痛難當,不斷大喊大叫。</br> 那扔出木棍的姜大快步走到了史艾倫的跟前,伸手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惡狠狠地問道:“你跑什么?”</br> 那個來自贛西梅山教的家伙張開嘴,露出一口血牙來,朝著姜大吐了一口血沫,卻被避開了去。</br> 他疼痛難當,卻發出了歇斯底里地笑聲來,大聲叫道:“程蘭亭,當年你殺我史家一門十三口,可曾想過今日白發人送黑發人?哈哈哈,一想到這個,老子今日便是做鬼了,也是快活的……”</br> 他恣意大笑著,程五爺忍不住站起,走上前來,問道:“我何時殺過你史家一門十三口……”</br> 他話語還未落下,卻聽到執法老幺姜大猛然喝道:“師兄小心。”</br> 砰!</br> 一聲炸響,小木匠卻瞧見那被釘在地上的史艾倫整個人居然炸開了來,化作漫天血霧。</br> 最為激烈的一股,卻是全部射向了走過來、試圖與之理論的程五爺身上。</br> 關鍵時刻,程五爺也顯露了高手之姿,雙手往前一推,卻生出了一團柔和光芒,化作傘狀,竟然將那人的奮力一擊,給抵擋了下來。</br> 而當所有人都以為那史艾倫是垂死掙扎,想要用性命暗算程五爺的時候,小木匠卻瞧見史艾倫的身子,居然如同戳破的豬尿脬,變成了扁扁一塊,完全不像是死人的模樣。</br> 就在這時,小木匠感覺到了一股氣息,從自己跟前掠過。</br> 他低下頭,瞧見一連串的血腳印,憑空出現在了身前四五尺的地面上。</br> 這是……嶗山隱身術?</br> 他楞了一下,瞧見那血腳印卻是快速接近了湖州會館的蘇慈文小姐,腦子一熱,開口喝道:“小心?!?lt;/br> 話語說出,但他怕旁人聽不到,顧不得被人誤會,猛然沖出人群,攔在了蘇小姐的身前,還未站定,就感覺一股勁風撲面而來,熱辣辣的,還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br> 小木匠幾乎是出于本能地使出了一招開山鎮虎。</br> 這是“鎮壓黔靈刀法”的手段,以臂為刀,卻是斬在了實體之上,仿佛巖石一般。</br> 小木匠往后退了兩步,感覺胸口一陣氣血翻滾。</br> 而小木匠這邊稍微一拖延,立刻有人反應過來,先是蘇三爺帶來的兩個黑衣保鏢,一左一右,攔在了蘇小姐跟前,而隨后,不遠處的廖二爺也出了手。</br> 但見他一聲招呼,那黑霧翻滾,六尺長蛟踏著黑云,朝著這兒猛然一沖,瞬間便至。m.</br> 緊接著這物來了一招“神龍擺尾”,卻是將一透明之物,從那空氣中直接抽了出來。</br> 啪……</br> 一聲皮鞭般的炸響,在半空中陡然出現,緊接著,一個全身血肉模糊,仿佛被剝了皮的男人,重重落在了祠堂的承重柱上。</br> 這力量很大,以至于整個祠堂都止不住地抖了抖,屋頂上的灰塵簌簌往下跌落。</br> 嗷嗚……</br> 那黑色蛟靈對于此物顯得格外憤恨,又一個翻騰,落到了那家伙的身上一丈處,張口一吸,那個血肉模糊的家伙,卻是渾身一抖,緊接著再無氣息。</br> 死了。</br> 現場的變化實在太快,瞧見這一幕,許多平日里完全沒接觸過這狀況的人,比如那些小商人,或者張飛樓的店家與跑堂、廚師等,都嚇得尖叫連連。</br> 場面一時有些失控,無比混亂。</br> 不過好在袍哥會處理此事,也極為老練,那程五爺站出來,叫人將這些慌亂的人群控制住,又確定與史艾倫同桌之人。</br> 當確定史艾倫是一個人前往張飛樓之后,幾個主事的大佬用眼神交流之后,示意將尸體檢查之后拖走。</br> 檢查的人并不避諱旁人,看過之后,表示這是梅山教的邪法剝皮替身術。</br> 隨后程五爺示意幫眾,將那些問詢過的人帶離此處。</br> 此事就算完了?</br> 小木匠有些發愣,跟著人往外面走,結果還沒有走到門口,卻瞧見那連云十二水寨的表俊輝和羅小黑給攔住了。</br> 這兩位不但是江湖人,而且干的還是黑道勾當,脾氣自然不好,與攔住自己的人爭執起來。</br> 這時廖二爺走了過去,說道:“我有說過,你們可以走了么?”</br> 表俊輝臉有不豫之色,開口說道:“現如今兇手已經顯形了,事情已然了結,為何不能走?我過來此處,是給你們袍哥會面子,但并不是說,咱連云十二水寨,是可以隨意欺辱的角色!”</br> 他是連云十二水寨清風寨的三當家,平日里驕橫慣了,也并不怎么怵袍哥會的人。</br> 廖二爺并不惱怒,而是耐著性子與他解釋:“剛才那個梅山教的,他站出來,除了因為心虛之外,還有可能是主動背鍋,想要打掩護,所以這剩下的人里,很有可能有他的同謀,或者他想要掩護的人;表三當家的,時間既然已經耽誤了,不如多耽擱一些,等我問詢過后,洗脫嫌疑,得了清白再走,如何?”</br> 說話的倘若是程五爺,表俊輝或許就不給面子了,但廖二爺不同,這位是讀書人,教書育人,名滿渝城,表俊輝終究還是無法拒絕。</br> 所以他又回來了,其余往外面走的人,也都停下來腳步。</br> 袍哥會的伙計將被問詢過的人往外面請去,王檔頭和他的親隨張三忙不迭地走,只想離這個是非地越遠越好,不要攪進漩渦里。</br> 但小木匠不同,他與程寒是真心結交,現如今程寒尸骨未寒,兇手到底是誰,他也很想知道。</br> 所以他與袍哥會的人解釋,想要留在講義堂。</br> 趕人離開的,是下面辦事的人,哪里知道這些,一個勁兒地往外推,小木匠不由得發了火,聲音也大了一些,眼看著就要發生了沖突,這時程五爺走了過來,對那幫眾說道:“這小兄弟,是我兒程寒的朋友,兇手是誰,他也有權知曉。”</br> 那人趕忙拱手退下,而程五爺則對小木匠客氣地說道:“且進去,不過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都別亂動?!?lt;/br> 小木匠拱手,說好,多謝。</br> 回到場中,廖二爺又繼續挨個兒詢問起了諸人來,首當其沖的,就是趕時間的表俊輝。</br> 這位連云十二水寨清風寨的三當家脾氣有些不太好,但還是耐著性子與廖二爺聊著,不過他顯然是有些秘密不能透露的,即便是廖二爺一再表明如果拒絕回答,很可能會影響黑色蛟靈的判斷,他也照樣如此,并不開口。</br> 好在這些問題,與程寒被害之事關系不大,所以雙方一番僵持之后,最終還是詢問完畢。</br> 小木匠在旁聽著,能夠感覺到這位表三當家雖然與程寒被害之事并無關聯,但卻還是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br> 而且他的想法與意圖,很是危險。</br> 好在袍哥會并非當官的,沒有強盛的正義感,所以即便表俊輝準備出去殺人放火,只要是與他們無關,都不會過度追究。</br> 緊接著問詢的,是同屬連云十二水寨的羅小黑。</br> 情況與表俊輝一般模樣,不過有了前面的例子,這邊進度就快許多,羅小黑該回答的一個不少,而不該回答的,則緘默不言。</br> 按照同桌詢問的慣例,問完羅小黑,便輪到了靈犀小姐。</br> 這位來自于水月樓的紅牌顯然是給剛才那血腥場面給嚇壞了,此刻的臉色蒼白如紙,看向周圍的人也極為怯懦,很是楚楚可憐,完全沒有歡場交際花應有的模樣。</br> 像她這等市井之人,即便是操持賤業,廖二爺也是十分客氣,笑著對她說不用緊張,簡單問幾個問題而已。</br> 隨后他問起了靈犀,大概是什么時候去的張飛樓,何時離開,為何會去,當時有沒有見到什么不尋常的事情或者人……</br> 按理說,這樣的問詢,最好的應該是分開詢問,單獨對接,防止有人聽了串供。</br> 不過廖二爺有那黑色蛟靈的依仗,講究效率的話,這樣也行。</br> 那靈犀小姐是邊緣人物,所以問得不多,簡單問過之后,廖二爺不再詢問,而是閉上了眼睛。</br> 靈犀以為準備叫下一位了,行禮退下,然后當她準備與表俊輝、羅小黑離開之時,卻不曾想廖二爺突然睜開了眼睛,微笑著說道:“靈犀小妹,你剛才撒了謊?。 ?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