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此番過來,原本是想要探聽關于青州鼎,以及日本人的消息,沒想到給馬鐵龍引到了這里,還說有一幫豪雄在此匯聚。</br> 他之所以想要隱藏身份,也是因為個性比較疏懶,不想與人過多交際,所以才會如此,沒想到正聽得起勁兒呢,卻聽到有人提起了自己的名字來,乍一聽,還以為是被人認了出來,結果瞧見說話的那人并沒有看他,這才松了一口氣。</br> 他這些年基本上都在南方活動,與北方江湖基本上沒有什么交集,唯一的一次,就是好幾年前在長白山腳下,與東北群豪共同抵抗日本關東軍。</br> 不過當今信息流通不暢,他又一直比較低調,認識他的人其實并不多。</br> 不是所有人,都如同花門魁首徐媚娘那般,與小木匠打過照面。</br> 世間事,哪有那般巧?</br> 他藏在人群之后,聽到自己名字被人喊出來之后,眾人反應不一,而那平泗幫幫主崔連城開口說道:“甘墨此人,我曾聽戒色大師說過,的確是一代奇人,而且也與日本人有很深的恩怨糾葛,但他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想要找他幫忙,實在是有點兒難啊……”</br> 提到小木匠的那人卻笑了,然后說道:“按照道理講,的確如此,但我這邊卻剛剛收到一個消息,就在昨天晚上,那小韓帥在泰豐樓與人發生了沖突,諸位猜一猜,與小韓帥起沖突的那人,是誰?”</br> 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眾人哪里不知曉,當下也是問道:“馮老四,你別吊人胃口了,可是那甘墨大俠?”</br> 馮老四“啪”的一拍手,開口說道:“對,正是那位魯班圣手,甘墨甘十三——我聽人說了,昨天小韓帥在那泰豐樓上,宴請花門魁首徐媚娘,席間徐媚娘告訴了小韓帥,說江湖中最為神秘的魯班圣手,正在二樓吃飯,于是小韓帥便叫人去請,不過這位甘圣手也是傲骨錚錚,連續來了兩撥人,都沒有請動他,特別是第二波,據說那位孔府的孔乙凡自告奮勇去的,結果愣是一個照面,就給人家撂倒了,腦袋都給踩在了腳下去……”</br> 他將昨日之事講得惟妙惟肖,聽得眾人哈哈大笑起來。</br> 看得出來,那孔乙凡在整個泉城的名聲都不咋地,所以大家才會笑得如此暢快。</br> 但也有質疑之聲:“不是吧?那孔乙凡雖然人品不咋地,但實力還是公認的,畢竟是孔府出來的,千年宗族的底子,我之前與他見過幾面,很是厲害,怎么可能會被一個照面撂倒?”</br> 這話兒一說出來,立刻有人反駁:“孔府又怎么樣?就是一幫弊帚自珍的腐儒而已,咱們本地的子弟上門拜師,他們要么拒之門外,要么教些零碎,反身卻去招了些日本學生,說是要推廣儒學,表達我華夏氣度,甚至怕那幫日本學生太生分,還叫府中女弟子作陪,一搭三,嘖嘖嘖……”</br> 眾人紛紛出言,有人反駁,有人洗白,有人叫罵,反倒是把話題給扯開去了。</br> 一直到最后,崔連城將話題引了回來,問那馮老四:“此話當真?”</br> 馮老四點頭說道:“當真。”</br> 崔連城聽了,信心倍增,開口說道:“能夠一個照面撂倒那孔乙凡,這位魯班圣手果然名不虛傳——他與戒色大師曾經在長白山下并肩作戰,此番出現在咱們泉城,應該也是收到了大師的邀請……若是如此,咱們這事兒就有點底氣了……”</br> 眾人紛紛點頭,說是極,是極。</br> 小木匠藏于人群之中,瞧見自己的名字,居然能夠給這幫人勇氣,心中多少也有一些感動。</br> 而隨后,崔連城繼續往下說,終于聊到了青州鼎。</br> 這時小木匠方才知曉,那青州鼎的確落到了韓家手中,不過并非在那“督軍府中”。</br> 拿到青州鼎的,是韓督軍的心腹手下孫聯營,此人原本是一黑道大盜,后來被韓督軍招納于賬下,關系十分親密,屬于拜把子的交情,此人將青州鼎得到之后,秘密運送回了泉城,但并非在督軍府,而是一處秘密之地。</br> 至于那地方在哪兒,誰也不知曉,所以現如今各路人馬匯聚于此,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想要趕在別人之前,拿下此物。</br> 會議的最后,崔連城通告大家,說希望大家齊心合力,最終保住這國運之物,絕對不能讓此物流落于外邦手中去。</br> 眾人齊聲允諾,隨后散去,而馬鐵龍則引著小木匠去客房歇息。</br> 小木匠這邊剛剛落腳,還沒有歇氣呢,卻有一個長得與馬鐵龍很像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對小木匠拱手說道:“在下馬晉才,見過甘爺。”</br> 這人卻是馬鐵龍的父親。</br> 小木匠與此人見禮,寒暄數句之后,各自落座,隨后馬晉才也不與小木匠繞圈子,直接說道:“甘爺,戒色大師現如今被東海大妖達摩月纏住了,抽不出身來,所以讓我負責接待您,之前我在幫中負責消息傳遞,所以讓犬子去接你過來,多有怠慢,還請原諒啊……”</br> 小木匠與他客氣兩句,直接問道:“東海大妖達摩月?”</br> 馬晉才點頭說道:“對,這邪祟據說是東海蓬萊島出來的,無端兇悍,也是沖著那青州鼎過來的,與戒色大師有些過節,所以就直接找到了大師單挑,大師害怕此人誤事,傷及無辜,于是將其引到了泰山那邊去,所以沒辦法抽出身來……”</br> 小木匠問:“大師能處理得了么?若是需要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的。”</br> 馬晉才說道:“不用。”</br> 他果斷拒絕,停頓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大師臨走前告訴我,這是他的私事,讓旁人不要參與進來……”</br> 小木匠并非愚笨之人,一下子就揣摩了個大概,直接問道:“那達摩月,可是女的?”</br> 馬晉才尷尬地點頭,說道:“對。”</br> 嘖嘖……</br> 小木匠不想去揣摩戒色大師的私事,立刻中斷了這個話題,然后回到了當前來,說道:“眼前這些人,來自各處,出身不同,修為不同,想法也各有不同,不知道是否能夠成事?”</br> 他比較擔心這兒人多眼雜,走漏了消息。</br> 馬晉才說道:“甘爺你大可放心,前來此處者,多是戒色大師這些年的知交好友,別的不敢說,人品都是可以的。”</br>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不置可否,并不評價,而是又問起另外一件事情來:“可有邪靈教沈老總的消息?”</br> 馬晉才說道:“有人說他去了洞庭湖。”</br> 什么?</br> 小木匠一愣,說道:“他不在這里?”</br> 馬晉才說道:“那位沈老總,可是咱們民國的一代奇人,行蹤詭異不定,誰能知曉?不過就目前我們收到的消息來說,邪靈教此番雖然集結魯東,但管事之人,卻是那位左使王新疆,而非沈老總本人。”</br>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陷入了沉思之中。</br> 難道,那位沈老總是沖著那洞庭湖真龍去了,并沒有來這里么?</br> 馬晉才又與小木匠聊了一會兒,這時外面有人過來叫他,他這才告辭離開,臨走前他告訴小木匠,說他如果不在的話,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馬鐵龍幫忙,千萬不要客氣。</br> 小木匠將他送到了院門口,隨后回到了房間里來。</br> 他盤腿坐在床上,仔細思索著,將接收到的各種信息都思考一遍,篩選出對自己有用的信息。</br> 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到了下午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門外傳來了馬鐵龍的聲音:“屈爺,你在么?”</br> 小木匠當著眾人的面,自稱“屈虎逼”,所以馬鐵龍也改了口。</br> 小木匠推門出來,瞧見馬鐵龍站在門口,問:“怎么了?”</br> 馬鐵龍說道:“晚上有點狀況,得派人過去看,我過來問一下您是否有想法。”</br> 小木匠讓他進屋,然后問道:“什么情況?”</br> 馬鐵龍說道:“我們之前收到消息,那孫聯營花重金,招攬了一些強手,其中一人叫做尸王,是個狠辣角色,然后有消息說在東郊圍子山一帶,連著發生了兩起吸血僵尸事件,我們懷疑與尸王有關,所以就組織一隊人手過去查探消息,看看能不能摸到一些線索……”</br> 小木匠想了想,點頭說道:“好,算我一個。”</br> 馬鐵龍說:“好,我過去說一聲,回頭過來通知您。”</br> 他離開了,差不多半小時之后,又趕了過來,叫小木匠去大廳那邊集合。</br> 小木匠趕到大廳的時候,這邊人員已經聚齊了,隊伍總共有六人,其中有兩個出家人,一個四十多歲的和尚,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尼姑,另外幾人,都是彪悍的漢子。</br> 他趕來的時候那邊已經準備妥當了,領頭的是平泗幫的一個堂主,叫做花麻子。</br> 這六人,再加上小木匠與馬鐵龍,總共八個。</br> 花麻子弄了一輛卡車,將這些人拉上,然后直接出了城,到東郊外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等到了車子無法行進的山路前,眾人下車,看著昏黑的天光,有人抱怨了,說去面對的可是尸王,這晚上出來,可不是找死么?</br> 花麻子罵道:“廢話,你白天過來,能找得到人么?”</br> 幾人吵鬧,這時那和尚平橋師傅卻開了口:“禁聲,山上有情況……”</br> 這話兒一出,眾人皆驚,頓時就感覺涼風嗖嗖,撫面而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