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安慰完了靈秀小尼之后,走出了房間,恰好碰到了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的戒色大師。</br> 剛才在小廳的會議應(yīng)該是開完了,不過瞧見大家臉上的表情,就知道結(jié)果并不是很好,基本上算是“不歡而散”,小木匠瞧見好幾個人甚至氣呼呼的離開了。</br> 其中一人,卻是在魯東頗有名聲的豪杰梭子豹。</br> 瞧見這場面,小木匠知曉,經(jīng)過平泗幫被破之事后,眾人的心思就開始有所異動了。</br> 眼下有戒色大師這等人物,都鎮(zhèn)不住場子,那么事兒可就麻煩了。</br> 小木匠剛才提前退了場,這會兒也不會去勸說什么,淡定地瞧著大家各自散去,隨后找到了戒色大師,問道:“需要我做什么?”</br> 他不問當前情況,只講自己能夠做的事情。</br> 戒色大師似乎有一些心灰意冷,嘆了一口氣,然后說道:“什么都不用,這兩日先歇著,我得出去一趟。”</br> 啊?</br> 小木匠愣了一下,問:“什么意思?”</br> 戒色大師勉強地笑了笑,然后說道:“事情的發(fā)展,有點兒超出了我的預(yù)料之外,現(xiàn)如今日本人派駐了太多的高手來,我們眼下的實力,就有點兒不夠看了,所以我得豁出老臉兒,去找一些強手來,這過程差不多需要兩三天的時間……”</br> 小木匠問:“如果日本人這幾天把交易完成了,那該怎么辦?”</br> 戒色大師聽到,猶豫了一下,隨后對小木匠說道:“你隨我來。”</br> 他將小木匠引到了一處偏僻的屋子里,隨后還布置法陣,擺下香壇,完全隔離了周圍窺聽之后,這才說道:“十三,我們是老相識了,而且對你,我是絕對信任得過的,所以也直接跟你講吧——我在那韓馥生的身邊,埋了一個隱藏很深的暗子,那人傳來消息,說日本人與大帥府這邊的談判剛剛啟動,按照雙方的架勢來看,至少得談個三五天,方才有最終的定論,而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帶著足夠的力量,重新回來了……不管他們?nèi)绾芜\鼎出省,我們都能夠從中截胡!”</br> 暗子?</br>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不由得有些吃驚。</br> 沒想到這位戒色大師的人脈還真的廣泛,居然在那韓馥生的身邊,都藏了暗樁。</br> 只是不知道那暗樁,是否可靠……</br> 畢竟這回崔府遭劫,那暗樁都沒有提前通知消息出來。</br> 小木匠本來想要多問幾句,但一想這暗樁之事,最為危險,要是有任何的消息走漏,都是難以承受的,所以也沒有再追問,而是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br> 戒色大師對他說道:“雖說如此,但這兩日如果有什么變動的話,還請你多多幫忙照看……”</br> 小木匠說:“好,一定。”</br> 不知道是戒色大師性子太急,還是形勢著實不妙,這大和尚說走就走。</br> 他與小木匠聊過之后,又與幾人交代完畢,然后就離開了。</br> 他一走,小木匠在這兒沒有什么熟人,便只有待在了靈秀小尼的病房里,與小尼姑,以及摯友的徒弟許映愚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br> 差不多到了下午的時候,門外來了一人,輕輕敲門之后,走了進來,卻是雙眼通紅的馬鐵龍。</br> 小木匠走上前去,聊了兩句,知曉馬鐵龍這一天都忙著去托關(guān)系,想要給自己的父親收尸,但最終還是沒有跑下來。</br> 這一次的事情,實在是鬧得有些大,所以即便是塞了錢,他父親還是一個死人,都沒有成功領(lǐng)回來。</br> 對于此事,馬鐵龍的心情顯然是很糟糕的,言語之間,多少有些憤懣。</br> 又聊了一會兒,馬鐵龍告訴了小木匠一個消息。</br> 此次變故,包括平泗幫幫主崔連城在內(nèi)的六名人員,都被羈押在了大明湖畔旁邊的泉城水牢之中。</br> 這水牢的歷史有差不多兩百多年,最早是為了打擊白蓮教、天地會以及貫徹禁武令而修筑的,不但請了當時最有名的機關(guān)建筑大拿修筑,而且水牢之中還布置了許多駭人法陣,乃清朝幾處關(guān)押修行者的天牢之一,名氣很大。</br> 那地方后來因為民國了,被封禁過一段時間,等到了韓大帥手中,又被接管了過來,并且還加強了布置。</br> 現(xiàn)如今,它落在了小韓帥的手中,專門用來關(guān)押修行者囚犯和相關(guān)人員。</br> 這個消息并不算隱秘,據(jù)說那位小韓帥還特地放出了話來,說歡迎漏網(wǎng)之魚過來救人,他們是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絕對不會有半分含糊……</br> 聽完了馬鐵龍的話,小木匠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所以,那泉城水牢,在大明湖畔的何處?”</br> 馬鐵龍聽了,為之一驚,說道:“甘先生,你想干嘛?”</br> 小木匠聳了聳肩膀,笑著說道:“沒事,就是問一問——你別緊張,我不會犯傻,彪呼呼地跑到敵人的陷阱里面去的……”</br> 馬鐵龍松了一口氣,說道:“如此就好……”</br> 他當下也是將那泉城水牢的位置說了出來,還講了一番布置,讓小木匠明白那邊的森嚴防衛(wèi)。</br> 聊完這些,他拱手告辭,準備再去拜訪一些熟人,看何時能夠?qū)⒏赣H的尸體認領(lǐng)回來。</br> 馬鐵龍走后,小木匠如先前一般,淡定地與旁人聊著天。</br> 過了一會兒,許映愚突然插嘴說道:“甘先生,帶上我吧……”</br> 小木匠一愣,說道:“啥?”</br> 許映愚認真地說道:“甘先生,甘大哥,帶上我,我有用……”</br> 他與小木匠對視著,臉上滿是坦誠。</br> 旁邊的靈秀小尼聽得有一些懵,不知道這兩個男人在打什么啞謎。</br> 小木匠瞧著許映愚那一雙坦誠的雙眸,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間覺得仿佛又見到了那個爽朗豪氣的苗家漢子。</br> 許映愚,與洛富貴,又或者說洛十八,在某種程度上,實在是太像了。</br>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剛才馬鐵龍的話你也聽到了,那個地方,實在是太危險了……”</br> 許映愚卻說道:“我在蠱毒造詣之上,學了我?guī)煾傅牧墒侄危讵M窄地方的攻守防衛(wèi)能力很強;另外我的身手也不錯,絕對不會成為累贅的……”</br> 他完全沒有管小木匠的警告,反而極力推銷起了自己來。</br> 聽到許映愚的慷慨陳言,小木匠沉默了。</br> 好一會兒,他開口說道:“這一去,可能會死,你不怕么?”</br> 許映愚笑了。</br> 他的笑容比洛十八要干凈純粹一些,有著年輕人的朝氣,以及干大事者的從容,隨后他說道:“我們是特殊材料鍛造的,不怕死。”</br> 小木匠點頭,說好。</br> 他在許映愚的眼中,瞧出了許多人的影子,無論是王白山,還是九小姐金慧惜,又或者她的那些老師和同學們,每一個人的眼睛,都有如此的閃光,仿佛代表著一個民族的希望……</br> 面對著這樣充滿了朝氣和奮斗精神的目光,小木匠實在是無法拒絕。</br> 兩人沒有太過深入的交談,但旁邊的靈秀小尼卻是懂了。</br> 她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問道:“我雖然在泰安,但是泉城水牢的大名,卻是清清楚楚的,那地方又被喚作‘鬼門關(guān)’,只要進去了,基本上很難活著出來;現(xiàn)如今那幫朝廷鷹犬把守于此,又刻意散播消息,一定是布好了陷阱,嚴陣以待,你們過去的話,不是送死么?”</br> 小木匠聽了,笑了笑,沒有說話。</br> 旁邊的許映愚卻微笑著解釋道:“若是旁人去了,那肯定是自投羅網(wǎng),必死無疑,但如果跟著咱們甘先生去的話,那鬼門關(guān)就變成了陽光道,而明日之后,咱們就能夠還這江湖一個朗朗乾坤了……”</br> 他這話兒說得有些太大了,但小木匠卻沒有阻止。</br> 事實上,當馬鐵龍跟他說了這么一個消息之后,小木匠便有了這個想法。</br> 的確,世事艱難,唯有掙扎才能求存。</br> 這道理不用戒色大師說,小木匠也能夠知曉。</br> 但事情就這么過去了?</br> 不存在。</br> 戒色大師有戒色大師的考慮和想法,而小木匠則有小木匠的手段與方法。</br> 他赤手空拳來到這個人世間,可不想跪著離開去。</br> 但這些,他不想與旁人說太多。</br> 真男人,少說多做!</br> 靈秀小尼也聽懂了,忍不住說道:“那你們也帶上我把?”</br> 小木匠搖了搖頭,說道:“不,你不行。”</br> 靈秀小尼很生氣地說道:“為什么,我不怕死的,我可以豁出命去……”</br> 小木匠看了她一眼,認真說道:“不,現(xiàn)在不是你豁出性命的時候,你還年輕,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等我們這幫人都死光了,還需要你們這些新生代的年輕人來頂上……”</br> 聽到這話兒,靈秀小尼似懂非懂,眼神中的崇敬之情,卻變得更加濃郁了。</br> 時間一晃眼,便到了晚上,夜幕降臨,夜黑風高……</br> 兩個身影,出現(xiàn)在了大明湖畔的一處破爛衙門之前,望著遠處建筑的黑影輪廓,以及平靜如水的湖面,許映愚嘆了一口氣。</br> 多迷人的夜色啊……</br> 可惜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