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三爺其實不姓滿。</br> 人家姓愛新覺羅,如果將時間往前倒推三十多年的話,這將是大清第一姓。</br> 滿三爺的出身相當高貴,父親是曾經掌握天下權力的親王殿下,而兄長則更加厲害,卻是九五至尊一般的人物,即便是現如今落魄了,也絕對比這世間無數的人要強上太多。</br> 還是那句老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br> 穿行于林間的他第一時間聽到了前面的慘叫聲,也知曉這叫聲,來自于某個剛投過來不久的紅胡子。</br> 那紅胡子算起來并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他哥安插在三爺身邊的,所以一直都不受他的待見,被一直安排在了最危險的排頭兵方向。</br> 不過即便如此,聽到這人的慘叫聲,滿三爺的神經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br> 自從交易達成之后,他的心中就一直感覺到發虛,并且有著很大的情緒。</br> 畢竟青州鼎沒有落在自己的手中,這一點就讓三爺有些難以接受。</br> 盡管犬養健以敵人太過于強大為借口,讓他無法反駁,但看到那國之重器落在旁人手中,自己只有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完全沒有機會接觸,滿三爺的心里其實非常膈應的。</br> 很顯然,日本人并沒有如他們承諾的一般,將青州鼎交給滿洲。</br> 那個犬養健的架勢,仿佛是準備吸收完里面的上古靈氣之后,才會將東西給返還回來。</br>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鞍前馬后地奔走著,卻連一口湯都沒有喝上。</br> 這事兒就真的郁悶了,而更氣人的,是面對著日本人這般的貪婪模樣,滿三爺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br> 因為他在瞧見犬養健這人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絕對不是此人的對手。</br> 都說對于修行者而言,根骨天資固然重要,但“法侶財地”也缺一不可,然而不談天資之事,單論“法侶財地”,作為一個曾經的帝國王族、現如今的破落戶,終究還是及不上對方的。</br> 更不用說,這犬養健乃當代半神之徒,日本國最為杰出的一代驕才。</br> 正是抱著這樣的心情,滿三爺帶著怒火,朝著前面的林中急沖而去,抵達近前之時,瞧見那個叫做馬鐙的紅胡子在地上翻滾,痛苦慘叫著。</br> 他抓了一人過來,問道:“怎么回事?”</br> 旁邊那人是滿三爺手下的四大金剛之一、摧云手傅明月,這人負責排頭尖兵部分,臉色有些陰沉地說道:“回三爺,馬鐙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然后被蜈蚣或者馬陸之類的毒蟲咬了……”</br> 毒蟲?</br> 滿三爺走上前來,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馬鐙,瞧見這性子很硬的漢子痛得滿頭大汗,慘叫聲不絕于耳,而當他張開嘴巴的時候,卻有鮮血直接噴涌而出。</br> 什么樣的毒蟲,能夠造成這樣子的情況?</br> 滿三爺眼睛很尖,一眼就瞧出此人活不了了,當下也是問道:“要我幫你一把么?”</br> 那人聽了,心中有些掙扎,然而腹中的絞痛卻讓他沒辦法去做太多的思考,只求趕緊脫離此刻的局面,當下也是哭喊道:“幫我,幫我……”</br> 滿三爺將手一抬,眾人都轉過了頭去,而他則走上前來,俯身下去,準備一口咬下,將死氣注入,讓馬鐙變成僵尸之屬。</br> 俯身下去的時候,滿三爺心中還是有些高興的,畢竟能夠將馬鐙這個眼線搞定,也能省卻許多麻煩。</br> 這家伙變成了僵尸,以后對自己自然是言聽計從……</br> 不算壞事。</br> 然而當他張開嘴,準備咬上去的時候,突然間從馬鐙的左眼之中,躥出了一條蟲子來,直接激射到了滿三爺的側臉之上去。</br> 滿三爺何等人物,哪里瞧不出蹊蹺?</br> 他當下也是手指微動,一股冰寒之力浮現,卻是將那蟲子給冰凍住。</br> 他低下頭來,瞧見那蟲子宛如蜈蚣一樣,不過卻是細上許多倍,頭部古怪,口器猙獰,著實是嚇人得緊。</br> 這……并不是正常的山林蟲屬。</br> 滿三爺的眉頭一跳,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下一秒,那馬鐙的腦袋竟然如同一戳破的氣球那般爆開,那腦漿、血液伴隨著一大蓬同樣的細長蟲子,朝著他這邊,以及四面八方噴射了出去。</br> 滿三爺的反應是絕對迅速的,當下也是右手揮出,五指虛抓,將射向自己正面的這一蓬穢物給凍住。</br> 他的雙目與常人迥異不同,能能夠在黑暗視物,所以看得十分明顯。</br> 這些細長蟲子,每一條都有著極為強盛的生命力。</br> 它們不斷翻涌著,仿佛能夠吞噬一切。</br> 但這般可怕的力量,卻被自己一手封印住了,完全展放不出恐怖的破壞力來。</br> 然而完成這一切的滿三爺并沒有任何的得意,因為在另外的方向,那些穢物,卻有著很強的力量,激射到了不遠處的旁人身上去。</br> 剛才自己的手下為了避嫌,紛紛轉過身去,不敢看滿三爺親自轉化馬鐙。</br> 正因如此,使得不少人沒有能夠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紛紛被這穢物給沾染到,發現之后,頓時就趕忙后退避開,隨后有人伸手過去,想要將這些穢物給擦掉,或者脫下衣服來……</br> 這時日本人那邊也派了人過來,一個穿著黑西服的男人用流利的漢語向滿三爺問道:“犬養閣下派我過來問,為什么不走了?”</br> 滿三爺顧不得回答,而是沖著那幫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手下怒聲喊道:“蠢貨,別去碰那些東西……”</br> 他這么說的時候,已經晚了,包括傅明月在內的四人已經觸摸到了那些穢物。</br> 畢竟這些穢物有的是直接碰到了頭上和胳膊上,沒辦法避免的。</br> 傅明月身為四大金剛之一,最是機警,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對,大聲喊道:“怎么辦?”</br> 滿三爺一晃身,人便到了傅明月的身邊來。</br> 他抬手過去,卻是將傅明月觸摸了穢物的右手給直接凍住了去。</br> 眼看著傅明月的整只胳膊都給凍住,散發著藍色冰芒,滿三爺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果斷地一記手刀下去,傅明月賴以吃飯的“摧云手”卻是直接斷落,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無數破碎冰片去。</br> 而這些冰片之中,居然也有無數密密麻麻的細長毒蟲在其間,乍一眼瞧過去,當真是無比猙獰。</br> 傅明月胳膊被凍住,緊接著直接掉落,那一瞬間是幾乎沒有知覺的,但勁兒緩解過來之后,疼痛一瞬間就襲上全身來,堅強如鋼鐵一樣的漢子,卻是痛得渾身發抖,臉色一片慘白。</br> 而他這還算是幸運的,有著滿三爺親自料理善后,其余三人,卻是在很快的時間中了招,相繼倒在地上去,開始大口、大口地嘔血出來。</br> 那日本人派過來的黑西裝也瞧不出局勢不對,開始往后退開去。</br> 滿三爺沒有再管這三人,畢竟這些家伙已深入膏肓,無可救藥。</br> 他看向了其余的人,大聲喊著,讓他們將沾染了污穢之物的衣物脫下來,千萬不要碰觸到皮膚,否則就完了。</br> 這般大聲喊著,眾人一陣手忙腳亂。</br> 而就在這時,滿三爺的臉突然間一冷,瞧向了左前方一處黑暗中。</br> 他的耳朵微微一動,隨后怒聲喊道:“四尸將何在?”</br> 四個與滿三爺一般全身死氣的男子從陰影之中浮現而出,朝著他拱手應道:“屬下在。”</br> 滿三爺將手往前一揮。</br> 那四尸將沒有任何遲疑,足尖一蹬,人便沖向了林子里去。</br> 就在這時,那個潛藏于暗處之人知曉自己被發現之后,也終于沒有再藏匿,而是直接越出灌木叢,口中含著一枚類似于哨子一般的銅器,開始使勁兒吹著某種調子。</br> 那尖銳的調子劃破夜空的瞬間,在地上大口嘔血的三人同樣化作了三顆引爆的炸彈。</br> 他們身體化作了無數濃漿與毒蟲結合的穢物,朝著四周噴濺而去。</br> 早有準備的滿三爺沒有給他任何的機會,右手伸出,卻是將全部濃漿都冰封了去,讓它沒辦法發揮出強大的威能來。</br>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滿三爺顧及不到的地方,不遠處的一人毫無征兆地爆發,化作了漫天穢物去。</br> 轟……</br> 這回又有好幾人被穢物澆得一頭一臉……</br> 滿三爺再也不淡定了,用他那仿佛刀刻玻璃一般尖銳的嗓子厲聲喊道:“敵襲……”</br> 林中大亂。</br> 黑暗的山林之中,一直匆匆趕路的隊伍變得混亂起來,有人將火把點燃,將空間照亮,試圖找到突襲的敵人在哪里,前后隊下意識的靠攏,隨后在那激射的穢物之前,又下意識地往后退開去。</br> 而滿三爺已經把握住了那個黑影便是此事的關鍵,卻是指揮著手下最精干的四尸將過去,務必將那人擒下。</br> 可以知曉,那人絕對是一個苗疆蠱師,手段邪門無比,但這些蟲蠱之術,對于僵尸之屬而言,卻沒有任何威脅。</br> 四尸將完克對方。</br> 那人顯然也知曉這一點,抽身后退,而那家伙的離去,使得這邊的局面稍微可控一些,卻不曾想又有一股妖氣浮現,從東南方向陡然殺來。</br> 那是一名巔峰大妖,連著斬殺了兩個滿洲高手之后,卻是沖向了滿三爺去。</br> 黑西裝瞧見此間一片混亂,趕忙往后隊跑去。</br> 他想要趕去通知犬養先生,卻不曾想周圍的山林之中,傳來一大片喊打喊殺的吼聲,嚇得他腳下一跌,栽了一個大跟頭。</br> 等他爬起來的時候,突然間脖子處一片冰涼,隨后又化作了灼熱。</br> 有人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犬養健在何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