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臨,荒郊野嶺,這樣的地方蘇慈文不喜歡,但住在她身體里的那邪物卻相當喜愛,直接就掌控了蘇小姐的身體,出現(xiàn)在了小木匠與顧白果的面前。</br> 對于這事,小木匠和顧白果似乎都有了心理準備,并不會太過驚訝。</br> 看著這個脖子青筋冒出、整個人宛如鬼魅一般的“蘇小姐”,小木匠開口說道:“怎么樣,這個地方,還喜歡么?”</br> 那家伙緩緩站起身來,冷冷說道:“你倒是個知趣的家伙。”</br> 小木匠指著旁邊留出來的半扇生狍子肉說道:“瞧瞧這個,會不會對我更加有好感了?”</br> “蘇小姐”有些懷疑地看著他,說你不會在里面下藥吧?</br> 小木匠有點兒無語了:“你這也太謹慎了吧,我從剛才忙到現(xiàn)在,下沒下藥,蘇小姐瞧得一清二楚……”</br> “蘇小姐”聽到,也是頗為得意:“也對,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br> 說罷,它毫不客氣地走到了那半扇生肉前,完全不顧形象地跪倒在地,然后雙手抓著那半扇傻狍子,張開嘴巴,居然生啃起來。</br> 那生肉里的鮮血和縫隙里白色的脂肪被“蘇小姐”潔白貝齒給咬破,血汁飆射,生肉特有的腥臭之氣一瞬間彌漫開來……</br> 瞧見這等模樣,旁邊正在胡吃海喝的顧白果都有些受不了了,忍不住干嘔,肚子里的酸水往嗓子眼兒沖去。</br> 她看著惡心,但對于蘇小姐體內(nèi)的那邪物來說,這生肉,才是天底下最好的美食。</br> 至于小木匠費盡心思搞出來的這些菜肴,它瞧都不瞧一眼,仿佛垃圾一般。</br> 小木匠瞧見這位對著生肉大快朵頤的“蘇小姐”,嘴角微微一翹。</br> 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模一樣。</br> 這會兒,他倒是放了一些心,不過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而是耐心地等著蘇小姐將那半扇生肉全部都吞進了肚子里,等到它抓著那生生白骨意猶未盡地啃著,這才說道:“怎么樣,誠意足夠吧?”</br> 那家伙笑了,忍不住打了一個飽嗝:“啊,好久沒有吃得這么舒服了……”</br> 半扇生肉下肚,難得“蘇小姐”的肚子一點兒都沒有鼓起。</br> 天知道那些生肉去了哪兒。</br> 蘇慈文天生喜潔,對于污穢之物,完全不沾,但此刻的她,卻是滿臉污血,黑色的血垢和白色的脂肪夾雜,還有生肉絲兒夾在牙縫里,完全就如同山林中的野人一般。</br> 吃生肉,是蘇慈文體內(nèi)那邪物的喜好——事實上,幾乎所有沾染邪祟、陰邪甚至惡靈之氣的玩意兒,都喜歡吃生食。</br> 對它們而言,對肉類進行再加工,簡直是暴殄天物。</br> 這情形是如此的詭異,而小木匠卻完全不在意,而是認真地對那家伙說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么我提出的方案,你覺得如何?”</br> 那家伙扔掉了手中的骨頭棒子,盯著小木匠,好一會兒,它突然桀桀地笑了起來。</br> 隨后,它伸出滿是污血的手,拍了拍小木匠的肩膀,頗為贊賞地說道:“識時務者為俊杰,早知道你這么上路,我昨夜便不對你下狠手了。我完全同意,事實上,我與慈文也是有感情的,怎么舍得她受傷呢?我答應你,只要你幫著我應付慈文的父親,讓他不要再去折騰,請亂七八糟的人過來,我絕對不會傷害慈文的。”</br> 說這話的時候,那家伙的臉上,流露出了款款深情來,再配合上它那邪異中性的語調(diào),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鄭重。</br> 只不過,瞧她這一臉污血和惡臭,小木匠卻有著說不出來的古怪感。</br> 但他卻將這情緒都藏住了,伸手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咱們擊掌盟誓吧。”</br> 小木匠伸出手來,那家伙認真打量了一下小木匠的手掌,方才伸出手來,與他擊掌。</br> 隨后,它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然后說道:“行了,吃飽喝足,我先走了——小子,還是那句話,你若安安心心給我辦事兒,咱們相安無事;你若是想要耍滑頭,誰也別想有好果子吃……”</br> 說完這句話,那張青筋密布、肌肉僵硬的臉消退了,緊接著,蘇慈文頭一歪,直接倒在了草地上去。</br> 小木匠及時上前,伸手將蘇慈文柔軟的身子給扶住,然后緩緩放倒了去。</br> 隨后,他走到了小溪邊,嫌惡地將手給洗了,又擦了擦肩膀上的血污和油脂,而且嘴里還忍不住地罵了一句臟話。</br> 顧白果吐了一灘苦水,臉色慘白,瞧見小木匠這樣,忍不住幸災樂禍,感覺一下子好了許多。</br> 她沒有聽到小木匠罵了啥,走過來問:“你說什么呢?”</br> 小木匠不想在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跟前飚臟話,搖了搖頭,說沒啥。</br> 顧白果瞧了一眼躺倒在草地的蘇慈文,說道:“要不要叫醒她?”</br> 小木匠搖頭說道:“那家伙出來一次,能消耗她大半的精力,這個時候叫也叫不醒的,還不如讓她睡到天亮去吧。”</br> 顧白果有些不忍:“讓她就這樣睡么?不幫著擦擦血?”</br> 小木匠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男女授受不親,還是你幫她弄吧。”</br> 顧白果義正言辭地拒絕:“我不,你這是非法剝削童工。”</br> 小木匠驚愕:“你哪來這么多稀奇古怪的話語?”</br> 顧白果說道:“我之前碰到一個姓劉的眼鏡哥兒,他跟我說的,我覺得挺有道理——不說這個,你不要在我面前假正經(jīng),這活兒是你接的,你負責到底。”</br> 小木匠卻扁嘴說道:“那就這樣唄,蘇小姐不是對她的情郎愛得死去活來么?就讓她先適應適應。”</br> 他乘著這溪水,將上衣脫下,把衣服給洗了,又擦了身子,換了身衣服,這才自在些,而顧白果雖然拒絕了幫忙清理蘇慈文,但并沒有閑著,小丫頭忙前忙后,把剩下的吃食整理好,還把鍋子給刷了,放回了小木匠的木箱里來。</br> 小木匠洗過之后,感覺自在了些,左右打量,問道:“嘿,那頭肥貓呢,又跑哪兒去了?”</br> 顧白果像個勤勞的小蜜蜂,忙前忙后,抽空說道:“不知道啊,剛才還給我抱著呢,一撒手,就往林子后面鉆去了……”</br> 小木匠聽到,也不多說,畢竟那虎皮肥貓還算是比較懂事,總能自個兒找回來的。</br> 他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正要說點兒什么呢,結果聽到“喵嗚”一聲,忍不住笑了:“嘿,這家伙還真的不經(jīng)嘮叨呢!”</br> 小木匠轉過身去,卻并沒有瞧見那頭癡肥橘貓,而是看到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br> 啊?</br> 小木匠愣了一下,借著篝火仔細打量,瞧見這是一個穿著苦力衣服,披著蓑衣的年輕男子,他右手不自然地下垂,而左手,則握著一把黑沉沉的利刃,跌跌撞撞,仿佛隨時都要倒下一般。</br> 而在他左前方的草叢中,虎皮肥貓出沒,正沖著這兒喵嗚地叫著。</br> 到底怎么回事?</br> 小木匠還是有點懵,而這時顧白果卻叫出了聲來:“六子?”</br> 聽到這話,小木匠回過頭來,問道:“怎么,你認識他?”</br> 顧白果匆匆上前,想要將人給扶住,沒想到一靠近,那家伙左手中的利刃就如同本能一樣地射了出來,徑直朝著顧白果的喉間抹去,如同毒蛇一般精準。</br> 好在顧白果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避開這一下,而那個被叫做“六子”的男人,卻直接跌倒在了草地上去。</br> 顧白果還想往前,卻被小木匠伸手攔住。</br> 他害怕自己這個小姨子不明不白地送了性命,主動上前去查探,沒想到那家伙也是油盡燈枯了,跌落在地,就再也沒有起來。</br> 顧白果上前,在那人的胸口檢查了一下,有些驚慌地說道:“不好,他受了重傷。”</br> 小木匠問:“能救活么?”</br> 顧白果點頭,說可以,不過需要時間……</br> 她的話剛一說完,遠處的林子里就傳來了喊殺聲,還有人在喊:“往那兒去了,趕緊走。”</br> 有追兵?</br> 小木匠頓時就感覺到一陣頭大,想著這荒郊野嶺的,也不知道追兵到底是怎么樣的,如果真的厲害,他們說不定人沒救到,反而把自己給搭進去了。</br> 他衡量了一下利弊,又問了顧白果:“這個人,真的需要救?”</br> 顧白果瞪了他一眼,說廢話。</br> 小木匠無奈了,左右打量了一下,去鵝卵石灘上拿起了自己剛才洗過的濕衣服,猛然一抖落,隨后將它蓋在了那個年輕人的身上去。</br> 顧白果愣了一下,喊道:“你干嘛?”</br> 小木匠卻說道:“想他活命的話,聽我的……”</br> 緊接著,他咬破中指血,在那年輕人周圍滴了八下,隨后開口頌念道:“變吾身、化吾身、吾師將吾化作真武祖師,披頭散發(fā)當?shù)钭攧x凡間鬼妖精,大鬼見吾嚎啕哭,小鬼見吾淚紛紛,邪魔見吾心膽戰(zhàn),邪妖見吾化灰塵,一魂安在青云內(nèi),二魂藏在九霄云,只有三魂無藏處,老君洞內(nèi)去藏身……謹請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br> 魯班秘術,藏身咒。</br> 一通喝念完畢,而這時,七八個黑影已然出了林子,走到了跟前來。</br> 為首的是個胖子,他打量了篝火前的幾人一眼,粗聲粗氣地問道:“嘿,你們有沒有瞧見一個提著劍、受傷的男人從這邊跑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