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伯溫雖說也是修行界里的人,見識也算很多,但此時此刻的情形還是太離奇了,讓他的心中著實有些驚駭。</br> 不過隨后他發現腳下的木板雖說速度極快,但周遭卻有勁氣裹挾,將上面的人給保護妥當,只需要放緩心態,就沒有任何的危險,當下也是放松了一些,隨后對身后這男人說道:“他現如今隱居潭州,養養花草魚蟲,逗逗鳥兒,不問世事,倒也還算不錯……”</br> 潭州?</br> 小木匠聽到這個地名,眼睛不由得瞇了起來。</br> 當初魯大于苗王墓中詐死,后來又化名徐三歲于潭州一帶活動,想必與那位麻衣劉聯系密切啊。</br> 這兩個人之間,是不是有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呢?</br> 譬如當初自己與小妹從西北甘家堡,莫名出現在西南之地……</br> 麻衣神相,對于人的命格屬相,可是有著很深研究的。</br> 小木匠心中想著,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波動,淡淡說道:“這樣啊,此事了結之后,我可以去潭州拜訪他老人家么?”</br> 小伯溫不疑有它,說道:“若是其他人的話,家父未必肯見,但如果是你的話,他應該歡迎都來不及呢……”</br> 畢竟故人之后。</br> 小木匠聽到小伯溫說話的語氣不似作假,心中琢磨了一下,知曉他應該并不太清楚上一輩的那些事情。</br> 不過說來也對,當年之事,關系重大,麻衣劉想來也不會與他說起。</br> 小木匠簡單聊了幾句,發現小伯溫并不知情后,便也沒有再多聊起,而是讓小伯溫指路,一路朝著湖心方向快速趕去。</br> 小伯溫只感覺到一陣風馳電掣,周遭勁風呼呼,沒多一會兒,月光如水之下,前方的湖面迷霧頓生。</br> 這兒,便是那偌大洞庭湖最為神秘的一片區域。</br> 在這片區域之中,散落著許多島嶼,各種湍急的水流、漩渦與兇險之地,以及潛伏于此的邪祟等等……</br> 當然,魚頭幫的忠信島,也在這茫茫薄霧之中。</br> 魚頭幫的開拓者選址于此,是有著很深考量的,除了先前所說的種種因素之外,還有此處存在著某種天然大陣,只需要簡單布置,就能夠成為一條抵御外敵的防線……</br> 當初他小伯溫隨著湘西群豪突入其中來,可是花費了許多功夫的。</br> 其中兇險,當真不足外人道也。</br> 雖說之前這洞庭湖中經歷過一場混戰,各方豪強爭鋒,這湖心一片被破壞了去,但魚頭幫到底還是地頭蛇,想必這些日子已經將那法陣給修復了,所以即將抵臨之前,小伯溫還是忍不住提醒身后兩人,告訴他們不要妄進,免得落入陣法之中,陰溝里翻船,被人暗算了去。</br> 然而聽到這話兒,小木匠卻沒有太多的表示。</br> 他只是讓小伯溫將忠信島的方向給指明清楚。</br> 小伯溫雖然知曉身后的這個男人很厲害,而且此刻腳下的那木板法器也是聞所未聞的,但因為南北距離的問題,所以不像雷鳴一般,知曉之前發生在魯東大地的事情。</br> 所以面對著小木匠的“莽撞”,他隱隱有些擔憂,覺得自己算是上了賊船。</br> 上一回死里逃生,無比的幸運,然而這一回,恐怕就要栽倒在這兒了。</br> 這般想著,小伯溫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怨氣來。</br> 他賭氣不再說話,想著實在不行,自己潛水下湖,到時候自行逃命便是了。</br> 小伯溫心中有了計較,也沒有多言,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瞧見小木匠徑直沖進了迷霧之中,竟然沒有半分忌憚,而且大張旗鼓,顯得很是張揚。</br> 進了迷霧,有很長一段水域的水溫冰涼,周遭的水面都是黑沉沉的,幾乎沒有什么生命跡象。</br> 小伯溫知曉這片區域是洞庭湖最為神秘的地帶,乃古云夢大澤,里面不知道隱藏著多少厲害生物,不僅僅是邪祟,說不定還遺留著上古洪荒的遺種,于此處存留,當初他們過這兒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惹到了那潛藏水底深處的厲害妖魔……</br> 他們此番這般囂張進入,恐怕會直接吃一個下馬威吧?</br> 小伯溫這般想著,結果一路通暢無比,別說那厲害的大妖邪魔,就連一只鳥兒都瞧不見蹤影……</br> 沒人么?</br> 要不是最近剛剛從這兒逃走,還算熟悉,小伯溫簡直以為到了別處地方去。</br> 而又過了一會兒,前方濃霧之中,卻有數盞燈火浮現出來。</br> 小伯溫原本打算著緘默其口,然而瞧見這燈火,還是忍不住說道:“那些人應該是魚頭幫在外面放的崗哨,要不要去接觸一下?”</br> 小木匠腳踏魯班尺,搖頭說道:“不必,忠信島在哪兒?”</br> 小伯溫猶豫了一下,還是指著左前方說道:“就在那邊,不過那島上有一處護島大陣,外圍有許多的漩渦、蘆葦蕩和機關,稍不注意,很容易就會在其中迷失,隨后被湖下水鬼偷襲……”</br> 他極力勸說著,然而身后那男人卻淡淡說道:“只要不是屈孟虎布置的法陣,就沒事?!?lt;/br> 話音剛落,小伯溫感覺兩邊風聲呼呼,那速度竟然又快了數分。</br> 這么莽的么?</br> 小伯溫感覺整個人都有點兒窒息了,而下一秒,卻有那縮地成寸的感覺,突然間就騰空而起,緊接著濃霧消散,那急速停歇,他差點兒被甩向前去,但最終還是被拉住,停了下來……</br> 這一頓操作,弄得小伯溫胃中翻騰,感覺差點兒要吐出來了。</br> 他畢竟是文夫子,可不是那種耍刀弄劍的強人。</br> 等小伯溫緩過神來,瞧見自己站在一片沙灘上,而前方一大片的火把,瞧著這影影綽綽,差不多有兩三百號人。</br> 對方不但人多勢眾,而且常年在水上討生活,槍支也多,小伯溫打眼望去,至少有兩個排的槍口指著這邊來,至于弓箭之類的水上手段,更是數不勝數……</br> 得,這回直接撞人家槍口上來了,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br> 瞧見這陣仗,小伯溫差點兒腳一軟,就要跪倒下去了。</br> 天可憐見,他明明是一文夫子,過來幫一下忙的,怎么就混進魚頭幫的包圍圈了?</br> 不過……</br> 他深吸了一口氣,感覺事情也不是沒辦法彌補,畢竟魚頭幫這些年也是打著“鋤強扶弱、劫富濟貧”的招牌行事的,甭管這話兒是真心還是假意,到底也不是一幫窮兇極惡的兇徒,說不定能夠講一講道理,或許能夠和平解決。</br> 就在小伯溫這般想著,準備上前搭話的時候,卻聽到身邊的小木匠開口說道:“叫你們管事的出來?!?lt;/br> 呃?</br> 你這囂張的話,不明顯是點火么?</br> 小伯溫看著小木匠,不知道該說些什么。</br> 他下意識地往后退開去,一臉無語。</br> 那邊的魚頭幫顯然是接到了消息,早有準備,此刻瞧見這個破陣而來的家伙如此氣勢洶洶,臉色都很是難看,但還是有一個光頭壯漢越眾而出,走到了前面來。</br> 這壯漢穿著一條牛鼻短褲,露出一身“鯉魚躍龍門”的精致紋身,面色兇悍,惡狠狠地喊道:“你是何人?”</br> 事到如今,小木匠沒有隱藏身份的必要,當下也是坦蕩地說道:“我姓甘,叫做甘十三?!?lt;/br> 甘十三?</br> 魚頭幫一伙人面面相覷,似乎沒有聽過這么一個人,唯獨那光頭旁邊一個老頭子眉頭一挑,當下也是走到了光頭男子跟前,附耳低語了幾句。</br> 光頭男子聽了,一臉驚疑地說道:“你是魯班圣手甘墨?”</br> 小木匠點了點頭,說對。</br> 光頭男子說道:“我便是魚頭幫的幫主周豐收,閣下大晚上的,闖入我魚頭幫忠信島來,所為何事?”</br> 小木匠面對著魚頭幫一眾嚴陣以待的幫眾,毫不客氣地說道:“你們的邪靈左使王新鑒呢,人在哪里?讓他出來見我……”</br> 光頭男子周豐收敬畏小木匠的名聲,沒有發飆,而是警惕地問道:“你找我們左使大人有事?”</br> 小木匠沒有解釋,只是淡淡說道:“叫他出來就是。”</br> 周豐收被這無禮的要求弄得有些火大,當下也是沒有好氣地說道:“雖說你也是江湖聞名之人,但我們左使大人也不是說見就能見的,你若有事,發了名帖過來,約個時間地點,左使大人愿意見了,自然會回你,若是不愿意見……”</br> 小木匠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生硬地回答道:“不見也得見。”</br> 他此番過來,不是來講理的。</br> 他是要為屈孟虎討公道。</br> 這話兒惹惱了周豐收,這位叱咤洞庭湖的魚頭幫幫主來了火氣,罵道:“怎么,你這是找死么?”</br> 小木匠淡然說道:“把王新鑒叫出來,我饒你們一命,不然……”</br> 他的話語還沒有說完,周豐收便已經做出了一個兇狠的手勢。</br> 放!</br> 他魚頭幫是水匪,不是任人欺辱的小娃娃。</br> 砰、砰、砰……</br> 手勢一落,頓時就槍聲大作,與之一起出現的,還有無數箭雨,齊刷刷地朝著那三人落了下來去……</br> 小伯溫在那一瞬間都快哭了,自知必死,所以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br> 他心中悔恨極了,甚至想要罵娘。</br> 而幾秒鐘之后,他發現不對勁兒。</br> 自己似乎分毫不傷。</br> 睜開眼睛來,小伯溫瞧見自己頭上出現了一頂華蓋,卻將空間凝固,沒有一顆子彈與羽箭,落到此處來。</br> 他嚇得滾落到了地上去,但旁邊的那白衣女子,卻淡然站立著,宛如仙子一般。</br> 這……是什么情況?</br> 不光小伯溫滿心驚詫,魚頭幫這邊也是一頭霧水,那周豐收瞧見自己發號施令的一瞬間,一頂華蓋浮現,里面的人不上分毫,而那說大話的小子卻消失不見了去。</br> 怎么回事?</br> 他腦子一陣迷糊,而這個時候,卻感覺脖子一緊,居然是有人捏住了他的喉結。</br> 緊接著耳邊有人說道:“再問一遍,王新鑒……在哪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