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帶著鬼面具的男子,一邊與門口守衛說著話,一邊往里面推門進來。</br> 結果等他與守衛結束談話,扭頭瞧那房間里面的犯人時,臉上卻露出了極為驚恐的神色來。</br> 房間里空空蕩蕩,三把椅子上面,沒有一個人在那兒。</br> 什么情況?</br> 他快步走到了離自己最近的一把椅子前,蹲下身去,伸手抓起了幾根散落的繩索來,瞧見那兒有平齊的斷口。</br> 這是……</br> 難道就在剛才那么點兒時間里,有人潛進了屋子,用刀割斷繩索,然后將人給救走了?</br> 一想到這可能,那人的心臟頓時一陣劇烈跳動起來。</br> 他在不算寬闊的屋子里掃量了一下,翻找了幾個可能藏人的地方沒有發現之后,回頭一看,瞧見了那個打開的后窗。</br> 他快步沖了過去,探頭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沖著外面喊道:“犯人跑了?!?lt;/br> 喊這話兒的時候,他整個人的聲音都在顫抖。</br> 怎么這么一轉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呢?</br> 外面兩個守衛第一時間沖了進來,瞧見空空蕩蕩的房間,頓時就大驚失色,問道:“人呢?”</br> 那鬼面指著后窗喊道:“被人潛進來,從后窗跑了?!?lt;/br> 守衛聽到,不敢怠慢,一人直接沖到窗邊,跳出去追尋,而另外一人,則直接沖了出去,找人匯報這情況了。</br> 那鬼面也跟著翻了出去,沒有繼續停留此處。</br> 一時之間,這房間里反而變得無人防守。</br> 這時,一直后背貼墻,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不停的那小道士,忍不住開口問道:“他們,怎么瞧不見我們???”</br> 顧白果得意地說道:“這當然是我姐夫用了藏身咒的功勞啦?!?lt;/br> “藏身咒?”小道士見多識廣,居然知曉,皺著眉頭說道:“這個旁門左道,不是茅山術里面誆騙凡人的障眼法么?”</br> 魯班經上冊中的術法來源頗雜,小木匠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于茅山術。</br> 他沒有爭辯,而是淡淡說道:“術法無正邪,只有施術者這人有好壞,所以不管是不是旁門左道,好使就行——行了,我暫時支走了看守,不過我這手段瞞不過高手,咱們得趕緊離開此處?!?lt;/br> 蘇慈文顯得頗為緊張,問道:“我們怎么走?”</br> 外面人來人往,吵鬧聲不絕于耳,她是驚弓之鳥,心驚膽戰,整個心神都慌得不行。</br> 小木匠低聲說道:“江老二現在就在山上那兒幫忙吸引注意力,這兒反而最安全,一會兒我們先離開此處,找個地方躲著,等時機合適,立刻離開這里——我們不能逗留太久,如果鬼面袍哥會的大檔頭出現,那么就算我們挖地三尺藏進去,只怕也會被那家伙給發現?!?lt;/br> 小道士倒是頗為機警,對小木匠說道:“大哥,你要做什么,吩咐就是了,我們都聽你的?!?lt;/br> 這個唯一的外人表了態,小木匠松了一口氣,而這時,門外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br> 他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背貼著墻,嚴陣以待著。</br> 又有一撥人走了進來,領前的是剛才門口那守衛,他指著現場,將情況跟一個帶著白紅色鬼面具的男人介紹,而那男人聽了,冷冷說道:“馬天渡在哪兒呢?”</br> 守衛回答:“追出去了?!?lt;/br> 白紅色鬼面很是氣憤地說道:“讓你們使勁兒盯著,就是怕出什么差池,結果你們可好,三個大活人,硬生生不見了,而且被誰救了,也不知曉。你們幾個,真的是廢物點心啊……”m.</br> 守衛不停道歉:“屬下該死,屬下該死……”</br> 白紅色鬼面猛然揮手:“別說了,該死,那你怎么不去死?”</br> 一句話把那守衛給噎得沒話講,而白紅色鬼面則吩咐左右道:“都愣著干嘛?。口s緊去找人???要是走漏了消息,你們一個個,全都別想著活著回家——聽到沒?”</br> 那左右一幫人轟然應諾:“是?!?lt;/br> 眾人轟地一下散開去,只剩下了一個蓑衣人留在了原地。</br> 那人沒有跟著離開,而是在原地站著,等了一會兒,他將臉上的鬼臉面具取了下來,露出了一張被紅色胎記給占去一半的蒼白臉孔來。</br> 那家伙因為胎記的緣故,長得格外可怖,但雙目卻顯得很有神采。</br> 他盯著房間,吸了吸鼻子,緩聲說道:“有意思……”</br> 說完這句話,他瞧了墻一眼,然后方才離開,而憑借著藏身咒隱去身形和氣息的眾人,被他那一瞥,差點兒都要叫出來去。</br> 這個家伙,看上去有點兒懂行啊。</br> 小木匠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等過了半分鐘,那家伙果然折返而來,又仔細地打量了四周,這才轉身離開去。</br> 甘墨耐著性子,足足等了三分鐘,發現沒有人再回來,他沖著旁邊幾人打了手勢,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門前,透著門縫往外打量了一會兒,隨后招手,讓大家跟著出門。</br> 經過剛才一番鬧騰,這一幫不速之客分散各處,反倒是將這兒留出了一絲空隙。</br> 小木匠帶著人出了門,便往剛才那豬圈處摸去。</br> 他這邊剛剛將人給帶過來,就瞧見一個人帶著那紅白色鬼面,以及數人,來到了那房子前指指點點。</br> 盡管那人將面具帶上,但只是瞧那身型,小木匠也認出了他就是那留在最后的胎記臉。</br> 那家伙顯然是猜到了什么,才帶人過來的。</br> 而等他說完一通之后,紅白色鬼面一揮手,立刻有人朝著房子潑了火油,緊接著那幾人嚴陣以待,守著周圍。</br> 盡管下了大雨,天氣潮濕,但是在火油的助力下,那幾間茅屋一下子就燒了起來。</br> 旁邊幾人瞧見,都忍不住長舒一口氣。</br> 因為如果他們走晚一步,說不定就要給那一把大火,給活生生燒死了去。</br> 就算不死,恐怕也會重新落到敵人手中。</br> 茅屋著火,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圍觀,而趁著這幫人的注意力落到了那兒,小木匠立刻帶著人,朝著房子的后坎摸走,然后準備往外面的林子里走開。</br> 整個過程中,小木匠顯得十分謹慎,不但需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而且還得注意自己人的狀況。</br> 好在跟前這幾人,顧白果雖是女孩,卻能夠照顧自己,小道士也有些底子,不但熟練應對,而且還能夠分心下來,照顧有些勉力的蘇慈文,緊跟著他往前摸去。</br> 幾人避開耳目,偷偷往著外面摸去,因為剛才下了大雨,走的又是屋后泥濘的土坎,十分難行。</br> 但即便如此,沒有人喊苦,都在咬牙前行。</br> 然而剛剛離開二十幾米遠,突然間遠處有急促的腳步聲朝著這兒趕來,小木匠最先覺察到,轉過身來,只是用眼睛一瞄,便率先跳下了旁邊的一條陰溝里去,并且招呼另外三人都下來。</br> 幾人照做,而即便是養尊處優的蘇慈文,在此時此刻,也都沒有半點兒猶豫。</br> 畢竟小命,才是最重要的。</br> 這邊剛剛藏住,就有幾人直接跑了過去,緊接著,小木匠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嘀咕道:“咦,明明看到這兒有人的啊,怎么一會兒就不見了?”</br> 有人回答:“再往前走走?!?lt;/br> 聲音遠去,小木匠不敢再作動彈,而是藏身于陰溝渠里,借著微光打量,卻往前走了一步,將蘇慈文往自己這邊攬了過來。</br> 蘇慈文被小木匠伸手一攬,身子下意識地繃緊了,然后死死地瞪著他。</br> 小木匠知道她誤會自己在占便宜,于是解釋道:“那邊有兩具尸體,我怕你不小心摸到,叫出聲來?!?lt;/br> 的確,在這陰溝里躺著兩具尸體。</br> 小木匠看那穿著,知曉就是這小村子里被那幫人殺害的山民,看著早已經死去了一會兒。</br> 蘇慈文聽到這話兒,先是下意識地惡心犯嘔,隨后想起了自己先前被抓時的經歷。</br> 她就是因為碰到老鼠,下意識尖叫,才暴露自己的。</br> 小木匠的提醒,讓她不敢妄動,而小木匠顧不得施術會耗損精力,用手沾了點兒溝渠里的污水,朝著跟前三人、以及自己灑了水,隨后念起了藏身咒。</br> 弄完之后,他有些脫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溝渠的淤泥之中去。</br> 顧白果趕忙將他扶住,而小木匠卻攔住了她:“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下就好。”</br> 話剛說完,頭頂上就傳來聲音:“會不會藏在這溝渠里?”</br> 有火把舉起,將這一邊照亮,緊接著有人走到了這邊來,光線照過,有人喊道:“這里有人?!?lt;/br> 小木匠的心臟一下子就要停住了,其他人也是慌了神,不過那藏身咒十分神奇,上面幾人湊了過來,瞧一眼,方才發現溝渠之中,是兩個死人。</br> 他們將整個暗渠都看了一遍,然后往外走去,小木匠松了一口氣,卻突然間感覺到一陣陰氣,從身后傳來。</br> 他轉過頭去,瞧見蘇慈文的臉上青筋冒出,雙眸之中詭異和陰冷,直勾勾地望著顧白果。</br> 瞧見這一幕,小木匠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糟糕”。</br> 顧白果,危險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